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第二十二卷 元嬰之變

第1020章 玉與鏡

第二十二卷 元嬰之變

第1020章 玉與鏡

「狄遠服,你想獨自稱霸,就別想著參与元嬰大會,憑你的本事,還是老老實實留在撈月山望景傷情吧,交出元嬰!」
兩束光對面射出,外觀幾乎毫無二致,撞在一起連成一線,像是同一個人發出來的。很快,撞擊處鼓起光團,逐漸膨脹,光團外圍火星四射,再外圍狂風旋繞,那都是失控的法術顯露出的形態。
狄遠服剛剛飛出十餘步,突然停下,遠處的石首座也是神情驟變,兩人都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沒了,一切都沒了!」狄遠服厲聲道,「道統自己毀了一切,等了十幾萬年,與魔族未有一戰,道統自己崩陷了。」
狄遠服只顧流淚,他才不在乎一群散修會怎麼看待自己。
它們身上的圖案有些特別,兩人仔細看去,發現那居然是符籙之形。
五里之外,一團雲散開,一名鬚髮皆白的道士現身,緩緩下降,與狄遠服高度相當,右手反手握劍,左手負于背後,這個距離、這個姿勢,都是再明顯不過的戰鬥跡象。
強大的靠山不好找,找到了也不好相處,人前耀武揚威,人後就得如履薄冰。
雙方蘊勢已足,同時發招。
狄遠服擦去臉上淚水,突然伸手指向下方的撈月潭,潭水瞬間暴長至十幾丈高,比他所站的位置還要高一些,水起水落,如循環不已的瀑布,裏面的魚蝦清晰可見,卻沒有明月與美玉。
「從前我住的地方也有這樣一座潭。」狄遠服對手下的散修從不客氣,說打就打,說殺就殺,將元嬰帶回來之後卻頗為客氣,將其視為同路人,甚至願意訴說心事,「比這一座更大,白天時蛟龍攪浪,夜間平靜如水晶,我們叫它道心潭。每年一次,道心映月,整座潭裡一片寒白,凝為美玉,為時三息,第一息生玉,第二息養玉,第三息采玉。采玉時必須手疾眼快,早一點晚一點都不行,只有漱玉科的高等道士才有資格參与,每次只來得及採集兩三成,直徑過尺就是寶物了。」
「道士一直就是強盜。」石亘冷冷地說,手臂不動,手中的法劍卻在微微晃動,「從前是坐享其成,現在要自己動手罷了。狄遠服,咱們這一戰也不是非打不可,你若有自知之明,就跟我聯手,咱們兩個帶著元嬰一塊去參會。」
光束深深刺進水屏,激發更多霧氣。
狄遠服大笑兩聲,「不過兩年多一點,道士就變成了強盜,世上沒有沒這更諷刺的事情了吧?」
從他身後轉出一個小小的人形,神佑城裡的元嬰穿上了拖地黑袍,還不太習慣,聳肩扭腰,但他現在被道士的眼淚吸引住了,盯著他的臉,一句話也不說,從出生到現在,他的嘴裏還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兩人大驚,齊向地面望去,只見那祭符之人就站在山腳處,幾十名散修誰也沒有察覺他的到來。
「抱歉,我懷念道統,但不懷念道士,我若想找人聯手,也不會選你。」
「狄首座可比從前憤世嫉俗了。」白髮道士嘆息一聲。
山上山下所有散修都躲了起來,髮髻梳得太高的人彎腰曲腿,務求藏得妥當。
石首座既怒又羡,更想要元嬰了,心口處的頭蓋骨發出陣陣鼓聲。
眾散修結束觀戰,從四面八方射出法術,一時間龍飛鳳舞、火奔水涌,氣勢上比兩名首座要強大得多,卻沒有一道能進到石首座百步之內,只能在外圍打轉。
潭水上方十余丈的懸崖上,道士狄遠服迎風而立,山風獵獵,黑袍習習,長發飄舞,他伸出手臂,似乎真要撈取水中之月,半晌未動,忽然間淚流滿面,完全不在意周圍是否有人。
「道士?」狄遠服語帶不屑,「沒有道士之心還叫什麼道士?五行之劫毀身滅心,這世上已經沒有真正的道士。」
「好一位明鏡科首座,連魔骨都用上了。」狄遠服催動更多法力,道統已倒,任何規則都沒用了,從前的道士對魔物避之唯恐不及,現在卻拿來增強自身的力量。
狄遠服並不生氣,低頭對面露好奇的元嬰說:「仔細看著,真正的法術鬥力還要鬥巧。」
兩人都準備拚死一戰。
「你從前是召山漱玉科首座,我當初是棋山明鏡科首座,退隱之前都是星落境界,道統塔內升至注神,我是六重,你呢?比我差一點吧?不過你手下的小魚小蝦比較多,咱們兩個勢均力敵,我打贏的機會好像大一些。」
