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半妖之國
第690章 王族秘史
可他還是要橫衝直撞下去，直到闖出一條清晰的道路來。
拓開成與其他遭遇魔侵的妖民一塊被送進止步邦，經過一些訓練之後，他們來到遠荒半島，唯一的任務就是種樹，不停地種植遺木，阻止島上的火焰。
拓開成從來沒有泄露自己的王族身份，很長時間里，連他自己都忘了這件事，跟普通人類與妖族一樣，辛苦種樹，看著它們長大，又看著它們在火焰的炙烤下慢慢死亡。
「原來如此。那我再問你，魔種早晚會衝出望山，不是一隻兩隻，而是成千上萬，它們想進誰的身體就進誰的身體，沒有幾個人或妖族能反抗，到時候你怎麼辦？那些已經被勸服的勢力，難道不會反過來對抗你嗎？」
他沒想過滅掉火焰，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理由讓他這樣做。
拓氏的第四任捨身王突發奇想，想揣摩道統的真實意圖，不一定非得找道士和龍賓會符籙師，還可以去止步邦，了解止步邦的秘密，或許就能猜出道統的心思。
機會到來的頗為偶然，甚至不在捨身王的規劃之內。一位王子爭寵失敗逃離都城，隱藏在一處小山村裡，結果趕上了魔種入侵。
慕行秋的目的很簡單，希望在止步邦找到魔侵凡人的下落，弄清魔像里到底藏著什麼信息，檢查半島上的火焰有何特異之處，是不是像史君聲稱的那樣能夠用來對抗魔族。
輪到慕行秋安靜地聆聽了。
「偉大的事業，正確的選擇。」捨身王讚許地點點頭，明亮的目光卻顯得不以為然，「捨身國也算是這世上的勢力
「嗯，我會等的，不過你這一步直接邁過了捨身國，還是有點讓我失落。」捨身王又露出微笑，顫顫微微地走到慕行秋面前，與他隔椅相看，「請你耐心地聽一段拓氏王族的家史，這對你抵抗魔族或許會有幫助。」
捨身國從一開始就是獲得道統的允許之後才建立的，向人類皇朝稱臣、保護止步邦，只要做到這兩點，道統就不會幹涉半妖的事務，可歷代王族從來不會將事情說得這麼簡單，在他們的描述中，道統就是捨身王的最重要根基。
「我不知道，拓開成告誡後代子孫，寧可服從道統，甚至投靠魔族，也永遠不要試圖解救遠荒半島上的囚徒。他還說，如果有誰想滅掉火焰，一定要阻止。否則的話，那股力量出來之後，第一個要消滅的就是拓氏王族，因為我們得到了信息與好處，卻沒有提供幫助。」
「拓開成。」捨身王崇敬地說出這個名字，好像在念誦一句強大的咒語，「就是在那之後，拓氏子弟只能取單字為名，你在我的泥丸宮裡見到的人形就是他。」
「如果你明白這一點，如果你不想等死，如果你覺得反抗魔族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比幾千、幾萬年的仇恨都重要，我或許能為你介紹一些有相同想法的人類與妖族。大家的力量都很微弱，但是聚在一起，互相幫助、一塊商量，
十幾年過後，拓開成收到一份神秘的信息，其中詳情沒有流傳下來，捨身王只知道，拓開成破解神秘信息之後立刻逃離了遠荒半島，歷經艱難險阻，終於回到家鄉，帶回來重大的秘密和神奇的法門，前者令拓氏王族消除了心中的緊張，後者讓歷任捨身王擁有了與道士極度相似的泥丸宮。
捨身王安靜地聽著，期間沒有動、沒有笑，也沒有開口，等慕行秋說完，他用雙手按著扶手，艱難地站起身，「魔族放我一馬的機會都比你提供的機會要大一些。」
慕行秋一下子全明白了，異史君也得到了島上的求助信息，他的選擇跟謹慎的拓開成不一樣，他想滅掉火焰，方法是利用一名道士。
將近二十年之後，這位倒霉的王子居然悄悄回到了捨身國都城，在一個星月暗淡的夜晚潛入王宮面見尚還在位的父王。
拓氏王族的心結就在那一晚解開，雖然這位王子沒能繼位，甚至不敢公開露面，歷任拓氏捨身王卻都將他牢牢記在心裏。
擊敗老王取得勝利幾乎是必然的，拓氏當時面臨的最大威脅不是保王勢力，而是道統。
捨身王就像是從遙遠的未來跑回現在的預言者，可他回來得太早了，所預言的事情連點影兒都沒有。
「魔族中間的叛徒。」慕行秋一下子就想
拓氏的反抗勢如破竹，很快就奪下多半壁江山，得到大多數妖民的支持，王位近在眼前，拓氏卻不敢伸手，而是忐忑不安地等待道統的反應。
