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元嬰之變
第1016章 校尉
十七尊石制神像圍成一圈，將整個法陣照得若明若暗。
「我是古神教護法姚校尉。」他摘下斗笠，自我介紹道，目光在眾臉上一一掃過，「時間緊迫，這就開始布陣吧。」
居民們默默地看著客人，心裏都有些失望。
姚校尉穿著農夫式的短衣長褲，頭上戴著斗笠，脖子上掛著三首神像，看上去更像是一名流浪的乞丐，而不是赫赫有名的古神教護法。
姚校尉不再說人數不足的事，站在那裡仰望夜空，周圍的十七塊石頭沒有變成神像，更沒有發光。
長老一個勁兒的訴苦，姚校尉只是點頭嗯嗯，類似的話他聽得多了，知道哪些該當真，哪些無需在意。
姚校尉對這種情況同樣也不意外，扯下胸前的神像，高高舉起。泥塑神像如珠寶一樣發光，與此同時，姚校尉和隨從的額頭上出現一個紅圈，像烙印一樣，又像是第三隻眼睛，火一樣的眼睛。
太陽已經落山，城外傳來野獸的嗥叫，姚校尉走到空地邊緣，彎腰揀起一塊石頭，舉過頭頂念叨了幾句咒語，那石頭就在眾人的注視之下變成了一尊精美的神像，奕奕閃光，彷彿一根粗燭。
人群還是有些膽怯，直到長老點頭，才稀稀拉拉地走過來，羅小六兒也不客氣，直接為每個人指定位置，讓他們圍著姚校尉站成數圈，期間極少說話，總是不容置疑地用手一指，即使那裡擺著硌腳的石頭，被指定者也必須站在上面。
長老小跑著追上來，終於相信多日來的傳言：姚校尉乃是
羅小六兒是名壯實的青年，背著大大的包袱，相貌憨厚，點點頭，「能容納一千人。」
「四百多名青壯年，肯定夠了，你們……」姚校尉搖搖頭，「敵人是七名散修，既然敢來索要財物，想必有些本事，我不打無準備之戰，請大家散去，各自逃命吧，我們這就走。」
古神教「姚校尉」的稱號就是自封的，在江南一帶口口相傳，知道的人可不少，因此聽說他被請來，整座小城都轟動了。
離二更天還有不到兩刻鐘，長老急了，「姚校尉，不用點亮神像嗎？」
奇迹總是有用的，在一個迅速崩潰的世界里，它可以說是最有用的行頭，遠超富貴者的鮮衣怒馬，堪比帝王的儀仗。
姚校尉對此一點都不意外，兩年多以來，他走過的城鎮村落在都如此，那些恢宏的城池如今只是一座座迅速腐朽的巨獸骨架，回想過去的聖符皇朝，人們會覺得那是一場從未變成現實的夢境。
西北方的空地上同樣堆滿了木石，姚校尉收起神像，打量了一會，奇迹已經行過，該是做實事的時候了，他對唯一的隨從說：「六兒，地方夠大吧？」
說是城，其實只有五六百居民，而且是從附近百里之內聚集過來的倖存者，五行之劫之後，各地出現不少類似的城鎮，它們在大難中受到的破壞相對小一些，很自然地吸引到附近的難民。
「那就開始吧。」姚校
姚校尉仍然搖頭，「都像你們這樣，再來五百人也不夠，我原以為古神能破一次例，可惜……神像已破，法陣無效。實在不行，你們還是湊一點財物，懇請散修開恩吧。」
姚校尉目光不動，嗯了幾聲，用略帶神秘的語氣說：「古神不太高興。」
「邊做邊說。」姚校尉大步擠進人群，走到高處略望一眼，指著西北方說：「那裡比較平坦，可以布陣，把人都叫出來，越多越好。」
長老被安排在第二圈，用手裡的拐杖撥拉腳邊的石塊。
姚校尉見慣了這種表情，並不以為意，越是亂世，人們越看重外表，想當初，他也將破衣爛衫的慕將軍當成過瘋子。
古神教如今是極為普遍的信仰，碼頭上眾人紛紛取出自己的神像，驚訝地看到它也在發光，與姚校尉的神像互相輝映。
神佑城並非此地的原名，而是避難居民們自己起的新名，越是破敗不堪的地方名字越光鮮，神、帝、皇、道等字必有其一。
如果他是飛來的就更好了，長老心想，皺巴巴的臉上擠出更多笑意，「一共是七名修士，三天前來到我們這神佑城，在四周設置了法術，說是許進不許出，又說讓我們準備金銀、食物若干，今晚二更來取。可這兵荒馬亂的時節，活人沒多少，強盜倒是遍地有，就在這附近，至少有三位大王，隔三差五搶人搶物，我們哪還有餘物送給修士啊，他們的胃口還大
「我們神佑城總共就五百多人。」長老插言，表示地方足夠。
