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49章 和談（一）
法燈不再說下去，這其中的道理讓孟昶自己體會。
一直禪坐默念的法眼文益睜開雙目，微笑著道：「小施主聰明非凡，慧根異常，看破玄機，卻忽略個關鍵，人心不同。老衲覺得他會來。」
孟昶點點頭道：「好，我們便在那裡歇息，第一次和談的地方就在那裡吧。」
法燈解下葫蘆，放到嘴邊飲了兩口，又放回道：「這樣便能飲。」
「不是您提出在金陵和談的嗎？」馮延巳不解問道。
這人誰啊，好像見過。「你是？」
很有長進嘛，孟昶決定考考他。「敢問小師傅，你在做什麼呢？」
陳誨哪敢停留，上馬出城狂逃。
李璟無奈點頭，隨之而去。
「那我就是在掃地。」
「父皇，他不會來的。」李從嘉突然用稚嫩的聲音說道。
孟昶習慣性地笑了下，搖搖手指道：「胡鬧，馮大人，你不夠格！」
「陳大人，咱們又見面了！」一人長刀握手，立馬擋住他的去路。
見皇上左右為難，陳覺不失時機地表現自己，出列道：「臣有一策。皇上可以朋友身份明日去趟清涼寺，既可保住顏面，又不失禮節。」
孟昶等人下馬走進清涼寺時，寺內香客眾多，人氣鼎沸，這源於法眼文益的大名。
李璟想了想，語氣略帶蒼涼地答道：「似乎只余兩人。」
李璟可沒心思體會馮延巳的那通敘述，有些埋怨地問道：「馮愛卿，下面我們該怎麼做呢？」你讓我怠慢，現在我怠慢了，卻成了這樣
馮延巳一板一眼地道：「老臣便是。」
「我那王兄沒誠意，不談了，撤回壽春。」孟昶道。
馮延巳領教過眼前這位的套路，繃著臉道：「恭迎大蜀使節來我金陵。」他有意這麼說。即使你是皇帝，現在的身份也不過是使節。
「他便是李從嘉吧？」過了好一會，孟昶才說道。
李璟尷尬而笑，「是做哥哥的方聽到弟弟已到金陵，未曾遠迎，罪過罪過。」
李谷故意問道：「撤哪？」
孟昶到達金陵城外時，只有馮延巳幾人迎接。
禪堂內，飲茶多時未見人到，李璟有些不耐煩了。
你若離開，將會多尷尬。孟昶、李璟同時挽留，「無礙，大師不必離開。」
吳程根本不理會，縱馬向前，長刀一揮，砍下他的首級。當年以砍降兵人頭取樂，今日讓你也嘗嘗此中滋味。
想起來了，曾經假降的那位。「原來是吳將軍！我降，我真降！」
文益微笑望向門外，但聽腳步聲漸近，孟昶匆匆而入，滿臉笑容，向著李璟喊道：「王兄，王兄，張三來也！」
趙普、慕容彥超、吳程立在宣城城頭，遙望北方，心中惦記著那位最愛的人。你，還好嗎？
「清涼寺在哪？」孟昶突然問道。
「臣覺得不妥。」魏岑出列道，「每過一日，那蜀皇帝便會氣憤三分。和談起來，他便會加大籌碼，將氣撒到我大唐頭上。」
「酒。」
「湖州吳程。」
當然好，我們的孟昶睡得很香，連法眼文益走進也沒醒。
隨著人群入院，孟昶發現位小僧人正在清掃落葉。細看，是自己最小的表弟凈樂。
「施主，請跟我來。」法燈已先邁步，「已準備好五間廂房。」
那邊過來群人，簇擁在當中的正是李璟與兒子李從嘉。既然是朋友身份，帶上兒子更顯自然。
「好。」比孟昶還小兩歲的凈樂回答的很乾脆。
「皇上萬萬不可。」馮延巳忙道，「如此一來，只會讓他氣焰更加囂張。」
「地若在腳下，如何能掃？」一胖僧人過來替他答道。
李璟努力笑著，「張三兄弟，哥哥想你的很哪！」
這倒也是個辦法。李璟略微思考下，點頭認可。
「王兄還記得咱倆的煮酒論英雄嗎？」孟昶先道。
凈樂連忙合掌恭敬地道：「法燈大師。」自那日後，寺內再無人小覷這位怪異師兄。
凈樂抬頭一望，愣了下后恢復平常答道：「午休。」
李璟沒好氣地問：「你是讓朕現在就去見他嗎？」
「兩位既然無話可說，便由老納來說吧。」文益含笑道。
「那就請與我去見夠格的人吧。」馮延巳順水推舟道，雖然對方的話刺得他心很不痛快。
文益對著這張熟睡的臉慈祥地笑了笑，然後走出。
廬州刺史皇甫繼貞與合州刺史皇甫輝是叔侄倆，所以蜀軍未到便快馬向侄子求救。只
李從嘉不服，「為何？」
留下尷尬無比的馮延巳在那痛罵不已。得，咱是斯文人，只在心中罵罵吧。
