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第二卷 雛鳳初啼

第153章 住店(一)

第二卷 雛鳳初啼

第153章 住店(一)

他掏出一紙文書:「這是你們大掌柜給我的。」他也不知道徐元佐在行里的頭銜,只說大掌柜多半不會錯。
趕車的車夫也知道商榻新開的有家客棧,不消多說便連人帶貨拉了過去。只是一里來遠,等卸貨的時候,蕭安又清點了一遍貨物數量,倒像是樂在其中了。
陳翼直指向檯面上放著的水牌,上面有各個客房的標價,以及剩餘的房間數量。他道:「先生是頭回來?」說罷,他便為徐賀介紹起各等客房的配置和優點。
徐賀往年販布都要進一趟郡城,自己僱人從牙行貨棧里拉貨。有時候貨備不齊,還得耽擱幾日。這回因為徐元佐的關係,人家直接將貨送到了朱里鎮上,省了徐賀極大的麻煩,頗覺得此番出行能有個好兆頭。
蕭安有社交障礙,很難聽懂徐賀的潛台詞。並不介面。
徐賀一看標價,不由咋舌,心中暗道:我就說那小子不懂經營!哪有客棧收這麼高價格的?如此一來誰還住這兒?若是讓我自己出銀子,打死也不住!
蕭安仔細點著貨物數量,神情專註,絲毫不嫌繁瑣。
「哼,他懂什麼?」徐賀冷聲道:「看人開客棧坐地收錢,就想自己也開一家。哪裡知道這世上營生都不是好做的。」
這多少讓陸鼎元有些不爽快,但這回他基本就是出力跑一趟。什麼本錢都沒出,也就沒什麼好多說的了。
徐母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叫了個鄰居連夜去追徐賀,要將兒子得案首的消息第一時間告知於他。
徐賀只好直白道:「蕭安就負責守夜看貨吧。」
「元佐哥哥說的就是這『有家客棧』。」從船艙里鑽出一個少年來,穿的也算周正,就是有些過於厚實了,顯然是沒出過遠門的。
徐賀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非但沒有絲毫爽快,更添了氣,便陰沉著臉不說話。
徐元佐告辭回家的時候,其實已經想到了補貼鄭岳的法子。若是匆匆拋出來,非但不能顯得自己天才,反而會讓人覺得不值錢。等鄭老師再頭痛一陣,徐元佐順勢遞上解藥,如此才能彰顯功效呀。
徐賀從車上跳下來,仰頭竟看到一座兩層樓高的樓房,橫豎兩塊店招,都寫著「有家客棧」,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能看得清楚。
「就住這兒吧。好歹不要銀子。」徐賀道:「只是今晚得有人守夜,生店裡不敢盡睡。」
再看敞開的門臉,直接能看到裏面擺放整齊的桌椅,以及正對大門橫著排列的前台。
「你認得我?」徐賀有些吃驚。
陳翼直一愣,心道:大掌柜從來不管事呀,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有客人要來?他雙手接過書信,展開一看,登時笑得更燦爛了:「原來是經理的貴客,怠慢怠慢。」他將書信收好,又笑道:「請您這邊上樓,客房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前台後面的牆上釘著一個木框,木框里嵌著兩塊可以滑動的木板。
前台後面站著一個少年,似乎有些面善,彷彿哪裡見過。他一直臉上堆笑,像是招待熟人一般。
徐賀心中暗道,信步走向前台。
不等徐賀走到門口,跑堂的已經迎了出來,躬身行禮:「客官,歡迎光臨。」他又道:「裏面請,可有隨身的行李要小的效勞?」
因為徐階徐璠兩父子還在姑蘇、浙江一帶的游訪之中,所以徐元佐也沒必要多回徐府,平白打擾徐元春用功。
徐賀乾笑一聲,原本內心中的排斥感也消減了不少。
前一塊是「酉」,後面一塊「三」,中間又有固定的「時刻」兩字,合起來便是酉時三刻。在這時辰之側,還有稍小的活板上抄著「己巳年丙寅月庚寅日二月十六」,以及當天的宜、忌。
兩人尚未下船。遠遠就看到碼頭上不知何時興造了一座三丈高的龍門,架著一塊碩大的橫匾。橫匾上從右到左寫了一排字,正是:「前方三百五十步,有家客棧,官府報備,閣老誇讚。」
過了二月半,天光日日見長。十六日稍晚的時候,天色尚未全黑,徐賀和陸鼎元過了湖,到達商榻鎮。
「先生您好。」那少年等徐賀走近,打躬下去:「小的陳翼直,正是此店掌柜。您在店中有任何吩咐,只管喚小的便可。」
陸鼎元直接問道:「這不是世兄經營的客棧么?何須如此小心。」
論說起來,徐賀、陸鼎元都是蕭安相熟的人,以為朱里就那麼大,有陸夫子這層關係,絕對不算外人。只是徐賀把蕭安視作兒子派來監視他的耳目,心中不悅,所以冷臉相對。
蕭安覺得有些奇怪:這店是元佐哥哥主持開的,為何他父親反倒頗不信任呢?
可是徐賀是跑慣了西安的,根本不考慮這個偷懶的方案。而徐元佐不知出於何種思量,竟也是希望能維持住西安這條商路。
陸鼎元自然也是頭一回享受這種待遇,一路上對徐賀頗有些奉承。他本來是想在蘇州、南京這些地方就將商貨全都出手,以這回的進貨量之大,利潤也頗為可觀了。
此人正是徐元佐給徐賀安排的賬房小先生。蕭安。
蕭安也沒想到這是徐賀因為徐元佐而整治他,只是道:「好。」
陳翼直笑道:「尚未有幸得知先生尊號。不過先生既然進了此門,咱們便是有緣了。」
從朱里出來,蕭安這才是說了第一句話。
陸鼎元卻想示好,誰知蕭安渾然沒有反應。便也不拿熱臉貼人冷屁股了。
於是得了案首的消息首先傳回了朱里家中,頓時在朱里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風潮。
——哼,果然生意慘淡!連個吃飯的都沒有!
照慣例,縣案首只要沒出大意外,進學便是理所當然的。
徐賀已經將蕭安視作打雜、長隨了,理也不理跑堂的。他邁步進門,卻見這堂屋打通了兩棟樓房,比外面看著還要更大些。在大堂兩頭都擺放了五七套細木桌椅,零零散散也坐了幾個客商模樣的人物,卻只是在喝茶說話,沒有飯菜。
船到碼頭靠案。陸鼎元自覺地找人搬貨,徐賀則負手而立,像是在享受這種有人服其勞的舒暢。這在以前,前前後後可都是他一個人打整。
在沉寂了多年之後,朱里這個小地方,終於又要出一個生員了。
這個時代的士子雖然給人一種花天酒地到處旅遊觀光的錯覺,但絕大部分時間還是得耗費在書房裡,背書作文,全然沒有雙休日,比後世學生要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