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47章 哭來的皇帝
「李從珂見戰鬥在瞬間靜止，抹了一把鼻涕眼淚，聲音哽咽地說道『我不到二十便跟隨先帝出征，四處奔走，出生入死，毫無怨言。我遍身的創傷都在這，你們可以睜大眼睛看看。你們大家有很多人和我一樣跟隨先帝四處征戰，為國家社稷復興立下汗馬功勞。而現在朝廷奸臣當政，對我妄加猜測陷害。你們大家都知道我，了解我，我以前對你們如何，你們心裏也很清楚。為什麼還要被奸臣利用，替他們殺自己的朋友呢？朝廷聽信讒言，說我謀反，要置我于死地，你們又怎忍心看我們骨肉相殘，不肯救一救呢？我到底有什麼罪？今天竟落到這個地步。』哭到傷心處，李從珂靠在城牆的垛口上哽咽得有氣無聲。」王昭遠一口氣說完，有點太投入，自己也顯得有氣無力。
孟知祥盯著身旁的兒子問：「你這麼肯定？」
「陛下說得不錯。」王昭遠道，「然後這楊思權又拿出張紙道『希望潞王在攻克京城后能任命我為節度使，不要給防禦使和團練使』。李從珂二話沒說便在紙上寫下讓他做節度使的字樣。楊思權於是領兵從西門進入城中，歸附李從珂。指揮攻打東門的指揮使尹輝聽聞此事後，也率兵從東門進入，聽候潞王調遣。」
「然後李從珂三下五除二地將上身衣服脫盡，露出身上一個個傷疤，在城牆上放聲大哭。聲淚俱下，正衝鋒攻城的將士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停了下來仰
趙季良很沉穩地道：「靜觀其變。」
眾人期待的眼神齊齊望向王昭遠，有蜀帝孟知祥，大臣趙季良、王處回等。
鳳翔城本就不是什麼重鎮，城牆低矮，護城河淺窄，無法固守。朝廷重兵壓境，佔據了絕對優勢，東西關的小城先後失守，李從珂屬下傷亡慘重。若繼續打下去，城池難保，身首異處在所難免，李從珂站在城頭上焦急萬分。望著城下的攻城將士們，他猛然眼睛一亮，發現許多將領都曾是自己的老部下，心中出現了一線生機。
眾臣紛紛點頭認可。
「那該怎麼做呢？」三人期待答案的目光齊齊落在孟昶身上。
孟昶沉思會道：「潞王不會在長安停留，而是一路東進，繼續開他的『白條』，率大軍直撲京城。宋王怎是他的對手，很可能棄城而逃，李從珂將登帝位。」
孟知祥現在就讓孟昶參政的目的不是聽他的意見，是想讓他多聽多看。見他有不同意見，沒好氣地問道：「那昶兒怎麼認為？」
此時的唐朝廷已進入混亂時期，李延厚即帝位后，掌握朝廷軍政大權的朱弘昭與馮
「這張虔釗沒甚本事，草包一個，也是見風使舵之流。」孟知祥雖只前次去他短暫接觸，已有判斷。
「哭？真的是哭？」孟知祥懷疑地問。
「那我請問三國的蜀漢守住了嗎？前蜀的王衍守住了嗎？想必大家沒忘郭崇韜將軍進入成都只用了七十天吧。」孟昶點著地圖上的成都道。
眾大臣亦都驚奇不已。李從珂十多歲便隨他乾爹李嗣源出征打仗，其形貌雄偉，以驍勇善戰名震三軍。當年與梁軍交戰，他僅率十幾名騎兵混進敵軍，達敵寨大門時，殺掉幾名敵人，用斧子砍斷敵軍的瞭望桿，抗于肩頭從容回到自己的營寨。連他爹的死對頭李存勖都不禁讚歎：「壯哉，阿三！」親手賜酒犒勞。阿三是李從珂的小名。后又隨同養父李嗣源擊敗並生擒後梁大將王彥章，更是名震天下。那王彥章便是五代時期最富盛名的大將之一王鐵槍。
孟昶立刻喚進王昭遠，令他拿來一副畫卷，鋪展在桌上。
怎麼會忘呢？郭將軍就是孟知祥舉薦給唐庄宗的。
「當然是我們這。這裡是天府之國，天下糧倉。」王處回答道。
趙季良在下面說道：「陛下，臣覺得事態很可能朝這個方向發展。」
孟知祥三人互
退朝後，孟知祥留下了趙季良、王處回以及兒子孟昶。
大臣們對孟昶的這個新名詞不關心，他們都聽得入迷，想快點知道答案，皆催促王昭遠。
李從珂豈會任其擺布，連夜起草檄文散發各地，以清君側除奸臣為名，請求各節度使共同出兵攻打洛陽，殺掉朱弘昭等人。
