第十三卷 冰封的前夕
第583章 龍洞
「很好，咱們都不離開此地，要跟道尊同生死共患難，別讓他以為妖族全是貪生怕死、忘恩負義之輩。」裴子函說。
洞里一下子安靜下來，他們都是妖族，知道獻祭對妖術有多重要，可是像萬子聖母這樣不以為然，還是把大家嚇了一跳，連老撞也不敢吱聲。
眾妖正納悶門在哪裡，龍洞突然搖晃起來，隨後洞壁坍塌了一塊，露出藏在裏面的一根巨大石筍。
萬子聖母對這陣異常的沉默毫無察覺，伸手從血肉塗抹的洞壁上拽出一條鐵鏈，「來吧，有力氣的妖族，接下來是你們的任務了。」
「咱們真是來送死的啊？」熱氣一股股地衝進喉嚨，老撞覺得自己像是含著一塊燒紅的炭，想吐，吐不出來，想咽，咽不下去，他想這就是送死的感覺吧。
骷髏燈籠在別人手裡只是進出冰城的憑證，只有萬子聖母能用它施展獨特的妖術。
「這能有什麼用？產生更多毒霧嗎？」
「咱們不是真要跳吧？」老撞希望能為慕行秋和靈王做點事情，卻不想就這麼隨便地死去。
最後一艘船開走了，駛入稀薄的毒霧之中，船首立著一名被刺穿祭湖的聖母子孫，茫然地張著嘴巴，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生、為何而死。
鐵鏈不算太長，摩擦石壁，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很快就被拽出來，末端連著一塊大鐵球，砰的一聲砸在地面上，發出金屬相撞的聲音，這果然不是普通石洞，而是龍骨。
「不管什麼原因，咱們留下了。」裴子函擺下手，表示這不重要，「但咱
「進狼洞，找飛祖和那群狼崽子問個明白。」老撞大聲說，發現大家的目光都不贊同，訕訕地低下頭。
「可是慕行秋和靈王根本不知道咱們在為他送死啊。」老撞更習慣叫慕行秋的原名，雖然他懷念另一個已經沒人記得的化名。
眼前是一條通道，萬子聖母帶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盡頭。
差不多就在同一時刻，被異史君控制的殷不沉要求一名自願的獻祭者，「只能是道士，你們是最上等的祭品。」
萬子聖母想了想，「試試吧，反正怎麼死都一樣。大家過來幫我個忙，據說這裡有一座鐵門，力氣夠大的話能將它拉開。」
「商量個屁，眉毛都要燒著啦。」老撞推著靈妖跟上去，他喜歡靈妖，因此說話就更加粗俗。
「這叫無聲的忠誠，這是指你們，我只忠於歷代萬子聖母，誰讓我流著她們的血呢。」
「嗯，正是聖子湖的湖水將龍火變成毒霧，環繞冰城和狼原。」萬子聖母也在張望，身為冰城之主，她也是第一次來這裏。
「龍頭在哪？」錦簇問。
小蒿甚至沒有考慮一下，「那就我來吧，反正我也沒有別的用處。」
眾妖走過去，老撞第一個接過鐵鏈，用盡全身力氣，只拽出一小截，錦簇搭手，鐵鏈出來一大截，更多妖族加入，鐵鏈逐漸延長。
地面不再下墜，熱度也快要到達頂點，
獸妖老撞站在碼頭上目送船隻離去，擦擦額頭上的汗珠，「大冬天在下火嗎？真他娘的熱。」轉身走向冰城。
「當然不是。」裴子函正在四處觀察，「咱們是在聖子湖的下面吧？」
萬子聖母抓住骷髏燈籠，準備對龍牙施法，突然想起什麼，「待會整個龍頭可能都會被毀掉，你們要留在這裏觀看，還是去洞口等我？」
「嗯，最後一顆，其它的早就被割掉了，我真好奇，潛龍復活之後發現自己只剩一顆牙會是什麼心情。」萬子聖母笑了兩聲，指著龍牙頂端，「看見了嗎？那裡還剩下幾塊干肉，這顆龍牙被前代萬子聖母煉成了妖器，就是它造就了上面的聖子湖，想必也能將其摧毀吧。」
萬子聖母像一隻巨大的人形螳螂，一點也不著急，或許著急也沒用，她就是這個速度，沒法再快了。
眾妖跟在身後，幾隻靈妖卻有點猶豫，「這就說定了？不再商量商量……」
「這是……潛龍的牙齒嗎？」羽王懷著敬畏之情問道。
裴子函佝僂著身子站在一塊破損的白石上，目光在眾妖臉上一一掃過，羽王、數只靈妖、萬子聖母和她的幾名子孫、十多隻他叫不出名字的小妖。沒有道士，他們在甘氏兄弟的帶領下乘船過湖，會在對岸觀望。
一共七名子孫，圍繞萬子聖母站立，瘦窄的臉上面無表情。
只有羽王說：「道尊饒
「人類和妖族不都把為誰誰送死當作忠誠嗎？」萬子聖母對什麼事都不著急，好像她在帶領大家去參觀自家的花園。
萬子聖母搖頭，「我不是為道尊留下的，沒辦法，我發過誓，必須親眼看到冰城徹底毀滅才能離開。我這幾個子孫則發誓，必須看到我死才能獲得自由。」
