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半妖之國
第683章 神殺符
高伏威掃了一眼跳蚤，麒麟的目光已經轉到小蒿身上，他又一次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殷不沉正在賣力地叫好，就聽得身邊響起一聲慘叫，猛虎符師高伏威無緣無故地跪在地上，頭頂躥起一丈多高的血光。
這個晚上好像所有人都不想睡覺，左流英竟然也出來了。
「嘿，大家都出來了，今晚的月色不錯啊。」
「左流英，你不一起來嗎？」小蒿又放慢了一些速度，來的人越多，她越高興。
「沒、沒事。」高伏威結結實實嚇了一跳，心境全毀，雖然也能祭符，但是效果會大打折扣，「你怎麼沒睡？」
他真希望身邊能有一壺酒。
高伏威挽起左袖，直到肘部以上，右手在左臂上輕輕撫摸，一度想要放棄，最後一咬牙，從懷裡掏出一柄鋒利的小刀，在左臂外側劃出一個長方形的傷口來，接下來的事情更難，他必須揭下一層皮。
進入捨身國的第五天夜裡子時左右，猛虎符師高伏威從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心臟狂跳不止，這些天來他一直疑慮重重，最後自己所恐懼所期盼的夢境終於發生了。
高伏威輕輕發出一聲誰也沒注意到的呻吟，當著楊清音的面他可不敢祭符，這裏面既有尊敬，也有根深蒂固的恐懼。
宿營地點在一片樹林里，周圍有一層禁制。跳蚤扭頭看了符籙師一眼，高伏威有些心虛，低下頭假裝毫不在意，跳蚤甩甩尾巴，沒做出任何反應。
禁制外面響起楊清音的說話聲，「慕行秋快
權衡片刻，高伏威做出了決定，先是起身走到帳篷門口，掀開一條縫隙向外張望：十名帶路妖兵擠在對面的兩頂帳篷里睡得正熟，隱隱能聽到他們的呼嚕聲；左流英、楊清音、小蒿、飛飛和殷不沉各佔一頂帳篷，聽上去悄無聲息；麻煩的是兩頭畜牲，麒麟和震山牛露宿帳外，尤其是跳蚤，它不肯睡覺，靜靜地站在左流英帳篷門口，一紅一黃兩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亮。
高伏威的心咯噔一聲，慕行秋一回來，就什麼也瞞不住了，「人人都在自保，我也不能例外，換成任何一個人或是一隻妖，都會做出跟我一樣的選擇。」
他需要血，但這些血不行。
當長方形的一小塊皮終於被完整揭下來時，高伏威已是全身大汗，連眼睛都濕潤了，他不承認自己會哭，只是覺得眼眶裡的汗水特別多，比殷不沉的水晶眼還要濕潤。
高伏威不能再等了，他想活命，還想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大符籙師們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通過換魂佔據慕行秋的身體和力量。
換魂不能一蹴而就，他得先找一塊跳板，就是小蒿。
他托著那一小塊長方形的皮膚，冷笑一聲，「絕大多數人類和妖族根本沒有我這樣的機會。我的手臂，我的皮膚，你們是為了保住整個身體而付出代價，值得。」
小蒿一片練拳一邊笑著說：「禿子總算要回來……」
事情
高伏威急忙讓開。
他靜靜地欣賞了一會，甚至有點捨不得使用。
高伏威一直盯著楊清音的身影，看到她消失在夜色里，總算鬆了口氣，回過頭再看小蒿，髒話差點脫口而出——
跳蚤嚴厲地盯著小蒿。
「我找段道士有點事……」高伏威被盯得心裏發毛，忍不住開口做解釋，可那頭畜牲不為所動，仍然冷冷地盯著他，但是也沒有阻止或是攻擊他。
那是一名可愛的小道士，可她從來沒對妖族表露出同情，跟慕行秋又熟得很，正是執行計劃的不二人選。
最痛苦的一步總算完成了，高伏威再無猶豫，立刻給傷臂敷藥，祭出三張療傷符，阻止左臂流血太多。
一個甜膩膩的聲音傳來，高伏威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他冷著臉，暗暗咒罵世界的不公正，想做點事情怎麼就這樣困難？
小蒿開始打拳了，越來越快，最後甚至幻化出九條手臂來，她已經達到幻術第一層。
他收起神殺符，轉身走出帳篷。
殷不沉不敢靠近道士，就站在高伏威身邊，一個勁兒地吹捧小蒿的拳法，偶爾帶一句飛飛。
「我估摸著慕行秋快回來了，所以出來練練拳，免得他又說我偷懶。你佔了我的地方了。」