元嬰促不及防,痛得張開嘴,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停頓片刻,他被迫吐出一團火,這團火經過法術的修飾,不那麼粗劣,如水晶一般剔透,力量因此更加集中,一下子就將光束撞回一里有餘,但這火後勁不足,攻不到五里之外的石首座。
「嘿。」石首座低喝一聲,道袍自動敞開,露出乾瘦的胸膛,心口的位置鑲著一塊半圓的頭蓋骨。
撈月山並不以猴子聞名,而是源自於半山腰的一泓潭水,水面平澈,常常映照明月如在眼前,五行之劫毀山絕河,撈月潭卻得以倖免,故此名聲更大,可是在現在這種年頭,還有閑情逸志的人不多。
數十名散修分站各處,有一些人看到山主在哭泣,心中大驚,倒不是對眼淚意外,而是知道他心情不佳又要殺人了,急忙轉身扭頭,悄悄側身藏於樹石後面,只怕自己的身形會惹怒山主。
「一個還不夠嗎?我的野心沒那麼大,有資格參會就行。」狄遠服嘴角露出一絲嘲笑,「石首座至今兩手空空嗎?」
散修們悄悄散開,他們的任務是據守戰場,不許外人隨意進入。
「想要元嬰還不容易?據說阻風山的元嬰最多,足夠組成一支軍隊,南海三宗師養的也不少,施含元不知躲在哪裡,如果傳言沒錯,他手裡也該有幾名元嬰,還有鴻山道士團、亂荊山九仙、星山符籙軍……掌握元嬰的人不少,對了,差點忘記最重要的一位——左流英,他能召集元嬰大會,自然不會一無所有。」
石首座有備而來,結果狄遠服卻比他預料得要強一些,幾招下來,他竟然不佔上風,而撈月山上還有數十名散修沒有加入戰鬥,這些人平時不足為懼,關鍵時刻卻也能造成一些麻煩。
兩人陷入沉默,山風弱了一些,卻多了幾分條理,一絲絲、一縷縷,像是一隊人馬,有先鋒,有中軍,有糧草,有兩翼……元嬰伸出兩隻手,試圖抓住從身邊經過的風,這不比水中撈月更容易,他每次張開手掌,裏面都是空空如也。
山上山下的散修們抬眼偷瞧,除了那兩束光什麼法術也看不到,玉玦、銅鏡里似乎沒有任何法術發出來,站在狄遠服腳邊的元嬰卻是眼睛一亮,他看到玦生白鳥,鏡射紅龍,形態變幻萬千,正在空中纏鬥。
狄遠服晃了一下手中的白玉玦,全力維持面前的禁制,同時向手下的散修們發出訊號。
光團膨脹到直徑三丈左右時,兩人再次出手,這一招才是各自的絕招,漱玉科首座左臂揮出,手中握著一塊白玉玦,明鏡科首座左手裡則是一面赤紅色的銅鏡。
元嬰不住掙扎,狄遠服卻不撒手,抓住他的脖子,縱身飛向敵人,將元嬰當成了一件可以近攻的法器。
狄遠服收回法術,潭水砸回地面,片刻之後恢復平靜,只有幾條小魚小蝦被濺到岸上,奮力掙扎求生。
出現在狄遠服面前的是一條小魚,石首座看到的是一隻小蝦,魚蝦都是活的,搖頭擺尾,似乎還在水中遊動。
「呵呵,你大概想投奔亂荊山九仙吧,對潭思月、對月流淚,正合那些女道士的脾氣。」
這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狄遠服手中的白玉如意微光閃爍,很快歸於平靜。
元嬰靜靜地聽著,也不知聽懂了幾句話,稚嫩的臉上似乎有一絲嚮往之色。
白髮首座石亘的目光終於轉到元嬰身上,「你有幾個?」
「所以你來我撈月山揀便宜。」狄遠服手中的如意連閃三次,卻沒有法術發出,試探已經結束,雙方都在蘊勢。
「運氣不好,早知道凡人手裡也藏著元嬰,我就該掘地十丈,將天下城鎮鄉村都翻個遍。」石首座又嘆息一聲,手中法劍轉了一圈,橫在胸前,動作隨意得像是在用拂塵驅趕蒼蠅,不經意間已在自己身邊設置了一重禁制,擋住了一次進攻。
潭水再次暴長,擋在狄遠服身前,石首座的光束射進水屏,激起大團水霧。
石首座面帶微笑,聽罷第三次嘆息,「可惜,你說的這些人,我一個也打不過。」
狄遠服即將堅持不住,突然收起如意,右手抓起元嬰擋在身前,左手的玉玦按在元嬰背上。
「石亘首座也沒有當日的勇猛無謂了。」狄遠服沒有嘆息,右手亮出白玉如意,豎在身前,左手收在袖中藏於身後。
「道士還在,怎麼就說『一切都沒了』呢?」遠遠地一個聲音傳來。
紅龍在肉眼裡顯出形態,四爪變成黑色,幾抓下去,將白鳥撕成碎片,縱身纏在狄遠服如意發出的光束上,光束寸斷,黑爪龍融入主人的光束之中,以極快的速度沖向撈月山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