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變天下》第一卷

第068章 奇人

第一卷

第068章 奇人

眾臣皆跪地讚頌,「吾王萬歲!」
孟昶繼續點頭,對象是高保融,「高賢侄好。」
哪有這麼多偶遇。孫光憲已經明白上次見面絕不是什麼偶遇,心中有幾分不高興,「蜀王親自來訪荊南,恐怕不僅僅是來『偶遇』的吧。」
見他不語,孟昶對高從誨道:「弟很早就聽聞過孫大人的一句話『寧知獲麟之筆,反為倚馬之用』,志向之遠大,抱負之寬廣,在下認為荊南無人可比。高兄覺得呢?」此句是孫光憲初到荊南時,因為不能施展他的才學,鬱郁不得志時而作。然而放在這裏似乎又有了別的含義。
梁震終身未娶,那些書就是他的兒子。孫光憲也是愛書如命的人,知道他的感受。由於是梁震舉薦,便一直稱他為恩師。
還沒退去的荊南眾臣在那不知所措,高從誨厲聲道:「還愣在那幹嘛,都給我滾。」
在場所有人都獃獃望著孟昶,這諷刺也太尖銳,太刻薄。
什麼?梁震馬上從椅上跳起,「大王,梁某先行告辭。」
高保融不服氣了,「荊南若沒有他二人,我保證能管好。」
梁震焦急不已,剛想解釋,孟昶接過話了,「高兄此話可不對。梁伯伯擔心的不是茅屋,是茅屋裡的那些書。梁伯伯,我陪你去看看。高兄,要事就待晚上再相商吧。」
梁震與當時著名的詩僧齊己私交甚篤,上面那兩句便來自兩人分別時,齊己為梁震寫的贈別詩。
高保融差點摔倒。
「你,你給我滾。」高從誨怒罵道。
奇人不就在你眼前嗎?高從誨很著急,卻又不方便說出。
梁震是顧不得騎他那頭黃牛神仙般悠閑了,氣喘吁吁地跟在孟昶一行人的後面小跑。這蜀王怎麼比我還關心我的書啊,你看,跑得多快。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高從誨的淚水都快湧出。這才是最知我心的人,這才是最明我意的人。蒼天啊,你為何讓他今天才出現,為我平反昭雪,讓我重見天日。感激的語言隨口噴出,「賢弟啊,賢弟,知我者,你也!」
「其實何止孫大人,神仙伯伯您的才學也天下聞名。」孟昶笑嘻嘻地對梁震道,「『時去與誰論此事,亂來何處覓同年』。齊己大師離開荊南時,唯一捨不得的人就是神仙伯伯您呢。」
孟昶與高從誨互相客套了幾句,便坐在那早已為他準備的椅上。高從誨大讚孟昶的父親孟知祥如何如何地厲害,孟昶大讚高從誨的父親高季興如何如何地聰明。然後兩人開始稱兄道弟地大讚對方的英明,仰慕之心如何地象那滔滔江水,只恨不能早日相逢,把手言歡。
梁震、孫光憲皆看出了君王的難堪,異口同聲道:「我們的君王難道不是奇人嗎?」
高從誨並非不學無術之徒,為了荊南的生存,他無奈地選擇了尊嚴的喪失。有誰知道他的難處?孟昶的這番直接道白,讓見慣鄙視的高從誨心裏相當不舒暢。
高從誨低著腦袋不敢吭聲。
眾臣嚇得瞬間跑光,只剩下高保融孤零零地陪著他老子。
眼中帶恨地掃視了梁震、孫光憲和高保融,又滿含醋意地恭維孟昶,「孟賢弟在荊南認識的人真不少。」
孫光憲慌忙應道:「沒想到今日便相見。」
孟昶笑道:「偶遇,全是偶遇。」
高保融在旁大罵孟昶:「荊南又不是你說了算,太猖狂了!還有這梁老頭,怎麼象是他的臣子啊。」
孫光憲心中隱隱作痛,他的志向他的抱負,又怎麼會在這小小的荊南。雖然在荊南這些年,他的才華得已施展,他也懶惰地不再奢求什麼,可孟昶卻在不經意間喚醒他內心深處的夢。這夢需要更大的舞台,誰能給他呢?
孟昶一拍腦門,「哦,對。怎麼把高兄這位奇人忘記了呢,瞧我這記性。」
高從誨面色有些改觀,難為情地笑道:「不礙事,不礙事。本王也不算什麼奇人。」
高從誨又狠狠瞪了兒子一眼,期待著孟昶講出下一個天下聞名的人,「賢弟,犬子那點事就不提了。還有嗎?」
梁震坐不住了,這蜀王明顯在挑撥他們的君臣關係。他一摸鬍鬚道:「孫大人才學不凡,天下人皆知。蜀王知曉也無甚稀奇。」
孟昶臉一綳道:「當然是。高賢侄喜歡男人這事,天下誰人不知。」
客套完畢,孟昶朝梁震一點頭,「梁伯伯好。」
高從誨心裏很不舒坦,並不是因為與孟昶兄弟相稱,而是因為連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竟然都與孟昶相識。
