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相逢何必曾相識
第1077章 瘋皇
慈皇的頭髮變得灰白，臉上帶著嘲諷與冷漠的神情，肚子里裝滿了憤世嫉俗的詞彙，這些詞比寒冬里的狂風更具破壞力，聽者無不心灰意冷，瑟瑟發抖，但是沒有將士因此逃離，不只因為他是人類的皇帝，更因為他有著不可動搖的堅強意志，就是靠著這股意志，聖符皇朝最後一支軍隊才得以留存，將近十萬人才能在亂世中活下來。
慈皇扭頭對懷璧王說：「我們要重新征服這座城，然後將它摧毀，它沒有資格獨自聳立在這個世上。」
慈皇轉身要走，慕行秋叫住他，「等等。」
慈皇冷笑，「就憑這點力量，你就想向昆沌挑戰？我得提醒你，兩三年前，你在皇京已經向昆沌挑戰過一次，我記得清清楚楚，你從城外飛來，一路上勢如破竹，看上去很有獲勝的可能，你甚至衝到了昆沌身邊。可最後的結局是什麼？昆沌只出了一招、一道法術，就將你收進拔魔洞，你一敗塗地。」
慕行秋邁步繼續繞圈，慈皇讓開，與他並肩行走，「她已經死了，一切煙消雲散。」
相距十里能夠清楚望見祖師塔的時候，慈皇第一次停下，冷笑一聲，「絕情棄欲，道士們還真是絕情棄欲，即使殺死了億萬生靈，也能無動於衷，可他們擺脫不掉一種情緒，那就是炫耀，瞧他們的塔，比聖符皇朝的城池更高。他們假裝對什麼都不在意，然後等著凡人羡慕他們、崇敬他們。」
「道統必須糾正自己的錯誤，擔負起自
「祖師塔也和道士一樣，是座虛偽的塔！」慈皇大聲說，好像塔也能聽懂自己的話，「既然強大，何不顯露出來？放出光芒萬丈，來一個地動山搖，讓凡人恐懼，讓眾生匍匐在地，豈不是更簡單？」
「什麼？」慈皇皺起眉頭。
慈皇太憤怒了，以至於忽略了手上的疼痛，過了一會才發現平淡無奇的祖師塔比燃燒的火還要熾熱，快要將他的手烤焦了，急忙收回手臂，看著慕行秋一直按在塔身上的右手，「這就是我需要的力量。」
慕行秋搖搖頭。
「昆沌是萬惡之源，他欺騙了所有人，還要毀滅整個世界。道統要為此負責，起碼要負失察之責，但道統也是受害者，所以尚可原諒。」
慕行秋沒吱聲，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在一個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情緒，慈皇就像是一匹瘋馬，沒有受到鞭策也跑個不停。
「據我所知，我早已退出道統。」
「代價是失去記憶，然後還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包括懷璧王在內，隨從們一句話也不說，大家都知道與慈皇是沒法溝通的，甚至會有危險。
「為天下！」慈皇一掌拍在塔身上，怒氣沖沖，「人類的天下、符氏的天下、我的天下，誰也不能將它從我手裡奪走，道統不能，昆沌也不能！」
馳
慈皇眼中閃爍著瘋狂的熱情與自信，「你說你願意聯手，那就做出聯手的表示吧。你失敗了，道統也失敗了，該是你們相信凡人的時候了，尤其應該相信我，沒有人比我更在意這個世界、更痛恨昆沌。」
慕行秋又繞過來，「法術內斂意味著控制，控制意味著另一種力量，祖師塔必須管好自己的法術，不能讓它們隨意泄露。」
慕行秋明白懷璧王的恐懼從何而來了，慈皇已接近瘋狂，正堅定不移地奔著懸崖前進，他不是唯一這麼做的人，可他身後卻跟著將近十萬人的軍隊。
聖符皇朝集中全天下人類的力量，創建了數百萬人的龐大軍隊，如今只剩下這些人。
「她是我的皇后，可她喜歡的人是你。」慈皇目光冰冷，幾縷鐵灰色的頭髮被寒風拂動，像是最後一面旗幟。
「好吧。」慕行秋不想爭論，慈皇的情緒已經高漲到驚人的程度，用不著他推波助瀾。
祖師塔雖然比城牆還要高大，但是外表斑駁古舊，像是在斷流城外矗立了成千上萬年。
慕行秋笑了笑，他聽殷不沉講過許多事情，相信自己即使沒有失去記憶，與慈皇之間也不存在君臣之禮，他用右手按著塔身，繼續繞圈。
「我正在挑戰。」慕行秋已經找出祖師塔內的昆沌法術，寫符就是排兵布陣