五百里，意味著天亮不久慕行秋就能趕到，高伏威知道機會就只有這一次。
他有幾個選擇，飛飛和殷不沉立刻就被排除在外，珍貴的神殺符可不能浪費在兩隻妖族
左流英還戴著那頂不合時宜的草帽，站在麒麟身邊，安靜地看著小蒿和飛飛練拳。
他又猶豫了，可神殺符等不了太久，頂多半個時辰，血液和皮膚就會變質，符籙就毀了，重新再寫一次神殺符，他覺得自己會受不了。
皮膚是一張符紙，想要在上面寫出最優等的符籙，還需要獨特的筆與墨，最重要的是得有一位優秀的寫符者。
高伏威走到小蒿帳篷門口，強迫自己不去看麒麟，盡量表現得鎮定，心想只是祭一張符而已，畜牲看不出什麼。
左流英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小蒿愣了一下，停止打拳，獃獃地看著高伏威，似乎被嚇壞了。
烏龜立刻將頭足尾都縮進殼內。
楊清音卻沒有在營地里停留，直接飛出禁制巡視周圍的狀況。
小蒿的帳篷就在左流英的旁邊，跳蚤調頭看著符籙師，對他今晚的舉動感到有點奇怪。
高伏威心中坦然了，這是一次機會，他得到了，曲循規沒有，所以他會在亂世之中活下去，而大符籙師卻已死得乾乾淨淨。
楊清音是出來檢查禁制的，進入捨身國已經五天，她得小心行事。
楊清音竟然也從帳篷里走出來，同樣沒有半分睡意，看了一
小蒿精神旺盛，看樣子並非剛從夢中清醒，這跟平時貪睡的她可不一樣。
高伏威忌憚這個古怪的道士，即使明知左流英已經沒有內丹和法力，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飛飛從另一頂帳篷里走出來了，而且也沒有絲毫困意，他一直在存想，剛剛睜眼就聽到外面的聲音，於是走出來查看。
祭符的時候心不能亂，高伏威站了一會以穩定情緒，覺得差不多了，正要動手，帳簾被推開，小蒿居然從裏面走出來了。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小蒿平時淘氣愛動，練拳的時候卻心無旁騖，似乎能一邊舞動手腳一邊存想。這種狀態的小蒿根本沒有防備，是個好時機。
小蒿對半夜出現在自己帳篷門口的外人毫不在意，更沒生出疑心，舒展四肢，扭扭脖子，剛要開始練拳，又把小烏龜從懷裡掏出來放在帳篷門口，「不準跑，要不然彈你腦袋拽你尾巴。」
高伏威暗叫倒霉，同時還痛恨自己的膽小與猶豫不決，只是祭一道符而已，轉瞬即逝，小蒿和飛飛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自己完全沒必要緊張。
「猛虎，你在幹嘛？」小蒿納悶地問，她是唯一這麼稱呼高伏威的人，倒不是為了顯示親切，而是覺得這個名字更好聽。
可他還是又等了一會，這一等，出問題了。
只剩下唯一的選擇了，小蒿。
高伏威咬破右手食指，帳篷里很黑，他還是閉
「過來跟我一塊練拳，慕行秋回來肯定表揚咱們兩個。」小蒿放慢了速度，飛飛急忙跑過來，跟著她有板有眼地練拳，對高伏威更沒有在意。
高伏威越看越是心驚，想不到一名吸氣三重的小道士也這麼了得，自己只要出一點錯，不僅祭符會失敗，連性命也難保。
他剛提起一口氣，身後卻傳來一個惱人的聲音，「小蒿，你怎麼半夜出來練拳啊？」
決定是艱難的，行動則更加艱難。
寫符的過程倒是很快，高伏威睜開雙眼，看著黑暗中微微閃光的符籙，長長吐出一口氣，「成了，我還從來沒寫出過這麼完美的符籙。」
高伏威更擅長祭符，寫符本事稍弱一些，所以他猶豫了很久才動手，一次失敗就得再揭一塊皮，他很懷疑自己還能不能受得了第二次。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夢裡告訴他許多事情，還有一些承諾，恐懼慢慢消退之後，他開始為這些承諾心動不已。
「神殺符，嘿，我也能寫出神殺符了。」高伏威真想仰天大笑，為了一張神殺符，有多少符籙師情願上刀山下火海，甚至親手除掉至親之人，「曲循規會比我做得更決絕。」
高伏威又尋思了一會，決定冒這個險，「道士們人都不錯。」他放下帳簾，低聲自語，「可這是人人自保的時代，道士們也並非真心對我好，只不過想利用我找到換魂符師，慕行秋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