高從誨的臉色很難看。左膀右臂竟然都與孟昶相識,卻隱瞞著不報,蒙在鼓裡的只有自己。
高從誨聽后淡然一笑,「幾間破草屋,燒了便燒了吧。梁愛卿,本王再給你蓋便是。從郊外到這也有段距離,想來也燒得差不多了,你回去又有何用呢。咱們這還有大事相商呢。」
這剛才大家還在稱兄道弟,孟昶喊「高兄」也沒什麼錯,高從誨道:「這是犬子高保融。」
高從誨氣得指著他罵道:「你這個混帳東西,若沒有他二人,有咱們高家的今天嗎?」
孟昶當然跑得快,因為他幾乎是被王全斌和符彥卿左右架起來跑的。你一個老夫子,怎麼能和征戰的將軍比賽跑。很快梁震就被拋了好遠。
高從誨望見大兒子無言以對,眼睛一瞪道:「保融,孟賢弟沒有稱呼錯。你狡辯什麼。」
孟昶又朝孫光憲一點頭,「孫叔叔好。」
「對了,還有大王子賢侄,你的大名也是天下盡傳呢。」孟昶轉向高保融道。
「恐怕有他二人,就沒我們高家的明天了!」高保融低頭嘟囔。
高保融可是個二愣子,馬上道:「誰是你賢侄啊,你比我還小了很多呢。」
你搞錯沒有,我才是你的大王。高從誨在那好不尷尬。
解釋是沒有用的,高從誨不悅的神色更加鮮明。
孟昶的先抑后揚顯然讓高從誨心情大爽,「孫愛卿,將蜀王一行安排好,今晚本王設宴款待。賢弟,為兄還有要事相商,孫愛卿、梁愛卿、保融,你們留下,其他愛卿便退了吧。」
眾臣還沒來及告退,就見殿外衛兵匆忙跑進,「稟大王,大事不好,梁大人的茅屋突然起火!」
孟昶反問道:「孫大人覺得本王是因何而來呢?」在他人地界,還是用「本王」自稱為好。
「世人都會認為高兄的『奇』是這些,本王可不這麼看。」孟昶仍在繼續,「高兄為了荊南的生存,為了荊南人民的安康,不惜丟下個人臉面,丟棄個人尊嚴,低三下四,豈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誰不想挺起腰板做人,可是在大義面前,高兄置個人得失而不顧,此才為真英雄,真丈夫。試問天下之『奇人』,何人堪與高兄媲美。」
兩人顯然是舊識,高從誨頗為不悅。
孫光憲連忙替梁震辯解:「恩師的那些書如同他的兒子,心急失禮,可以諒解。大王,臣去安排人手救火,或許還能挽回一些。」說完也轉身奔去。
梁震客氣地回道:「老夫果沒看錯,公子真非池中物。」
「保融,你能不能爭氣點。你說你這樣,老子將荊南交給你,能放心嗎?」高從誨恨鐵不成鋼,教訓兒子。
誰知道你懷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呢。孫光憲想起昨日孟昶的那段一針見血的批評,深知眼前這位蜀皇帝心思縝密,難以捉摸。
「奇,不是一般地奇。高兄絕對是奇人。」孟昶豎起大拇指,「今日與唐眉來眼去,明日又與吳卿卿我我,後日說不定就與楚愛極生恨,天下變臉之快非高兄莫數,煙花女子恐也不過如此吧。誰敢說不是奇人!」
這下安靜了,整個大殿就剩一個孤家寡人,高從誨。兒子的話也不是沒道理,他二人在,高家的明天確實讓人擔憂啊。哼,竟然早就與蜀王勾搭了,怪不得上次派自己的弟弟出使蜀國。想起來了,你倆的老家都在蜀地,難道?
高從誨聽出了其中的含義,尷尬地笑道:「孫大人是我荊南的棟樑,無人能比,賢弟稱讚的是。」尷尬,很尷尬。外人只知孫光憲,不知我這個真正的「荊南第一人」。
「那我的稱呼有什麼錯呢?高賢侄,輩分的大小和年齡無關的。」孟昶耐心地解釋。
說完,根本不再理會高從誨,拉著梁震便走。
這下可好,也被拖下水了。梁震急忙解釋,「在下與齊己大師只是私交,並無其他。」
如今的孫光憲在荊南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遠大的志向,寬廣的抱負還能是什麼呢?
當時活字印刷術還未發明,收藏那些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梁震心急那些書,也顧不得與高從誨打招呼,跟著便離開。
孟昶想了想,抬頭對高從誨不好意思地笑道:「弟孤陋寡聞,就知荊南此三人。高兄,荊南還有什麼奇人嗎?」
孟昶微笑地問高從誨:「高兄,他不是你兒子嗎?」
高保融樂了,不相信地問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