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雛鳳初啼
第169章 長沙沈家
徐良佐被趕進了車裡，徐元佐與沈玉君騎馬在前面引路。
徐元佐本來還有更尖酸刻薄的話等在後面，見表姐就此罷手，也便不說了。他看長沙這邊的農墾之盛，想來島上自給自足是綽綽有餘的。不知道還有什麼特產。再看到沈玉君身後跟著的凶神惡煞，徐元佐也想知道這些人的來歷——看看自己有沒有搞頭。
沈老太爺差點起來扶女兒，卻聽旁邊一聲清咳，這才只是一頓拐杖：「外孫這麼大了，我才頭一回見到，你這逆女是要等我進了靈堂神位才來么！」
雖然在沈玉君口中，沈家頗有氣象，但是走到莊院門口就知道底蘊了。
徐元佐下了馬，跟著表姐上前，各自扶了各自大人，不讓這對兄妹太過激動。
棋妙第一個衝下跳板，先去看等在碼頭的馬車。僕從隨後，在岸上列隊接應徐母。徐母在朱里身手矯健，此時此刻卻跟大戶人家缺乏生活自理能力的主母沒甚兩樣
徐元佐心中暗道。
按照時人的命名習慣，多以沙洲的特點加上「沙」字相稱。比如姚劉兩姓的居民多，便叫它姚劉沙；地勢高的，便叫高明沙；又有平洋沙、馬安沙、登舟沙……種種不一而足。
當然，還有個可能就是他本來就比父親年長得多。
徐元佐聽了覺得長輩的感情經歷真是曲折，這要是拍電視，大概夠編導水上七八集的。
徐元佐覺得這句話有些突兀，然而只要不是不可揣度之人，說話必有語境。若是聽聞者覺得突兀費解，肯定是缺少了理解這句話的語境背景。
沈家大宅坐落在長沙，典型的以形得名，乃是一塊狹長型的沙洲。雖然在地理學上，沙基島嶼與岩基島嶼涇渭分明，不過就徐元佐的直觀感受而言，並沒甚區別。
徐母見了更是激動不已，快步上前，雙手扶住那男子
沈玉君陪著徐母走到徐元佐身後，故意道：「這是我沈家的港口。」
沈本菁帶著徐母和元佐良佐進了正堂，主座上端坐一位白須白髮的老者，身邊是頭髮花白的老婦。下首坐著一位看起來比沈本菁要顯年輕些的中年人，看來是一心讀書考取功名的大舅了。
徐母呵呵笑著，打量著自己十多年不曾回來的娘家。眼睛里已經水光閃動了。
此時縣城還在東沙沒有遷來，自然也就沒有磚土城牆了。
過了門廳，前院里兩排銀杏對列而立，壁壘森嚴。
僕從侍立一旁，徐母上前拉著兩個兒子跪下，深情道：「不孝女拜見父親大人，母親大人。二位大人福壽永享！」
徐元佐的目光掃過門當戶對，已經知道沈氏沒有功名保家護宅，懷有這麼大的基業也是危險。他看了一眼沈玉君，又懷疑沈家多半還跟
大船在港口靠岸，徐元佐站在舷邊看著水手搭上跳板，舉目遠眺，港口後面便是大片田園。再往後則是零星黑點，乃是居民市鎮。
徐母和藹慈祥地呵呵笑著，打岔道：「我嫁出去的時候，這裏才兩個碼頭。」
「小妹！」男子嘴唇蠕動，努力噙著眼淚。
徐元佐在很小就知道崇明島是我國第三大島，面積僅次於台灣島和海南島。
從碼頭到沈家大院大約三里路有餘。四里路不到。
徐元佐再看自己二舅，只覺得他與父親相比更顯老些——這大概是因為他偏瘦偏黑，又常年吹風的緣故。
——家裡人明明感情深厚，卻又硬挺著不肯往來，這不是自虐么？
徐元佐看著春風之下的新苗。隨著馬浪起伏，道：「表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炫耀家世，是因為平日沒有顯擺的地方么？」
「二哥，這是我長子元佐，這是次子良佐。」徐母忍住哽咽
沈玉君掃視著四野良田，道：「你目力所及的良田，都是我家的。」
直到了夏圩，收羅了些書籍，其中有正德年間的崇明縣地圖，他才知道此時的崇明尚未完成一條卧蠶狀的圖形，而是被水路分割，呈現出團團沙洲。
徐元佐一噎：難道跟個女孩子鬥嘴？那真是活回去了。
「跟你個毛頭少年有什麼好顯擺的。」沈玉君突然意興闌珊，接下去的路也就不想說話了。
「哦，挺大的港口，有四個碼頭吧。」徐元佐掃了一眼：「這麼多碼頭，有什麼用？」
「二舅。」徐元佐與弟弟躬身行禮。
「好好好！」沈本菁一個勁地誇讚，良久方才想起來：「爹娘和大哥在正堂等你呢，咱們進去吧。」
沈老太爺已經不怎麼管事了，沈本菁在家中地位頗高，眾人便簇擁著沈本菁與徐母往裡走。
徐元佐微笑打躬：「我隨恩師修學日久，則知不足之甚，案首云云實不足自
車馬眾人在照壁之後停下，下車下馬。中門大開，一個中年男子從裏面走了出來，步下台階，原本死板著的臉，在見到徐沈氏的剎那動容起來。腳下踉蹌，半跌半撞小跑過來。
沈本菁鬆開妹妹，伸手摸了摸徐良佐的腦袋，又想摸徐元佐的……發現徐元佐略高，便轉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高高大大，好身坯！」他又道：「聽說賢甥上月縣試中了案首？真是好！好啊！」
沈玉君輕嘆一口氣，朝徐元佐甩了甩下巴：上去把兩位老人家扶住吧！
沈玉君總算逮到了機會，沉聲道：「我與姑姑說話，你小孩子呆一邊別插嘴。」
「都是這三五年裡新修的。」沈玉君道：「姑媽，咱們在這換車。走石子路回去不很顛簸。大船還要繞半圈，直接到後院碼頭卸貨。雖然那邊近些，但是水淺，還要轉小船，反倒不如走前面輕鬆安心。」
郡城徐家大宅門前牌坊林立，一座挨著一座，沈家只有一面淺雕麒麟的照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