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元嬰之變
第1023章 餓了
「恭喜恭喜。」慕行秋真心為寇三感到高興。
慕行秋對最近兩年多發生的事情記得還是非常牢固的，行不多遠，他找到一條隱蔽的林中幽徑，沿路繞來繞去，午後不久，看到了山坳里的一縷炊煙，「真走運，老三家裡正要開飯。」
江火兒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個孩子……雨師從哪找來的？」
「你吃果子嗎？這個季節好像也沒有什麼果子……看來又要討食物了，跟我走，我記得山後有一戶人家，主人很好客。」
「我不可能有兒子。」慕行秋肯定地說，他這兩年多以來極少與修行者交往，也從來不打聽慕將軍的往事，只是覺得以自己的性格來說，不可能娶妻生子。
「最近這一帶不太平吧？」回到屋子裡，慕行秋問道。
慕行秋將剛剛凝成的珠子遞給他，「你想學法術嗎？」
江火兒一把奪過珠子，緊緊握在手裡，眼中的凶光慢慢消散，過了一會，他竟然點點頭。
慕行秋止步，「老三，是我來得不巧嗎？還是這裏的風俗不同了？」
慕行秋接觸過不少像寇三夫妻這樣的普通人，這也是他喜歡到處流浪的重要原因之一，這個世界僅有的一些樂觀精神存在於這些普通人身上，強者都在忙著爭鬥，或者投奔更強者，有一些乾脆放棄希望，只想盡情享受最後一段生存時光。
寇三紅著臉嘿嘿笑了兩聲，「我成親啦，連孩子都有了。」
「聽那些散修議論幾句，我兒子不是元嬰，他們很失望，好像因
其中一次特別驚險，慕行秋剛用符籙化解一團火焰，狄遠服和石亘就從頭頂的高空飛過，這兩人根本不相信散修的報告，以為小船一類都是障眼法，馬妖不可能還在附近逗留，因此沒有用心尋找，而是直接去拜見選定的靠山。
「我想把江火兒在這裏留幾天，可以嗎？」
「呵呵，人家的符籙用來打打殺殺，你的符籙用來布雨蓋房，的確不一樣。」寇三笑了起來，「要我說，你的符籙才是正道，殺來殺去人都死光了，還要符籙有什麼用？」
寇三在打獵時遇到孤身逃難的妻子，將她收留，兩人感情和睦，對未來滿懷希望，只有一件事他們避而遠之，那就是回憶，誰也不提從前的生活經歷，好像從來就沒有過親友。
寇三夫妻互視一眼，顯出懼色。
慕行秋在火珠上寫了一道符，它不會再變成火焰，而是化成數不盡的羽毛、楊柳絮和小飛蟲，江火兒很快追上來，身上沾滿了這些東西，臉上卻沒有一點怒意，跟著慕行秋走了一會，他抬頭喊出一個字：「火！」
「是搶來的。」
慕行秋撓撓頭，他有三隻百寶囊和一隻乾坤袋，裏面裝滿了寶物，唯獨沒有食物，他十幾天才吃一點東西，很久沒嘗過飢餓的滋味了。
「這個小孩兒挺特別，慕雨師，你不會……先進來再說。」
慕行秋趕來，縱身一躍，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割
「呃……當然可以，我這裏別的東西不多，肉管夠。」
江火兒伸手去逗搖籃里的嬰兒，動作很小心，沒有半點害人之意。
接著他又在屋內屋外寫了多道符籙，每道符都有好處，固地基、驅蚊蟲、防漏雨、保清潔、磨鐵器等等，寇三夫妻歡喜不盡，一個勁兒地感謝。
「嗯，你也聽說元嬰的傳聞了？」
慕行秋緊緊捂住江火兒的嘴巴，直到兩名注神道士身影消失才鬆手，他不願橫生事端，能避開盡量避開。當他低頭看去，卻見到一雙兇惡的目光，江火兒極度厭惡受到束縛，捂嘴的動作在他看來是一種折磨與威脅。
「你要把江火兒送去？這個元嬰小會聽上去可不像好事，不會是要用小孩兒開人肉宴吧？」
江火兒的眼睛里又露出凶光，解下腳踝上的半截繩子，放到嘴裏就咬，幾下咬得稀爛，吐在地上還要狠狠踩上幾腳。
江火兒沒見過炊煙，但是知道「飯」的意思，連蹦帶跳地向山坳里跑去，剛轉過一棵大樹，突然倒轉身騰空而起，腳踝被路邊埋伏的繩索套住了。
慕行秋正想著用什麼符籙束縛住江火兒的力量，以免他給寇三一家帶來災難，忽聽得外面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馬妖，你連自己的手下也不管了嗎？古神教的小子在我手裡！」
「不是斷流城的元嬰大會嗎？」慕行秋有點意