兩人又不禁回想起賽詩台那幕，大堂內寂靜無比，再一次陷入凝重。
皇甫繼貞唯有求老天保佑能守住廬州。
「是啊，你看我都來了，可你方使節為何還不露面？」孟昶道。
孟昶知道自己無法參透禪中奧秘，為自己的賣弄汗顏。尷尬笑道：「大師認為他在做什麼，那就是在做什麼。」
「你們在這還好不？」親情猶在，再加上當年入蜀的同行，孟昶關心問道。
「不。」法燈道，「是施主心中認為他在做什麼，他便在做什麼。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世事萬象，無外乎心。」
「哈哈。」法燈笑問孟昶，「問施主，凈樂沒有在掃地，那在做什麼呢？」
「哪兩人？」馮延巳在後好奇問道。
法燈又舉起酒壺，飲了一口，道：「施主可知我飲的是什麼？」
李從嘉搖搖頭，「孩兒只是有這種感覺。」
文益擺手，道：「睡隨緣，醒亦隨緣，勿要驚醒這難得的『緣』。」
眾人沒聽懂，但大師的好意誰都明白。李谷合掌道：「謝大師。」
「掃地。」孟昶微笑著道。
李璟笑道：「自是記得。」
李璟點頭，「幼子李從嘉，揚州賽詩台時出生。」
孟昶點頭，「大師教誨的是，弟子牢記。」
馮延巳擺起架子，道：「我們皇上在殿上等候
你是真笨還是裝傻啊，不就眼前這兩位嗎。眾人紛紛不屑望了他一眼。
這？還真不行。孟昶無語對答。
這次蜀軍沒有採取圍城逼降的策略，一到城下，便開始猛烈地攻城。
孟昶似乎並不介懷，笑道：「馮大人辛苦。唉，怎麼沒見大唐使節呢？」
宣州刺史陳誨是咱們的大熟人，湖州兵敗的那位。他如今的形勢更加不妙，連求老天保佑的空閑都沒。
孟昶反問：「地在腳下，若被掃去，眾生何處落腳呢？」
馮延巳忙答：「屬我金陵。」
知道我來？孟昶邊走邊問：「大師怎知那廂房是為我準備？」
孟昶眼尖，瞧見法燈腰間掛一葫蘆，笑道：「酒在腰間，如何能飲？」
孟昶嘆口氣道：「當時咱們提到的英雄，還有幾人仍在世上呢？」
「一路奔波，太過勞累，以致熟睡不醒，不知王兄來此，望勿怪罪。」孟昶邊說邊坐到一側椅上。
馮延巳挺直腰板道：「馮某便是本方使節，全權負責此次和談。」
「兩位兄弟見面，必有許多知心話，老衲先行告退。」文益站起道。
「這？」馮延巳無語。
李璟心中泛起不悅，強忍著道：「那我便在門外等候。」
「你腳不拿開，怎麼清掃？」留妍瞳幫腔答道。
法燈搖頭，「請施主掃貧僧腳下之地。」
「原來是這樣。」孟昶露出不悅，向李谷等人揮手道：「撤！」
「既然他說等三日，那皇上就三日後再去清涼寺，磨磨
「為何？」李璟不解。
李璟不明白。李谷識得這位南唐皇帝，拱手道：「皇上在休息，請勿打擾。」
「一切隨緣，請施主與我去禪堂等候吧。」文益對李璟道。
走到他跟前，孟昶笑問：「文益大師呢？」
凈樂畢竟年幼，一下子呆立在那，答不上來。
這一路上，已習慣這種冷淡，孟昶毫不介意地熱情打招呼。「馮大人，好久不見。」
「那裡不屬金陵？」孟昶故意問道。
文益微笑道：「機緣未到，施主恐怕來得不是時候。」
此來只有馮延巳跟隨，他怒道：「豈有此理！快些將其喊醒。」
你們先前不是罵我們膽小不敢戰嗎？好呀，現在讓你們看看俺們真正的實力。蜀軍將士如狼似虎，不到兩個時辰便攻破東門。
孟昶臉色大變，道：「我又不是大唐臣子，為啥要去拜見你們皇上呢？」
凈樂答道：「施主，你認為我在做什麼呢？」
趙普親自率慕容彥超、吳程大軍向宣城發動猛攻。
「大師。」李璟主動稱呼。
孟昶拿過凈樂手中掃把，在地上掃了幾下，道：「這樣便能掃。」
段思盈、留妍瞳已擋在門前，嬌聲道：「這可由不得你！」
孟昶又是一笑道：「我可沒違反約定。我在那等三日，若仍不見約定的使節，便會離開。」說完，揮手對眾人道：「走，去清涼寺！」
然後說什麼呢？李璟與孟昶竟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氣氛有些凝重。
馮延巳一指西面，道：「城外西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