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相逢何必曾相識
第1075章 神遊之風
殷不沉打算跟往常一樣，看一會就走，向城西的秦道士報告情況，可這一次，他發現了異常，慕行秋的眼珠居然在轉動。
「原來道尊已經有了答案。」殷不沉面露欣喜，心中卻埋怨道尊說話繞彎。
慕行秋的手掌仍然按在塔身上，動了動腳，將積雪踢開，「昆沌在至寶裏面加持的法術比我想象得更多更深。」
「是你眼花了吧。」殷不沉撇嘴搖頭，還是抬頭望去，看了一會，正要開口嘲笑，突然渾身一激靈，一下子跳起三四丈高，他身後的那群地猴子跳得更高，毛髮從盔甲的縫隙里露出來，根根直立。
殷不沉哈哈大笑，「凡人真是脆弱，人家只是用法術聊聊天，你就被連累到了。告訴你，情發心動，非有至堅之心動不得至性之情，他們兩個的情，就算是搭個邊，你也承受不住。」
慕烈找到一柄鐵杴，扛在肩上，正要進院子挖洞，突然感到奇怪，正是隆冬季節，這個冬天比往年還要更冷一些，他卻覺得有一陣柔風拂過，比身上的皮襖更令人舒服。
「我猜是有兩隻隱形的大鳥在空中飛舞，沒準是傳說中的鳳凰，它們扇起的風都是暖的。」慕烈稍稍眯起眼睛，「有時候我覺得好像能看到鳥的形狀。」
「啊？我剛到。」殷不沉打量了幾眼，「道尊，你是不是需要換身衣裳了？」
「謝謝！」慕烈大聲說。
「嗯。」
「嗯。」
他四處張望，並未發現異常，沒過多久，柔風再度拂過，他抬頭望去，只見碧空如洗，幾縷白雲似乎靜止不
慕烈只等了一天就失去了耐心，他在城邊給自己搭建了一座小小的帳篷，一到白天就進入城內，逐屋搜索，希望能找到左流英留下的痕迹或者關押元嬰的秘密監獄。殷不沉每次見到他都會毫不客氣地嗤之以鼻，有時候還會暗中命令地猴子嚇唬他，可是沒有真動手，因為他聽說這名凡人也姓慕。
「必須去除這些加持法術，否則將會是極大的隱患。」
殷不沉不耐煩地揮揮手，有意放慢腳步，不停地以水晶眼觀察，確認空中再無法術跡象之後，才加快腳步走出西城門，滿臉堆笑跑向秦凌霜，「道尊醒了，整整九天，總算醒了，他頗有所得，正想著怎麼去除昆沌留在祖師塔里的法術呢。」
慕烈的搜索沒有效果，但是找到不少冷凍的食物，解決了他的一個大問題，到達斷流城的第五天，他搜到了西城門，望見湖面上兩座鏡子一樣的門戶，還有一位超凡脫俗的女道士，心中立刻感到羞慚，退回城內，再沒敢出西門。
殷不沉轉身，卻見慕行秋只穿上了褲子和鞋，手裡拿著上衣，還沒有穿上，目光獃滯，又陷入沉思之中。
東門外，慕行秋已經入塔，正站在最高一層的窗口，向北方遙望。
這不是一次特意安排的交談，慕行秋此前專註于祖師塔，手掌挪開之後，感受力自然而然轉向其它地方，在風中、在寒冷的空氣中，他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法術，像是無意間墜落的枯葉，像是至親之人的目光
這直覺並非平白產生，而是他多年修行產生的本能。
殷不沉自言自語，走近慕行秋時閉上嘴巴，轉身嚴厲地看著眾跟班，地猴子們都老實下來，互相監督著，誰的腳落地時踩出的聲音太大，也會遭到群毆。
「得，不用等了，回去見秦道士吧。」殷不沉背負雙手向城內走去，地猴子們模仿他的姿勢，個個垂頭喪氣，像一群敗軍。
「三萬三千……好，我當護法者，可是我的魔體……」
慕烈也不追問，過了一會說：「他們兩個這麼厲害，法術不可思議，為什麼不是很快樂呢？」
「確實該換了。」慕行秋的百寶囊里有備用衣物，召出一套，準備換上。
幾隻地猴子又蹦又跳。
在東城門，慕烈與殷不沉擦肩而過，他也不打招呼，昂首直入，殷不沉一如既往地哼了一聲，滿含不屑與嘲諷，兩隻全身盔甲的地猴子秉承妖主的意思，沖凡人張牙舞爪，跟在身後模仿走路的姿勢。
「馬上就可以去除了。」慕行秋又向北方望去，「當心，新客人可能就要到來了。」
「噓。」慕烈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者是誰，「有東西在空中來回飄蕩，有時會落在地面來。」
「道尊，秦道士讓我將洗劍池帶給你！」殷不沉在塔下大聲道。
「這個，我去問問秦道士，她肯定知道答案。」
