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復讎之焰
第707章 蒼白的霧氣
雷驚想說得更激昂慷慨一點，可是對面的眾多魔奴與百姓靜默無聲，他的士氣也隨之降低，草草揮了一下拳頭，轉身回到鐵先生旁邊。
烏鴉的聲音經過妖術加持，只有慕行秋能聽到。
「還要等下去嗎？」雷馳一直貼身服侍鐵先生，最關心他的安全。
誰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雷部眾扶著鐵先生退到了人群中，最初的驚訝過後，魔奴與百姓們開始感到恐慌，霧氣越來越重、越逼越近，他們已經看不到道士的身影，如果道士就這麼死了，他們可就危險了。
霧已散去大半，眼看著就要回到海面上，道士卻沒了蹤影。
異史君是眾魂之妖，每隻魂都有自己的個性，本魂老烏鴉最喜歡將「蟲子」兩個字掛在嘴上。
慕行秋站在原處沒動，在他身邊站著拄拐的鐵先生，就是因為他，魔奴與百姓才沒有逃走，留在這裏等待一場奇迹。
鐵先生什麼也看不到，雷驚馬上替他解說：「烈王氤氳正在包裹道士，已經吞下他的一條手臂，他沒事，一點事也沒有……霧氣動得更快了，道士的胸膛、兩條腿……整個人都被吞下了……我看不到，可是……可是霧氣沒有停止，烈王氤氳還在逼近，鐵先生……」
鐵先生魔奴全都一愣，不明白「嘗嘗」是什麼意思，但是當慕行秋邁步迎向霧氣的時候，他們還是退後了，就算是最相信奇迹的人，這時候也有點含糊。
烈王氤氳停住了，最近的一些霧氣離綠樹林邊的人群只有十幾步遠，一開
「他還活著，道士還活著。」鐵先生終於開口，聲音跟身體一樣衰老，雷驚立刻重複這句話，在寂靜的夜裡，他的響亮聲音傳得很遠。
離開王宮的時候，他在魔像身上施加了幾道幻術，如果受到法術進攻，幻術會即時爆發，如果不受干擾，幻術會在入夜的半個時辰之後自動生效。
海上來的烈王氤氳悄無聲息，島內的遠荒祖火也是一片安靜，連風都停了，數千名魔奴與百姓屏息寧氣，看著遠來的道士在做冒險之舉。
異史君要帶自己去魔奴訓練地？降落不久，慕行秋就知道猜錯了，此時霧氣已經完全退到海面上，唯獨有一圈霧氣還留在島上，像是一道圍牆。
一場圍剿居然毫髮無傷地結束了，被圍者沒有歡呼，全都呆住了，這正是他們期盼的奇迹，當奇迹真的發生，他們卻沒法相信，一切恍然如夢，西鏡大臣停止了掙扎，全身反而抖得更嚴重，他不相信火樹王會在最後關頭善心大發。
烏鴉落在霧氣中間，化成老者形象，衝天上的慕行秋說：「下來，咱們談談世界的生存與毀滅。首先讓我介紹一些有意思的客人，這是第一位，你一直沒有認出來吧，他可是你一直在找的親人。」
離得越近他越確信，所謂烈王氤氳其實就是天地靈氣與不潔之
王宮裡的動靜越鬧越大，慕行秋卻已經不在意了，對烈王氤氳反而更感興趣，他扭頭看了鐵先生和雷部眾一眼，「你們先退後，我要……嘗嘗這個烈火氤氳。」
慕行秋給魔像幻術預定的時間到了，王宮裡有一些光亮發出，的確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隔著氤氳他看不清。
異史君終於出現了，不怕烈王氤氳，就在慕行秋面前扇動翅膀，「來吧。」發現慕行秋仍然步行，烏鴉發出沙啞的笑聲，「飛行不會引爆霧氣，放心吧，火樹王馬上就會收回法術，島上的蟲子們都不會受到傷害，哈哈，魔像可把王宮鬧得一塌糊塗……」
「閉嘴！」在十余名雷部眾當中，雷驚的年紀最大，脾氣卻也最烈，因此才會一早受到王宮的注意，他大步走到西鏡大臣面前，像是要出手揍人，最後只是往地上不屑地啐了一口，「古神的信奉者，兄弟姐妹們，別再軟弱了，咱們有家庭有孩子，可是家庭隨時都會被拆散、孩子隨時都會被送走，十幾萬年證明不了什麼，一切終有結束的時候！」
必須親眼見到奇迹，大家才會相信奇迹。
烈王氤氳像是有生命一樣，剛一觸及人類的手指，沒有趁勢撲上，反而退縮數寸，然後才慢慢地再次前進，包住手指，柔和地貼著人類的皮膚漫延。
雷馳站在異史君身邊，抬頭看
西鏡大臣輕聲冷笑，他在計算距離，待會一鬨而散的時候，他要是跑得夠快，沒準還能到達南部的避難點，那裡是烈王氤氳唯一避開的地方，會向他敞開入口。