慈皇仔細打量，過了一會，慕行秋從塔后繞過來，一隻手按在塔身上，說：「懷璧王向你說清楚了吧？」
慈皇站在原地，等慕行秋繞到另一邊時，他大聲說：「你以為我很愚蠢，一點把握都沒有，就敢來向昆沌挑戰，是吧？你錯了，我有準備，不過，我需要你提供幫助，一點就夠。」
「西介國公主？據說我應該認識她。」慕行秋從殷不沉那裡聽說了許多往事，腦子裡卻沒有印象。
「嗯，沒錯，平時要控制，不能泄露力量，一泄就是萬里，殺傷無數。」慈皇從麒麟背上跳下來，大步走到慕行秋面前，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還記得熏皇后嗎？」
「放心，我不會反悔，我只是要多給你一點幫助。」
「我出來了。」
「嗯，他說你失憶了，忘記了五行之劫以前的大部分往事。」慈皇沒戴頭盔，這也是他與軍中將士的明顯區別，「這倒是一個不用遵守君臣之禮的好借口。」
這是新的寫符方式，速度更快一些。
慕行秋勉強點下頭。
「城西還有一個人算是道士，城內有一隻妖和一名不會法術的刀客，我們算是一夥吧。」
「抱歉，我沒辦法將力量轉給你。」慕行秋輕輕推開慈皇，繼續繞圈寫符。
慕行秋抬起左臂，五指在慈皇額頭上迅速按了一下，「你最需要的幫助。」
「我不是要將它帶走，就在這裏，我要排一座法陣，法陣很強大，如果能得到道統
「把祖師塔借我用一用。」
他帶領三十多名隨從——這是最精簡的隊伍了，他們手裡的旗幟能夠證明慈皇的身份——來見慕將軍，慈皇本不同意這種安排，但是聽說祖師塔就在城外之後，勉強同意了。
慈皇催動麒麟繼續前進，那是一頭傷痕纍纍的麒麟，一隻角斷了，身上的鱗片也不齊全，四肢卻依然有力，一躥仍有十幾步遠，要控制速度才不會將馬匹落得太遠。
「我知道，這是多年前的事了，可是沒人能真正退出道統，只要你按照道統的方式修行，獲得了道士的力量，你就永遠都是道士。『道火不熄』，道士們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要求的。所以你還是道統的成員，祖師塔就是明證。」
「人類墮落、妖族無恥——你在為誰戰鬥？」慕行秋問。
慕行秋繞過來，「怎麼幫？」
慕行秋停下腳步，輕輕嘆了口氣，「聽著，我沒狂妄到要獨自挑戰昆沌，我相信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你想聯手，我同意，可我不認為自己擔負著道統的什麼職責。」
「是。」懷璧王應道，就算慈皇讓他單槍匹馬沖向火海，他也會答應下來，踏浪國已亡，他這位諸侯王不比普通的隨從地位更高。
相距三里左右的時候，慈皇再次停下，這回他望向的是斷流城，「聖符皇朝的城鎮都被毀了，它卻保持原樣，還穿上一身冰甲，這意味著什麼？難道城池也會背叛？啊，它的
慈皇露出嘲諷的微笑，「只有道士才能如此輕易地擺脫掉身上的束縛，凡人不能，我不能，我是人類的皇帝，是最後一支軍隊的統帥，即使被身上的職責壓得喘不過氣來，我也不能放下。戰鬥，必須不停地戰鬥，你知道我們在群妖之地打過多少仗嗎？平均每十天一次。你以為五行之劫將世界清理乾淨了？沒有，昆沌是世上最邪惡之徒，他用法術殺死可能對他不利的人，留下的全是跟他一樣的惡徒。人類墮落了，在皇族旗幟面前立而不跪，甚至還要趁火打劫，妖族更是無恥，他們為毀滅歡呼，向昆沌致敬，爭先恐後地向他頂禮膜拜。所有重擔都在我身上，這支軍隊是世上唯一乾淨的力量。」
慈皇露出讚許的微笑，即使是在這樣的微笑里，也有著一絲嘲諷與瘋狂，「布陣需要一點時間，七到十天之後，我要用到祖師塔。我不會失記，我會記得你的幫助，符氏子子孫孫都會記得。」
慈皇的臉色立刻變得陰沉，他知道世人皆不可信，做出的承諾轉眼就會遺忘，這正是他最為痛恨的行為，「你已經答應了。」
慈皇將這種行為當成蔑視，但他將怒火隱藏在心裏，「赫赫有名的祖師塔，法力強大的道統至寶，居然是這樣一副模樣。」
「你要向昆沌挑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