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無心之用
第919章 珍珠
張香兒微微皺下眉，好像不太高興聽到這個名字，「應該在塔里修行吧，我不知道。」
「她們只是一些腐朽的魂魄，是不是記得這些事情很難說，就算記得也可能毫無用處，畢竟念心幻術第十層、第十一層從來沒有修成過。」
「左流英的記憶里沒有答案嗎？」
「所以這隻是機會，而非必勝之道，所以我才要全力以赴準備三天後的一戰，爭取不用進拔魔洞。」
「昆沌會幫她。」
張香兒語塞，過了一會她說：「拿到他全部記憶的是祖師，不是我。」
可事情自己會找上門來，張香兒走後沒多久，龍魔就從空中飄然而降，在慕行秋身邊抱膝而坐，她的膚色還有些發藍，但是身體基本複原了，臉上的笑容若隱若現，好像在回憶什麼好玩的場景。
「等等，你為什麼要來找我？」
「我不為天下人而戰，甚至不是為親人朋友而戰。」慕行秋站起身，望向皇京，「我曾經在他面前逃走，就要再回去向他挑戰，我為自己而戰。」
慕行秋重新躺在草地上，隨手又折了一截草棍放在嘴裏，低聲嘀咕道：「照顧人還真是麻煩，張靈生，你果然懂得怎麼報復我……仔細想想，我好像真不是一個合格的監護人。」
「我沒讓任何人去宣戰，他是自願的，想搶在我前面體驗一下昆沌祖師到底有多厲害。」慕行秋也糾正道，並在稱呼上做出小小的妥協。
「機會不能浪費，如果不用進拔魔洞就能擊敗昆沌，豈不是更好？這一戰我要全力以赴。」
慕行秋站起來，吐掉嘴裏的草棍，打量十幾步以外的年輕女道士，過了一會才隱約認出她的身份，「張香兒，張靈生的女兒？」
龍魔想了一會，「不厭倦，我覺得很有趣，試想一下，如果我很早就打破了拔魔洞，放出一堆一見陽光就化成灰的魂魄，那我現在大概就會變得渾渾噩噩，不知道該做什麼了。你知道嗎？剛得到魔劫的時候我還有點遺憾哩，擔心這回終於能夠成功，然後我就真的沒有追求了。」
龍魔笑了一下，「啊，你也給我留了一個『大麻煩』，還好，我喜歡多管閑事，只是楊清音真的會恨死我了，他們母子分離這麼年，都跟我有關。」
「全部記憶？昆沌祖師若是真的拿到全部記憶，他就不會同意三天之後的鬥法，而是直接殺過來奪取魔種。」
「拔魔洞？那裡就是我的歸宿嗎？」
張香兒略微尋思了一下，接受了「昆沌祖師」的叫法，「我以為你會躲起來，直到三天之後再突然出現在皇京，就像左流英那樣。」
他甚至沒在周圍施放法術禁制，女道士因此能夠輕易地接近，站在山坡上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你知道自己是天下最大的笑柄嗎？」
「祝你成功，但這與我對你父親的承諾無關。」慕行秋笑
張香兒消失了。
「左流英的記憶，你們在五里之外分手，他去皇京，你……在這裏休息，我以為不會找到你。我不明白，此地離皇京只有不到百里，你又沒有別的事情，為何要選三天之後鬥法，故弄玄虛嗎？」
「你怎麼找到這裏的？」
慕行秋不自覺地在右肋處摸了一下，用法術刻在上面的霜魂劍已經被去除了。
「小姑娘斷不了珍珠劫。」龍魔說。
「你為天下人而戰，天下人卻視你為笑柄，真是諷刺。」
「我不想躲躲藏藏，那會影響鬥法之前的心情。」慕行秋伸了一個懶腰，張香兒手指微動，待到發現慕行秋並無任何攻擊意圖，慢慢將手掌縮回袖子里。
魔種化成的藤條就放在他身邊，它的力量在慢慢恢復，偶爾會像蛇一樣突然昂起半截，然後重重地抽在草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慕行秋也不理它，只是盯著天空變幻莫測的流雲，腦子裡其實空空一片，什麼也沒想。
慕行秋躺在草地上，頭枕雙手，嘴裏輕輕嚼著一截草棍，仰望天空。時值初秋，天高氣爽，身下的野草柔軟而堅韌，像一壇傳說中的鄉村自釀老酒，入口粗洌，餘味香醇，太過嬌弱的人享受不了這種樂趣。
張香兒敷衍地嗯了一聲，她身上沒有多少父親的影子，倒是還留有不少小時候的樣子，慕行秋腦海中立刻出現兩個孩子的身影，他們在沈休明的花圃里跑來跑去，一路跟蹤慕行秋，卻
「目標一次又一次地接近，然後一次又一次地遠去，你總是打不破拔魔洞，而我的面前總是有新的對手，沒完沒了，永無止境，你不感到厭倦嗎？」
