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相逢何必曾相識
第1076章 不幸的軍隊
「道尊好像認識慈皇……管他呢，既然讓我當護持者，就由我做主，大不了饒他們不死，但是得給一點教訓，『是妖族就跪下投降』，死到臨頭了，還想著滅妖。」
「沒有嗎？」殷不沉反手用妖骨杖在後心處摸了一下，果然沒有箭傷，運行妖力也無大礙，原來他是被嚇得掉下來，而不是身負重傷，「這是內傷，法術的事情你不懂。」
騎兵追上來，彎弓將軍看著慕烈，「你居然能接住我的破妖之箭。」
「咦，你沒有受傷。」慕烈看著殷不沉的後背說。
遠處馳來一隊騎兵，至少有一百人，比殷不沉預料得要多，「凡人真是膽小，我孤身出迎，他們居然派來這麼多人。」
地猴子們愣了一下，手腳並用，紛紛向地下鑽去。
彎弓將軍看向殷不沉。
殷不沉這回是真的大吃一驚，他腳下的地猴子也都焦躁不安地吱吱亂叫。
「道尊已經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你去套近乎也沒用。」殷不沉大聲提醒。
「我是踏浪國懷璧王。」
那些馬顯然都加持有符籙之術，跑得極快，在冰雪上也不打滑，相距半里時，騎兵停下，一字排開，護住唯一騎著麒麟的主帥，一名將軍催馬馳至殷不沉幾十步前，勒馬兜了一圈，打量站在一群地猴子肩上的殷不沉，「你是人是妖？報上名來。」
慕烈揮刀迎上來，「快過來！」
「也沒有多難。」慕烈橫刀身前，對自己受到的保護一無所知。
殷不沉既驚訝又害怕，「我、我被射中了，快去叫道尊救
騎兵越來越近，殷不沉明白為何要來這麼多人了，一多半來者舉著各式各樣的旗幟，唯一的共同特點就是跟紙鳥一樣破舊，有些只剩幾根布條，連圖案都看不出來。
不久之後，軍隊果然停下，殷不沉點點頭，「還算識趣，走，猴崽子們，跟我去談判。」
殷不沉舉起妖骨杖和妖頭，「別以為有過一面之緣，我就會手下留情。」
介河邊上，慕行秋正在第一層塔的外壁上寫符，以雙手為筆、血液與法力為墨，符籙開始時是暗紅色，幾個時辰之後就會消失。他寫符的速度很慢，常常住手發獃，一天也寫不了幾道，過去的五天里，他連入口周圍的一塊塔身都沒寫完。
「道尊！救命啊！」殷不沉一旦失去信心，也就不在乎臉面了。他飛得快，箭矢更快，沒多久就到了身後，他幾乎能感覺到熾熱。
殷不沉一下子想起來了，幾年前他與剛剛離開止步邦的慕行秋一塊去過南方的踏浪國，在那裡擊敗了半魔和大批妖軍，當時的懷壁王子因此稱王。
「是是。」慕烈跳起身，剛要跑又停下了，「不行，敵人追來了。」
「還得去叫道尊，讓他先打敗這些人再說。」殷不沉顧不得疼痛，一躍而起。
跑出四五里之後，殷不沉停下了，這裡是他的地盤，他不能迎得太遠，以免失了體面。
殷不沉沒將腳下四十多隻地猴子算進來。
殷不沉與地猴子們同時冷笑一聲，
紙鳥飛走了。
殷不沉大笑一聲，目光越過來者，望向麒麟背上的主帥，「慈皇還沒死哪，了不起，統率一支叫花子軍都不忘了擺排場。老子是妖族，姓殷，叫殷不沉，乃南海蛟王之子，如今是斷流城城主，你們要從我這裏經過，先交買路錢吧，也不貴，讓慈皇向我磕三個頭就夠了。」
殷不沉從城樓上跳到城外，四十多隻盔甲齊全的地猴子跟在身後一塊落地。
走出幾步之後，殷不沉覺得自己應該有坐騎，以免讓對方小瞧，於是嚷嚷了幾句連他自己也聽不懂的話，地猴子們心領神會，分工協作，疊成三層，將妖主抬在最上面，沿著河道飛快地向北方跑去，遠遠看去，像是一隻長著幾十隻腿腳的大蜘蛛。
「妖族？誰是妖族。」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殷不沉的信心又回來了。
「三萬三千道符籙，有多少血也不夠寫啊。」殷不沉不敢嘲笑道尊，只能與地猴子們一塊嘆氣。
慕烈大喝一聲，揚刀接招，又是砰的一聲巨響，符籙之箭連同光芒四分五裂，落地不見，慕烈被震得手臂發麻，險些連刀也握不住，連退數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是心驚不已。
「讓你們瞧瞧我的本事，再瞧瞧凡人有多脆弱。」殷不沉在對地猴子說話，對方畢竟人多勢眾，他也不敢太大意，召出一根妖骨杖和一顆半枯妖頭，回頭望了一眼祖師塔，心