這些疑問是半妖之王無法解釋的，慕行秋繼續安靜地聆聽。
符籙師們一直在跟蹤這隻魔種，早已在村子四周埋伏好，順利地消滅了魔種，村裡的百十口妖民則都「死於魔侵」，除了接受這一說法，捨身國別無選擇。
拓氏子孫繼承了王位，也繼承了這種患得患失，參照前代王族的經驗，他們應該大張旗鼓地聲稱拓氏已經得到道統的支持，第二任、第三任捨身王的確這樣做了，成功鞏固了王位，卻沒有緩解心中的焦慮。
捨身王開懷大笑，然後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好一會才收起笑聲，「可我的身體卻是實實在在的老屋子，一陣笑聲就能將它吹得七零八落。先不說遠荒半島的事情，讓我問你一句：你到底在做什麼？或者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也很年輕。」慕行秋說，以道統的標準，二百余歲的捨身王的確稱不上老邁，「只有年輕人才願意向年輕人透露實情。」
這樣的做法帶有危險性，捨身國的最重職責之一就是阻止妖族隨意進入止步邦，王族當然更不能違背禁令。多年以來，所有進入止步邦的人類與妖族，不是被龍賓會符籙師送進去的，就是從海上偷渡進去的，前一種方法不受捨身國控制，后一種方法則是九死一生。
「我號召大家奮起反抗，是因為必須
捨身王突然笑出了聲，好像惡作劇進行到一半再也綳不住似的，接著他心不在焉地道歉，「請原諒，你真是太年輕了，年輕到……讓我嫉妒。」
捨身王長長吐出一口氣，這些秘密本來應該留給下一任捨身王的，現在他卻向一名初次見面的道士傾訴，實在也夠古怪的。
「你想問我是不是有一個完善的抗魔計劃吧？」
拓氏並非捨身國第一代王族，而是在一次叛亂中取得王位的。
慕行秋其實早就向自己提出過這個問題，當他在群妖之地決定挺身而出的時候，他就問過自己有什麼本事反抗魔族，有什麼優勢握在手裡能讓大家信賴自己。
慕行秋的雙手在椅背上輕輕地來回移動，他現在時刻都得控制著力量，否則的話很容易造成破壞，「我在號召各方勢力共同抵抗魔族。」
拓氏由此成為王族，第一任捨身王心裏卻總是不踏實，千方百計想得到道統的直接承認，可直到死的那一天，他也沒見著道士的面。
「遠荒半島是一座監獄，裏面囚禁著強大無比的力量，他們的存在被抹殺了，妖族、人類、道統都沒有相關記載。根據我那位遠祖的說法，道統能夠擊敗魔族，全是因為有那股強大力量的幫助，可道統卻忘恩負義，放了一把火，將
慕行秋也笑了，他接觸過許多老者，道統里儘是成百上千歲的道士，不管他們的性格如何、道士之心有多堅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看待年輕的道士如同蹣跚學步的嬰兒，有話不說或者只說一點皮毛，要不就像異史君一樣，將後輩看成「小蟲子」。
「因為我聽說你已經服食魔種，完全投靠瞭望山。」
「眼下我只找志同道合者，這一步邁出去之後，我才會告訴你哪一邊的機會更大一些。」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滅掉遠荒半島的火焰？」
他沒有道統的強大力量，沒有遍布天下的聲望與交情，身邊似乎總有追隨者，又總是孤身一人，他甚至沒有悠遠豐富的記憶，他就像剛一睜開眼睛就發現大禍臨頭的野獸，除了橫衝直撞什麼也不會。
道統一直沒有出現，來的是龍賓會符籙師，聖符皇朝允許拓氏稱王，只要他們遵守那兩條約定。
但他感受到的卻是輕鬆。
慕行秋著實吃了一驚，他原以為泥丸宮裡的人形都是憑空幻想之物，沒想到居然會有原形，如此說來，道士泥丸宮裡的人形也不簡單，而他和小蒿的泥丸宮空無一物就更加特別。
答案是什麼都沒有。
上一代王族的最後一位捨身王昏庸無道——末代帝王總是昏庸無道，在捨身國也不例外，貴族和妖民忍了許多年，拓氏家族終於挺身而出——就跟慕行秋現在做的事情差不多，只不過力量更強、支持更多，而且有一個完整的計劃。
捨身王微笑著點點頭，這回他的目光比較正常，沒有那種不以為然的調侃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