「當然。」張香兒開始覺得古怪了，向百里之外的皇京飛去，遠遠地又送來一句話，「你若肯改過，祖師會原諒你，他對所有道士出身的人都很寬容……」
蚌類不停分泌液體包裹那些混進體內的沙礫，造出一顆顆珍珠，結果雖然美麗，對於製造者來說卻無意義，它的感受絕不會有半點舒服。
「是啊，道統都這麼認為吧？」
「非如此不足以操控魔種。」慕行秋堅定地說，他剛剛將一絲魔念驅逐出腦海，又恢復了從前的鬥志。
慕行秋扔掉嘴裏的草棍，坐了起來，「沒錯，我為什麼要厭倦呢？敵人並非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他們一直就在那裡，可是當我太弱的時候，我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他們也瞧不上我。所以一切並非重複不變，我有所得，一直都有所得。」
「昆沌祖師認為我們隱藏著不利於他的秘密，他要挖出這個秘密，所以才會同意三天之後的鬥法，至於為什麼非得是三天，我在等它恢復元氣，時間太短，魔種力量不足，超過三天，我就控制不住它了。」
「嘿，誰能想到畢生與魔族鬥爭的慕行秋和左流英，竟然要藉助魔種與道統祖師鬥法。」張香兒冷笑一聲，突然躍上天空，「我走了。」
張香兒再次升空，「不重要了，祖師會幫我斬斷此
慕行秋無所謂地嗯了一聲，他現在正處於極度放鬆的狀態，不關心任何事，甚至不關心三天後的鬥法，「你不感到厭倦嗎？」
「她的心胸很坦蕩，最後會理解你。」慕行秋也笑了笑，「機會越多越好，一次、兩次不夠，還得有更多後手，如果我還是打不過昆沌，進了拔魔洞也出不來，那麼最後的希望就在慕冬兒和……霜魂劍身上。」
「還好，她是道士，自己能邁過這道坎兒。」慕行秋真希望就這麼一直躺著，永遠都不用起來，不用操心任何事情。
「我現在也是你的監護人，我對你父親承諾過，只要我活著就會照顧你，如果有誰欺負你，請告訴我。對了，你的生日是八月初九，剛剛過完。」
或許是受到「魔種」兩字的刺激，草地上的藤條突然彈跳起來，慕行秋一把抓住，藤條掙扎了一會，逐漸穩定。
「我就是想看看自己從前的監護人，是怎麼變成天下人眼中笑柄的。」張香兒的冷傲不像道門子弟隱藏得那麼深，清晰地顯露出來，表明她還沒有純正的道士之心。
張香兒重新落到地面，神情越顯冰冷，「從現在起，我解除你的承諾，你用不著再『照顧』我了，沒人欺負我，我是道士，不過生日。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好吧，我告訴你實話，我來了結一樁道劫：從小就有人不斷地跟我說我有一位了不起的監護人，說你如何厲害、如何偉大，多少年來，我日思夜想，甚至為
慕行秋轉向龍魔，嚴肅地看著那張與芳芳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的面孔，「答應我，好好照顧慕冬兒，還有……」
慕行秋搖搖頭，「只有她們。」
「你不用非得這麼辛苦的。」龍魔溫柔地說，就像同情自己的遭遇。
「祖師不殺人，連妖族都不會親手殺死，所以你戰敗之後會被送進拔魔洞。」張香兒頓了頓，「你盜走魔種，又以魔種為武器與祖師鬥法，進拔魔洞……是你應得的下場。」
「祖師。」張香兒認真地糾正，「你讓左流英前去皇京宣戰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這一點了吧？」
「過後小姑娘會後悔的。」
「厭倦什麼？」
「一心本用、無心之用，除了念心科傳人，真的沒人能向你解釋它們的含義了嗎？」
張香兒心中有一道珍珠劫，慕行秋心中卻有一連串的珍珠，是不是劫他不知道，但他一顆也不想丟掉。
龍魔笑了，「你能挨過這三天吧，魔種對你的影響可是越來越明顯了。」
慕行秋自言自語，他給張香兒留下過不少修行用的丹藥與材料，但他的確從來沒去特意看過她，聽說她在西介國公主和沈休明那裡得到充分的寵愛，他一直覺得自己沒必要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