慕行秋嗯了一聲，低頭說：「我要在塔上寫三萬三千道符籙，她也要用自己的方法去除昆沌的法術，在這期間
連續九天站在露天中靜止不動，慕行秋身上的衣服更加破舊，道士不穿華服，可是非常注意保持整潔，體內法力自然去除貼身衣物的灰塵，慕行秋這些天來將法力全都用於檢查祖師塔，對身上之物失於照顧。
「昆沌為什麼要將九大至寶送出來呢？他肯定知道它們會落入敵人之手。」
在察覺到法術的一瞬間，慕行秋就認出它的來歷，法術迅速後退，他的感受力也化成法術迅速跟上。在斷流城中心的上空，她的法術停住了，帶著一絲指責迎接追趕者。
「這是……這是……」殷不沉落地之後矮下去半截。
殷不沉搖頭，哀嘆自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走到慕烈身邊，抬手一巴掌拍在他額頭上，慕烈一個趔趄，急忙穩住身形，正要發怒，忽然發現心中那種揮之不去的糾結情感消失了，如夢初醒，這才知道對方救了自己。
「唉，想我乃是南海蛟王之子，竟然給兩名道士跑腿。」一進城門殷不沉就發出抱怨，捧著洗劍池的雙手卻一點也不敢大意，「不是說要鑽研地猴子嗎？好歹意思一下啊，這倒好，全給忘在腦後了。」
不知過去多久，一個聲音問：「小子，你在看什麼？你能看到什麼？」
慕行秋抬頭望向藍天白雲，不記得過去了多少天，也忘了身邊的殷不沉和地猴子，與博學廣識的秦凌霜正好相反，他腦海中存有的法術寥寥無幾，想去除昆沌的法術，憑藉的是直覺。
祖師塔在介河岸邊拔地而起，慕烈被嚇了一跳
小半個時辰之後，慕行秋還是感覺不對，於是收回已有些酸麻的手臂，看著旁邊的殷不沉，略顯驚訝：「你什麼時候來的？」
「道尊……」殷不沉小聲試探。
秦凌霜點下頭，臉上神情不變，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了一會，洗劍池從大光明鏡的門內飛出來，徑直來到殷不沉面前。
一座屋子裡傳來鐵杴的挖掘聲，殷不沉與地猴子們同時嗤笑一聲，城內的土地凍得比鋼鐵還硬，一名凡人累死也挖不出多深的洞。
殷不沉大喜，「你……醒啦？」
殷不沉大笑，待到看見祖師塔和慕行秋，不由得嘆了口氣，「明擺著的事情……唉，這麼聰明、這麼厲害的兩個人，偏偏在這種事情上看不透嗎？我是不是也應該找只女妖試一試？」
殷不沉雙手顫抖著接住石盆，看著裏面的不動之水，「這可是道統九大至寶之一，我居然也有機會觸碰——它不會還想著斬妖除魔吧？」
秦凌霜已經知道這邊的情況，她與慕行秋正以神遊的方式聯繫。
慕行秋立於門口，手掌按在塔身上，一站就是九天，一動不動，期間下了兩場雪，積雪堆到了膝蓋，他也不管不顧，殷不沉帶著地猴子每天早晚各來探望一次，盯著慕行秋看一會，然後失望而歸，同樣堅持不懈。
「其實是……我不快樂。」慕烈收回目光，臉上的神情十分困惑，「不對，這也不能算做不快樂，因
殷不沉和地猴子們都轉身，等了一會他問：「道尊，換好了嗎？」
「遊戲？什麼遊戲？」慕烈驚訝地問。
殷不沉長嘆一聲，道尊安排的任務就沒一件是輕輕鬆鬆毫無危險的。
「那你真是眼花了。」殷不沉直起身子，整整長袍，「哪來的鳥？這是……」他壓低聲音，「秦道士和道尊在玩遊戲哪。」
地猴子擁上來，每隻都在慕烈身上拍一下，然後追趕殷不沉。
「你能感覺到他們不快樂？」殷不沉吃了一驚。
「去！你們不過初具妖身，也配叫『女妖』？離我遠一點。黑凰其實不錯，可惜少了一隻腳，還是被我咬掉的……哈哈，算了，她好久不變妖身了。」
「帶給他，或許會有一些幫助。」
秦凌霜沒回答，洗劍池也沒有法術發出，殷沉畢恭畢敬地捧著它，轉身再次向城內走去，地猴子簇擁著他，大大的眼睛里也都露出崇敬之色。
殷不沉只是點頭，不出主意了。
第九天，太陽剛一升起，慕烈匆匆吃了一點東西，照樣進城搜索，他發現一條地道，打算今天鑽進去查看。
「嘿嘿，別問我，你太年輕，我不能把你教壞，而且你是肉眼凡胎，有些事情不是用眼睛看到的，你明白不了。」
殷不沉邁步要走，抬起腳又落回原處，「嘿，這小子要是出事，道尊肯定算在我頭上，誰讓他們都姓慕呢？唉，再了不起的人也擺脫不掉裙帶關係，除了我那個死去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