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第二卷 雛鳳初啼

第130章 詩才

第二卷 雛鳳初啼

第130章 詩才

「無妨無妨,快對句。」徐元春催道。
徐元佐笑道:「我又有了。」
「下比是『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徐元佐道。
徐元春並不惱火,也是沒心沒肺地跟著笑,只道:「尚未開席,莫要敗了胃口。」
「霏霏奕奕滿長空,一色山川望眼中。彩筆遍題詩滿卷,石泉凍合夜無風。更無塵土當軒起,長與耕耘致歲豐。也欲訪梅湖上去,凍泥晴滴阻西東。」
席上登時鴉雀無聲。
眾人這回聽了,不是肅然起敬,而是駭然色變了!
徐元佐這不是要搶佔有利題目么,誰知道下一個會引用什麼稀奇古怪冷門生僻的典故。
集句雖然看似用的都是別人寫好的現成貨,但是要在短時間里尋到韻,再組合情境恰當的句子,恐怕比自己寫一首出來更難。
徐元佐聽了頭大:真不該寫《幼學抄記》刺激這個學霸的……
徐元春道:「我便知道你要挑我刺。誰說我不能從朝鮮西指呢?」
那人只是笑著搖頭。
徐元佐放下杯子。取了帕巾按了按嘴唇,道:「這令不熟,莫若大家還是玩個熟悉的,若是怕無聊,只撿難些的玩便是。」他不等眾人發表意見,當即道:「莫若用古人詩句拼成一首,要對仗工整,意境貫通。若有杜撰者,加倍罰酒。」
「不似震亨!」
這下就連康彭祖都變色了,因為徐元佐給自己加碼,更上一層難度——與他那首同韻。
「況自難逢值臘中,霏霏有韻舞微風。閑聽不寐詩魂爽,對遠方知色界空。何遜能詩意無限,袁安僵卧道非窮。逡巡好上高樓看,幻出瑤台第一宮。」徐元佐已經吟誦而出。
「正巧見過。」徐元佐回以一笑:「元四家的虞集。」
「你說玩什麼?」徐元春滿面春風問道,絲毫不怪人無禮。
「且聽我說。」那人起身,卻也是身高體長,一表人才。他道:「我舉個例子,便以『太白樓』的『白』『樓』為字眼做一聯句,上下比中卻不可帶出字眼,又要有字的意思。譬如,我作句:蒹葭蒼蒼霜與露,鉤月沉沉誰共言。」
這便是將遊戲規則控制在自己的長處上,只說自己記得的東西便不會出錯。若是被人考校典故,哪怕真書淫再世,也有擋不住的時候。
「豪爽!」
時人所謂的九邊是遼東、薊州、宣府、大同、山西、延綏、寧夏、固原、甘肅九鎮。照徐元春的詩意,從瓊林宴上西指,是指不到遼東和薊州兩鎮的,因為這兩鎮在北京的東面。
「怕你兄弟有所準備,還是得定個題目。」徐元春對首那生員道:「太白樓,就定個白字。或雪或梅,不可逾越,如何?」
「既然是我壞了諸位兄長興緻,小弟願自罰一杯!」徐元佐站起身,不顧元春攔阻,盡飲一杯。
過了良久,徐元春也不得不望向康彭祖。
徐元佐尚在思考,已經有人撫掌贊道:「瓊林宴上。飛觴舉白,好志向;西指九邊卻錯了,只能指到七邊。」
徐元佐道:「諸位先輩兄長。喝酒我沒問題,但是規矩可不能破啊。我這符合酒令。」
南風的本意是閩南之風,源自北宋時福建人出仕頗多,帶來與中原風俗不同的習俗風氣。入明之後,這南風的含義就變了,及至如今竟成了「男風」的意思。
徐元春又道:「這酒令倒也不難,莫若這樣。咱們只能用古人句子。且傳到下一人,必要說出上一人的出典,否則加倍罰酒。如何?」
康彭祖手中木筷敲得明顯快了兩拍,頜首道:「不愧是我雲間神童。」
之前提議玩這酒令的生員道:「你說的倒是沒錯,不過……你們的習慣是倒著輪?」
「這個有點意思。」徐元春笑道:「今日我做東,便從我來。」說罷,徐元春起身先飲了一盞,脫口吟道:「瓊林飛觴我扛鼎,西指九邊齊浮雲。」
其他人哄然大笑:「南風就別在這兒說了,震亨看不慣那些。」
眾狐朋狗友一併起鬨。
「這個不錯,倒是考校詩才。」徐元春首先贊同道。
「倒也未必,這上便隨意了,就連言數都可自便,只是要工整。」那人道。
過了良久,之前那定題目的生員站起身,作揖道:「在下上海康彭祖,草字萇生,平日以詩詞自負,今日得見高手,請賜教。」說罷,他也不管座次,手持一支木筷,凝眉輕敲席面,吟道:
那人大笑道:「震亨這是強詞奪理了,你如何會去朝鮮?」
徐元佐腦中飛速一轉,清了清喉嚨,道:「天上仙人撫我頂。玉京城中受長生。」
「莫若玩個新花樣,乃是我從閩中所聞,因為太難,那邊也沒什麼人玩。」此人笑道。
里宴巷飲,飛觴舉白。已經有人喊出來了,自然是知道的。
眾人轟然笑道:「好討巧,這個不算。」
徐元佐終究是個高傲之人,暗道: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蠢萌貓?詩詞哥哥我又不是沒玩過,真道我怕了你們?
另一人問道:「必要用古人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是《詩經》句子,鉤月句顯然是化用了「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故而由此一問。
「做庶吉士,討個行人,豈不正好去朝鮮冊封傳旨么?」徐元春笑道。
康彭祖微微一笑:「賢弟可知道?」
徐元佐聽了倒是輕鬆許多。他從小啟蒙就是背誦古典詩詞歌賦,見多識廣。雖然沒有詩才天資,但玩這樣的文字遊戲還有些困難。
「正好下一個是我。」徐元佐猛然站了起來,笑吟吟道:「上比是左思的《吳都賦》。」
徐元春笑道:「酒令有難有易,叫人討了巧有甚說的?你又不規定字數,說不定待會兒《三百千》還要出來呢。」
徐元佐背負雙手,微微挺胸,長吟道:「六龍寒急光徘徊,風卷汀沙玉作堆。即此神仙對瓊圃,空吟溪樹覓寒梅。不知明月為誰好,且免飛蝗入境來。欲作一詩撩謝女,風流不是出群才。」
徐元佐那一首用的是都是熟悉的典故,而康彭祖集句一出,席間就有人面露迷茫:「『彩筆遍題詩滿卷』是誰的詩?」
眾人道:「若是用這等爛熟的句子,就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