姚校尉高舉神像走向西北方，眾人不自覺地跟隨其後，還有一些人跑去招喚其他居民。
「啊，全城人都出來了，古神為何還不高興？」
小城從前是一座大城，如今城牆只剩下幾段，房屋就沒有一間完整的，由於盜匪橫行，各地居民都不願意新建房屋，寧可向地下發展。
姚校尉又嗯了幾聲，好像在與某個看不見的人交談，然後扭頭看向長老，「古神提示我說，你們這裏藏著寶貝，散修前來索取的根本不是金銀與糧食，而是那個寶貝。古神不稀罕凡人的東西，可它不喜歡受到欺騙。」
「等等，姚校尉，城裡的人不都像我們這樣，有一些年輕人……他們留在家裡保護婦孺，所以沒有過來，我這就叫人……不，我親自去把他們都叫來。」
長老急得直揪鬍子，如果這兩人一上岸就說不行，倒還好些，可是一步步走到現在，大家的信心水漲船高，很難接受半途而廢的結果。
羅小六兒包袱也不拿下，就這麼背在身上，沖跟在身後的人群招手，「都過來，我給你們安排位置。」
「元嬰。」姚校尉看向羅小六兒，「散修果然為此而來。」
長老和數百名居民個個目瞪口呆，沒想到古神竟然什麼都知道。
同心圓陣很快形成，羅小六兒回到姚校尉身邊，放下包袱，退到最里圈自己的位置上。
沒多久，近百名年輕男女跑來，紅著臉，牽著孩子。羅小六兒給他們也都安排了位置。
姚校尉將發光的神像放在空地邊緣，又拿起另一塊石頭，隨著他施法，周圍的居民興奮地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對這位其貌不揚的護法又多了幾分信賴。
亂世有一個好處，每個人都可以給自己安排一個官職，用不著經過官府的同意，唯一人的難處是要得到足夠多的人承認，這個「足夠」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三五十人就可以，三五萬也不嫌多。
一多半居民站在簡陋的碼頭上迎接貴客，還有一小半躲藏在地下，如今的世道不太平，女人和孩子都不敢出來見人。
羅小六兒打開包袱，露出裏面的一堆法器。
姚羅兩人有過經驗，與其解釋不如命令，凡人更願意相信胸有成竹者。
噗，十七團光同時熄滅，神像又變回石頭，這可不像是好兆頭，眾人一下子惶惑不已。
人群沒動，姚校尉的自信的確給他們留下不錯的印象，但還沒到言聽計從的程度。
「這回不怕散修了。」長老滿意地小聲說，沖居民們不住點頭。
姚校尉放眼望去，看到的儘是老弱病殘，不少人連穩穩地站在那裡都有點困難，搖晃不已。
「我們這裏真沒有什麼寶貝。」長老簡直想跪下哀求了，敵人就將攻來，護法的問題卻是一個接一個，惶急之下，他只好說實話了，「就有一個孩子，有點特別，額頭上也有……紅圈，跟你們一樣。」
姚校尉原叫姚雀兒，為了紀念慕將軍，
姚校尉以擅長布陣聞名，據說經他布陣的地方都會變得安全，盜賊遠避，散修不侵。
姚校尉點點頭，「不行，人太少，古神的力量發揮不出來。」
眾人連聲稱是，立刻就有兩名腿腳利索些的老頭兒向城中心跑去。
姚校尉與羅小六兒互視一眼，對他們來說這也是常見的事，所有倖存凡人幾乎都有多疑的特點，從來不會一下子亮出全部家底兒。
「姚校尉，有什麼不對嗎？」長老隔著一圈人大聲問道。
人群要亂，長老急忙舉起拐杖，制止眾人走動，然後大聲對羅校尉說：「等等，城裡……還有些人，把他們叫出來夠嗎？」
城裡沒有官員，唯一的長老不得已走出人群，堆笑道：「姚校尉不先了解一下情況嗎？」
長老轉身欲走，姚校尉叫住他，「不必，派別人去吧，儘快。鬥不過散修，你們什麼都保不住，把所有人都叫來，就算是剛出生的嬰兒也要抱來，古神看重人數，更看重信念，你們不願意完全相信古神，古神自然也不會全心全意保護你們。」
陣形都站好了，好不容易請來的保護者卻打了退堂鼓，眾人一下子慌了，有人哀求，有人提醒兩人神佑城如今許進不許出，姚校尉全不理會，羅小六兒走過來，又背起包袱。
「全城的人幾乎都來了，足足……四百多，還不夠？」長老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