不安的情緒傳遍整個群體，有些膽怯者已經跑進綠樹林，之所以沒有跑掉是因為還沒有出現帶頭者。
剛進入止步邦的時候慕行秋就注意到此地靈氣稀薄幾近於無，與此同時也極少有不潔之氣，沒想到它們都在烈王氤氳里。
鐵先生伸出手在空中摸索了一下，「別找了，該回來的會回來，不該回來的……就讓他走吧。」
「你果然知道了一些事情。」烏鴉飛到了海面上，卻沒有前往對面的大陸，而是順著海岸線前進，兜了一個圈子，落在島嶼東北部。
這真是奇怪的事情，慕行秋相信，提升法術效果的並非天地靈氣與不潔之氣的混雜，而是其中少量的融合氣體，在外面的世界里，兩種氣體即使相遇，也不會融為一休，在止步邦的烈王氤氳中，它們卻打破了界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鐵先生不吱聲，神情嚴峻，混濁的目光望著天空，似乎在聽、在嗅。
「哈哈，現在的我是真正的、唯一的、純粹的異史君，四百一十四隻魂魄全部到齊！只差一個，但是他已經不重要了。」
慕行秋是跟著一隻烏鴉走的。
十余名魔奴護在鐵先生身邊，他們都是所謂的「雷部眾」，以雷為姓，是鐵先生最堅定的追隨者和保持者。
他忍住了好奇與衝動，在完全弄清異史君的計劃之前，他得警惕一切奇怪的事情，但他也在小心提防著，一旦烈王氤氳過分接近魔奴與百姓，他就必須製造一層幻境了。
慕行秋停下腳步，伸手去觸碰蒼白的霧氣。
「那些霧氣……」終於有魔奴看出危險已經止步，不僅如此，還在緩緩後退。
天地靈氣透明無形，只有天目能看到一點形跡，不潔之氣近瞧無色，遠瞧呈灰褐色，烈王氤氳的顏色則介於兩者之間。
最近的霧氣與慕行秋只相隔十餘步，大部分魔奴與百姓們已經退到最外層的綠樹林旁邊，如果情形不對，奇迹沒有發生，他們就得躲進林地四處逃躥，至於烈王氤氳將持續多久，全要看火樹王的心情。
慕行秋完全可以退後，等魔像鬧得更嚴重一點，火樹王只能停止法術主動求和，可他對烈王氤氳太好奇了，現在就想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慕行秋還活著，不僅如此，他還能施法了，而且得心應手，同樣的法術似乎比從前能增強兩三分實力。烈王氤氳就像是乾草堆，他的法術則是火苗，一點就著，遲遲沒有動手，是怕法術控制不住。
「雷馳去哪了？」一名雷部眾驚訝地問，雷馳是鐵先生的貼身侍者，剛剛還在，這時卻像空氣一樣消失了。
「恭喜了。」慕行秋早猜到會是這
慕行秋對步步逼近的氤氳觸手不看一眼，天目盯著對岸模糊的景象，默默計算魔像生效的時間。
西鏡大臣也被押至碼頭，被一群魔奴看管著，望著步步逼近的烈王氤氳，他的雙腿都軟了，必須靠在魔奴身上才能勉強站立，可這一點也不影響他的地位，「愚蠢！你們居然相信一個陌生人，他會把你們全都害死，最後還是要由我來收拾殘局，你們死得越多，我要做的工作就越多。醒醒吧，你們有家庭有孩子，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送命呢？烈王氤氳無可阻擋，你們註定要成為魔奴，這是十幾萬年來……」
數千張嘴巴同時發出低聲驚呼，匯聚在一起，卻像是突然刮過去的狂風。
「他就是預言中的道士。」雷驚激動地說，是他將慕行秋帶回村子里，因此最相信也最擔心這個道士的能力。
西鏡大臣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卻沒辦法解脫身邊魔奴的束縛，只能尖聲叫道：「再不跑就來不及了，火樹王會殺死至少一半魔奴！」
慕行秋收回天目，就在這時發現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烈王氤氳里居然包含著大量的天地靈氣與不潔之氣。
慕行秋剎那間怒火中燒，他之前不僅沒認出弟弟，也沒認出換魂者。
慕行秋飛在烏鴉後面，聽到「蟲子」兩個字，明白了一件事，「你不是那個跟我來止步邦的異史君。」
數千名魔奴與百姓慢慢後退，他們都了解烈王氤氳的強大，那些觸手似的白霧會趁人不備繞到後面，等被圍者發覺的時候，已經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