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雛鳳初啼
第186章 少年說
文學審美的差異令這兩派直接對罵，而且言語極重，偶爾還有人身攻擊，放在後世許多論壇都有可能被版主關小黑屋呢。
徐元佐不知道林大春是怎麼想到「少年」這個主題的，但既然出了題目，斷然沒有討價換件的道理。更何況「少年」一題。正中徐元佐懷抱。
長輩老師都是愚昧的，怎麼教出智慧少年？長輩老師都不智，智慧的少年只會被視作瘋了的少年，還指望國家智慧……先篡權奪政吧。
意思是說：人在年少的時候，會依戀父母；知道美色，懂得找對象了，就傾慕年輕美貌的女子；有了妻子，就眷念妻子；做了官就一心放在君主身上；得不到君主的正反饋，心裏就火辣辣地難受。具有最大孝心的人，才能終身眷念父母。到了五十歲上還眷念父母的，我只在偉大的舜的身上看到了。
這就意味著，徐元佐要講「心」，講「赤子之心」，從縱橫兩方面闡述，都是極大的題目。
徐元佐如果照抄過來，實在太砸自己「神童」的名聲，即便
「敬諾。」徐元佐躬身告退。
而唐順之、歸有光領導的唐宋派，則覺得行文應該直白些，秦漢時候那種堆砌各種生冷典故，文字佶屈聱牙的風格實在討厭。應該學學唐宋，尤其是韓柳歐蘇等八大家的文章，簡明扼要，不重辭藻，而辭章之美躍然紙上。
林大春暗笑：果然是少年之人，不知道人心爭執，豈會因為一同而存百異？
林大春略有遺憾。
指望萌芽狀態的水稻結出飽滿的顆粒。真是有種反差萌呢。
林大春心中一動，道：「便以『少年』為題，寫篇古文。」
林大春正與張元忭說話，見這麼快就有文字呈了上來，笑道：「小友文思卻是敏捷。」他展紙讀了出來，微微詫異：「先聲奪人，有點意思。」
他道：「言之有理。你可帶了往日習作？」
「恐怕不好把握。」林大春既有些期待，又有些擔憂。
「請大宗師命題，小子這就寫來。」徐元佐又道
當年梁啟超曾有一篇收入中學語文教材的文章：《少年中國說》。
此文是個將死老朽，前途絕望而寫出來寄語後輩的抒情詩，除了文辭上還有些排偶、比喻等可以拿來教中學生寫作手法，就只有題目和立意有些價值。
「世有三歲之翁，亦有百歲之童。」縣學教官看了徐元佐落筆，連忙抄了下來，送到廳中，呈給林大春。
「來得匆忙，並未帶來。」徐元佐暗道：往日不寫作文，真不好意思。
這個甩尾漂移叫廳上兩位大才著實愣了愣，彼此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少年誠如國朝初興，訂立典章，革除舊弊，創立文化。與之相對的，老翁就如國運衰竭，社稷將滅，多有詭譎妖異之事。三歲之翁，便是二世而亡的秦、隋、國祚不長的小朝廷，以及蒙元；百歲之童，則是上古三代，聖王治世，時時自新。
至於元人，呵呵，粗俗之徒不足論耳！
「雖然各有所美，各有所惡，但是『言之有物』卻是諸君所共識。」徐元佐道：「小子以為
從立意角度而言，少年一題正是與「立志」、「恆心」、「大孝之始」等等聯繫起來的。
至於少年富則富，少年如何富？休學去開軟體公司？還是創立「非死不可」？
到了目今，古籍中將瘋癲之症與大腦聯繫的非主流思想大有傳播。
在十四子的復古派看來，唐人至開元之後就有了暮氣，宋人只會拾人牙慧，十分可鄙。
張元忭不知道徐元佐打算採用哪種文體寫。所以大概揣測了一番，覺得難度不大。如果正統來寫，可以循著孟子的意思寫，無非就是少年之人要立志，且支持以恆。如果要劍走偏鋒，可以從《周易》入手，以少年為潛龍，推演十二消息之卦。也能讓人驚艷。
徐元佐定了基調，旋即開始大段類比。
甚至連唐宋八大家，在他們看來也只有「尚古文」
內丹學的發展告訴人們，真正主宰思考、思想的是大腦，或者說是大腦區域。李時珍就說「腦乃元神之府」。當然，他們都是唯心主義者，並不相信大腦本身有思維，而只是思維所寓居的物質基礎。
張元忭道：「元佐朋友正應了天馬行空而步驟不見，確實引人期盼。」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熱中。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見之矣。」
林大春張元忭一段段讀下來，也不免被徐元佐縝密思維所引導，挑不出半點紕漏。至於行文鍊字，這本是徐元佐的弱項，但因為是古文，要求沒有時文那麼高，講究「字字珠璣」，便成了瑕不掩瑜，大可忽略不計。
《禮記》所謂「總包萬慮謂之心」，這是最早賦予「心」哲學概念。其後為了滿足古人的哲學需求，心正處於身體中間——上中下的中，如同天子處於天地人之間，國君處於君臣民之間，所以心的精
整篇內容都是感情強烈，而邏輯欠缺，就比如膾炙人口的一句：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簡直可笑。
不過公允地說，梁任公將少年與國運捆在一起，的確是推開了一扇窗。
張元忭聽了此題，心中第一個反應是《孟子·萬章上》。
只需要將「少年之國」改成「國之少年」，文章的利益和格局就上升到了指點天下的高度。
他是個文科學霸。
第一個反映在他腦中的並非孟子。而是梁啟超。
全文最終在回到「修齊治平」，而在「新民自新」點睛，更見格調之高。
赤子之心討論的是心。
張元忭是博學鴻儒，徐元佐卻不是。
反正這個口水仗打了很久很久，在徐元佐穿越的時候還沒打出個勝負。沒有任何一位哲學家宣布終結了唯心唯物之爭——精神病院倒是有不少這樣的終結者。
誰知再次傳上來的時候，卻是「人既如此，國亦亦然。」
張元忭聽了，微微一沉思，道：「三歲之翁，百歲之童，接下去便是要說赤子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