聽到此處，所有人都長緩口氣。其實李從珂的死活與他們無關，但同意弱者是人知天性。以弱勝強總能引來無數人的崇敬。
孟昶繼續道：「同樣的道理，我們若要出蜀發展，只要對方死死厄住此處，休想踏出半步。」
王處回也跟著道：「如此最好。」
趙廷隱與王處回都屬保守派之列，跟著道：「我們的首要任務是發展蜀內。」
孟知祥擺手喊停道：「他還小，不要捧得太厲害。」
王昭遠停頓會接著道：「那山南西道節度使張虔釗立功心切，見此情景，揮劍逼迫官兵拚命攻城。哪成想將士們調轉槍頭，向他刺去，嚇得他獨自一人騎馬逃走。」
「死中求生，敗中求勝，潞王所為，無可厚非。」趙季良評價道。
眾官開始議論紛紛，判斷接下來的形勢。
孟昶繼續道：「在被滅前他們的國土已擴展到秦州、鳳州、源州等處，尚不足以保全。如今我們一出劍門便面對敵人，連緩衝之地都沒有，你們認為若敵人來犯，進入成都需要幾天呢？」
「我不這樣認為。」孟昶在旁道。
在進殿前，孟昶只交待了一句話「你是我二哥」。這句話給了他溫暖給了力量，也給了一份責任。
「德彰，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他問道。
起初孟知祥、趙季良等人都持懷疑態度，不相信他們的消息已滯后。但聽得王昭遠講到此處，不禁面面相覷，因為他們才得到李延厚派兵攻打鳳翔的消息，至於戰況如何還一無所知。
「這誰不知道。」孟知祥不喜歡兒子的賣弄。
「皇太子英明！」其他臣子齊聲贊道。
孟昶一指劍門道：「你們看，蜀中的防守重心在這。若外敵入侵，只要死守此地，便可無憂。」
「接下來呢？」孟昶又問。這段歷史他不熟悉，所以很迫切地想知道。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在此生死關頭大哭呢？任誰都不相信。
見李從珂明目張胆地造反，李延厚任命王思同為鳳翔行營都部署，會同山南西道節度使張虔釗等各路人馬圍攻鳳翔。
王昭遠喘口長氣接著講述：「城下的將士顯然已被他赤裸的上身和這番言語感動，有的竟傷心地落下了淚。其中有個羽林指揮使楊思權曾在李從珂的手下任職數年，交情很好，他大叫道『大相公乃我主也！』，眾將士齊聲應和。」
孟知祥預測道：「潞王要反敗為勝了。」
孟知祥又問道：「拿下長安后，潞王會怎麼做呢？」
孟昶似乎看出了李從珂的一絲意圖，贊道：「好個精彩絕倫的行為藝術！昭遠，繼續。」
「王思同不知前線之事，親自來督師攻城。」王昭遠接著繼續講述，「可哪想到手下將士在城中同伴的召喚下，紛紛跑過去投降。王思同大驚失色，和其他幾位節度使落荒而逃。李從珂見形勢好轉，毫不鬆懈，一路東下，已於昨晚逼近長安。」
眾官紛紛點頭同意。
趙季良點頭道：「若論能力，孫文昭比他強了許多。」
孟知祥搖頭道：「我們剛剛建國，哪有實力朝外發展。」
「如果不出意外，現在長安已落入潞王之手。」孟知祥道。
孟知祥三人靠近一看，大吃一驚，竟是一張很詳細的蜀國及周邊地區的地圖，比趙季良獻給孟知祥的那張詳盡了許多。趙季良不禁贊道：「真太好了！」
趙季良等人心中暗暗發笑。這老子又吃兒子的醋了。
孟昶轉變策略：「那好。就說咱們只在蜀中發展，當朝廷的混亂結束后，你們認為他們首先想得到哪裡？」
「然後呢？」孟昶急切地問。
「敵人時時派兵侵擾劍門，日日戰爭陰雲密布，請問爹你還有心思來發展嗎？亞父，王大人，你們呢？恐怕軍隊的布防，糧草物資的準備就夠你們忙的吧。」孟昶不容他們思考，繼續闡述自己的觀點。
王昭遠對孟知祥拱手行禮道：「陛下，李從珂確實開始大哭。」
孟知祥嘆道：「潞王威名遠揚，能屈能伸，應也算大丈夫。」
孟昶的信息傳播速度已超越由趙季良負責的專門機構，此等大事，孟昶毫不遲疑地帶著王昭遠上殿面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