萬子聖母和她的子孫們旁觀，他們的力氣太小，不適合做這種事，裴子函也沒參与，他連走路都困難，剩下的力氣只夠施展幾道妖術。
「快啊，白汽要追上你了！」老撞大叫道，他們必須等萬子聖母，只有她的妖術才能令腳下的石板回到地面上去。
靈妖檀香爐也搖搖頭，「我們幾個是為靈王留下的，我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
慕行秋的話大大地傷害了錦簇的自尊，即使那是一片好意，是為了讓靈妖離開險惡之地，他還是很難接受。
「幾千妖族都沒找到狼洞入口，咱們這幾隻妖更沒機會，何況時間也不多了。」裴子函的目光停在萬子聖母臉上，「我建議咱們去毀掉龍頭，或許能給道尊幫一點小忙。」
萬子聖母抬頭笑著說：「來吧，跟道尊長成一樣的靈妖，跟我們一塊去找龍頭，順便送死。」
萬子聖母沒說門裡藏著什麼，她在洞壁上摸索了一會，突然抓住一名子孫，隨手砸過去，子孫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已粉身碎骨，血肉沾在了洞壁上。
石板上升。
城內的廢墟
萬子聖母隨手指了一下，「咱們就站在龍頭裡面。」
萬子聖母搖搖晃晃地沿路向高處走去，幾名子孫在前面手忙腳亂地為她清道開路。
萬子聖母停在一片已經收拾好的平地上，示意大家都站在她周圍，然後咬破手指，在骷髏燈籠上面按了三下，「血脈流傳，聖骨明鑒。」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減弱火焰或許能阻止潛龍復活。」
妖術結束，骷髏燈籠在前方引路，幾名子孫在後面扛著三丈長的龍牙，萬子聖母不緊不慢地向眾妖走來。剛走出十餘步，大量湖水從洞頂傾泄而下，澆在火海上，升起成團的白汽。
「能不能開闢一條通道，讓湖水流進來？」
「你們打算這就跳下去送死嗎？還是等潛龍復活直接被它吞進肚子里？」萬子聖母的語氣依舊平淡，沒有一點變化，「我得等到冰城毀滅之後才能決定是不是要追隨你們的腳步。」
地面急速下墜，轉眼間眾妖面前一片漆黑，幾隻妖差點摔倒，開始有點緊張，慢慢地覺得地下也不錯，起碼不用忍受外面的高溫。可這種舒適的感覺沒有維持多久，地下的氣溫逐漸上升，而且是悶熱，所有妖族都感到皮膚下面蘊含著一層汗，就是沒辦法讓它們散發出去。
面朝碼頭的城門很矮，老撞低著頭勉強能通過，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很不高興，再進城他不想鑽洞了，舞揮著拳頭一通亂砸，硬生生讓城門高出五六尺，足夠他昂首挺胸地走過去
眾妖無不吃了一驚，雖然都聽說過潛龍極為龐大，可是真的站在龍頭裡面，還是覺得大得太誇張了，整個龍洞至少能容納近千名普通妖族。
眾妖齊刷刷地嗚了一聲，立刻覺得冰城的確很了不起。
老撞在羽王身後振臂吼叫，當作是一種表態。
石筍似的龍牙發出紅光，整個洞穴搖晃得越來越劇烈，附著在龍骨上的石塊簌簌而落，片刻之後，頭頂傳來轟的一聲悶響。
「更可能讓咱們死在道尊前面，而他對咱們做過什麼一無所知。」萬子聖母平淡地說，眾妖都以為她要拒絕，結果她卻點點頭，「這樣挺好，跟我來吧。」
「我覺得用處可能不大。」萬子聖母終於走過來，白汽離她只有十幾步遠，貼著洞壁發出哧哧的響聲，顯然具有極強的腐蝕性，「整個龍身都在燃燒，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復活——把自己燒成灰，聖子湖的水怕是不夠用。」
「還有錦簇。」檀香爐話音剛落，錦簇從城北飛回來了，停在空中說：「靈王和慕道士他們還在原地，什麼都沒做，沒施法，也沒有尋找狼洞。」
眾妖站在一片火海的岸上，下方數十丈赤焰翻騰，像一座小小的湖泊。
即使在妖族眼裡，萬子聖母也有點怪裡怪氣，錦簇落到靈妖中間，問清了情況，冷下臉，他不喜歡這個計劃，可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他現在絕不想去見慕行秋。
拳砸城門其實沒有多難，天氣太熱了，白色的城磚早已變得有些酥軟，經不住獸妖堅硬的拳頭。
眾妖互相看了一眼，轉身就跑，只有萬子聖母的子孫仍然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