殷不沉站在城樓上，遙望從北方行來的長蛇形隊伍，喃喃道：「真讓道尊說准了，他可越來越神了，連五天之後的事情都能看到——也可能是瞎蒙的，斷流城嘛，早晚有人趕來，不是來投靠左流英，就是找他報仇。」
「聖符皇朝的軍隊淪落到這種地步啦，連現成的符籙武器都沒有。」殷不沉更不怕了，以杖敲擊妖頭，釋放出三縷黑煙，一縷留下自保，一縷前行進攻，一縷速度慢些，可攻可守。
城邊，慕烈正在帳篷前的雪地上練習刀法，他終於放棄搜索，從早到晚地磨刀、舞刀，興起時，連皮襖也脫了，一口刀舞得寒光閃爍，他沒看到紙鳥，更沒望見遠處的軍隊。
彎弓者終於松弦，加持符籙、沾有鮮血的箭矢射來，正迎上飛在最前面的進攻黑煙，砰的一聲，煙消無蹤，箭矢未停，力道更足、速度更快，轉眼間撞上中間備戰的黑煙，又是砰的一聲，將其擊潰，箭頭光芒驟盛，像一大團火焰撲面而來。
「他是妖？」慕烈知道殷不沉的名字，跟他從來沒交流過，只覺得此人身邊的地猴子很奇怪，沒想到他會是妖族，想了一想，「左流英還是人類呢，不也照樣搶奪元嬰？只要與左流英為敵，我都當他是自己人。」
懷璧王走向的卻不是他，殷不沉和慕烈轉身看去，慕行秋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就站在十幾步之外。
懷璧王跳下馬，將刀、弓、頭盔都交給隨從士兵，兩手空空地走來。
殷
「啊，這麼快？」殷不沉勉強支起上半身，向北望去，果不其然，那名彎弓將軍帶領部下騎馬追來，速度奇快，離他已經沒多遠了。
讓殷不沉失望的是，騎兵居然退卻了，駛出五里之後，半數騎兵保護慈皇回大部隊中去，三十余名騎兵停下，全都下馬，一名將軍彎弓搭箭，三人提筆在箭矢上加持符籙，剩下的人跪成一圈，喃喃地念誦著什麼。
「你也沒死？哈，昆沌的五行之劫還真是……你能稱王，我還有一份功勞呢，你居然射我一箭，真是忘恩負義。」
只猶豫了一小會，殷不沉決定逃走，翻身跳在地上，撒腿就跑，幾步之後才想起飛行。
符籙之箭不管地猴子，只追殷不沉一個。
只是轉了一個念頭，殷不沉的速度稍有放緩，猛覺得后心一痛，護身黑煙已破，妖力全失，慘叫著跌落在地上，正好掉在慕烈腳邊。
對面，三名符籙師退到一邊，彎弓者仍然沒有射箭，一名跪著的士兵站起來，雙手舉起一尊古神像，嘴裏大叫大嚷，突然對著箭矢噴出一口鮮血，隨後僵直地倒下。
「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殷不沉懶洋洋地問，對方沒有顯出特別的法術，他用不著害怕。
「道尊是慕將軍嗎？」懷壁王只在意這一件事。
騎士冷冷地哼了一聲，撥馬駛回。
殷不沉沒受大傷，肋骨卻一直疼，沒好氣地說：「老子聲名遠揚天下皆知，你
懷璧王充耳不聞，走到慕行秋身前，單腿跪下，垂下頭，「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慕將軍，想必是古神的安排。求您救救這支不幸的軍隊吧，它就要毀在慈皇的手裡。」
「你明明是人類，為什麼會與妖族勾結？」彎弓將軍問。
「哪來的軍隊，窮成這樣？」殷不沉揮揮手，大聲說：「斷流城無主，先到先得，我們先到，就是地主，回去告訴你們的人：軍隊停在三十里以外，主帥過來說話，頂多允許他帶……嘿，我還沒說完呢！」
殷不沉明白了，他沒有受傷、慕烈能接住符籙之箭，都是因為受到了保護，不管保護者是慕行秋還是秦凌霜，他都有恃無恐。
彎弓將軍摘下頭盔，對殷不沉說：「我好像見過你，你剛才嘴裏喊的『道尊』是誰？」
殷不沉驚慌失措，差一點就奔慕烈飛去，突然想起這是一名凡人，哪來的本事擋住連他都不敢接招的符籙之箭？於是繼續向祖師塔飛去，目光到處尋找慕行秋的身影。
一隻灰白色的紙鳥飛來，身上散布著好幾處漏洞，停在殷不沉面前十幾步的地方，撲扇破爛的翅膀。
這是一支悲傷的軍隊，連呼出的氣息都凝成慘淡的愁雲，這是一支堅強的軍隊，即使雙腿像是灌滿了鉛，將士們也不肯脫下身上的盔甲，在雪地中一步一個腳印地跋涉，沒有爭議，沒有抱怨，隨時準備好投入戰鬥。
他們的確經歷過許多戰鬥。
「是人類就去晉見慈皇，是妖族就跪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