「他沒有父母，先是被一群城裡的百姓關押，又被道士奪走，我是從道士那裡搶來的。」
大漢轉身推開柴扉，請兩人進院，對江火兒多看了兩眼，江火兒用警惕的目光回視。
「不不，我聽得很清楚，是小會，不是大會。」
「不管怎樣，我要去一趟符皇城。」
獵戶的家裡主食就是肉，正對江火兒的口味，他對野菜一下不碰，用一口小細牙吃了至少五斤燉肉，寇三夫妻看得都呆住了。
「就是你。」慕行秋指著小傢伙。
院子不大，卻很乾凈，十多隻雞鴨慢悠悠地踱步。
「你也是符籙師，怎麼沒住在符皇城，反而浪跡江南？」寇三好奇地問。
慕行秋初時還有點擔心江火兒跟不上自己，結果這個小傢伙兩條腿跑得飛快，反而要經常轉身等他，不過江火兒的腿腳不太利索，在草地中時不時摔個跟頭，倒是不怕疼，打個滾爬起來接著跑，偶爾會發脾氣將絆倒自己的樹根、石塊擊得粉碎。
江火兒有一個優點，遇險時從來不嚷不叫，掙扎了幾下，張嘴就要吐火自救，嘴巴張合幾次，連股煙都沒吐出來。
江火兒肚皮撐得鼓鼓，對搖籃里的嬰兒產生了興趣，趴在邊上仔細觀看，慕行秋必須祭出一張符籙保護嬰兒，以免被江火兒傷害。
寇三臉色微暗，「最近常有怪人出沒，我這渾家生下孩子還不到三個月，就有三撥會法術的惡人闖進來，非要看孩子幾眼，唉……」
寇三力大，終究敵不過散修，好
「嗯，想學法術，你得先學會說話。這件事不著急，我得給你找一個安全的藏身之地，然後我要去一趟斷流城，這個地名聽上去有點耳熟，沒準我以前去過……」慕行秋在樹林中邊走邊說，忽聽得背後砰的一聲響，知道是江火兒用掉了火珠。
慕行秋努力想要找回記憶，他們卻只願向前看。
「我知道那個地方，那裡是符籙師的聚居之地。」慕行秋說。
他已經接受江火兒這個名字，被叫到的時候會做出一些反應，可無論慕行秋怎麼解釋，他都不肯停止噴火，慕行秋只好到處滅火，化成的珠子都用來促進草木生長了。
「你能聽懂我說話？」
慕行秋腦海中並未生髮出新記憶，他已經習慣，沒有特別失望，低頭微笑道：「沒錯，火，這是你擅長的法術，也是你的名字。我叫慕行秋，你叫江火兒。」
寇三鬆了口氣，「救人就說救人嘛，非得用『搶』字嗎？嚇我們一跳。」
慕行秋笑著搖搖頭，「別欺負我這失憶的人，沒準是你比我小二十歲呢。」
這回江火兒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了，一臉茫然。
「元嬰大會。」慕行秋糾正道。
剩下的路比較安全，拐了兩個彎，前方的樹叢中露出三間草房，一名大漢站在路口，手持鋼叉，神情戒備。
「老三，你這裏變化不小啊。」慕行秋記得很清楚，上次來的時候，院子里到處都是木柴與獸骨，像是妖窩，遠遠沒現在這樣整潔。
「呵呵，也有可
「江……火。」
「我的符籙跟他們不是一路。」
江火兒一旦開口，學說話就快多了，他從來不用「我」，總是自稱其名，「江火兒……餓。」
慕行秋笑了笑，寇三正色道：「他就是所謂的元嬰吧？」
「斷流城？沒聽說過，他們提到的是……是……」寇三一時想不起來，妻子小聲提醒道：「符皇城，在江北。」
「有些能聽懂，有些聽不懂？」
慕行秋棄舟登岸，在小船上留了兩道符籙，分別化成他與江火兒的形象，繼續沿江而下，這樣的法術騙不過道士，卻足以瞞過身後的散修。
聽到丈夫的笑聲，寇三的妻子從屋裡走出來，那是一名年輕的女子，剛剛生育不久，身體還有些虛弱，懷裡抱著嬰兒，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
那漢子看清來者的容貌，臉上立刻露出笑容，放下鋼叉，朗聲道：「原來是雨師光臨寒舍，哈哈，叫我一聲『三哥』就這麼難嗎？我比你大上至少二十歲吧。」
大漢姓寇，行三，父母兄弟妻兒都在五行之劫中喪生了，他獨自逃難，進山成為獵人，招待過慕行秋，得到過幾張符籙。
「好大的脾氣，為什麼我總覺得你的眼神有點熟悉呢？失去記憶真是麻煩啊。」慕行秋邁步前行，從百寶囊里悄悄召出幾張已經寫好的符籙，他大概一年前在這戶人家裡借宿，那時外面的小路上可沒有設置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