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第四卷 映日荷花

第318章 拓林計劃

第四卷 映日荷花

第318章 拓林計劃

康彭祖見徐元佐目光飄移,扭頭一看,原來是安掌柜走了過來。
陳翼直道:「然後便是牙行、貨棧、客棧。這本是仁壽堂的主營生意,肯定是要優先給自己人紮根的。其次還要在附近採買石料、建材——有家客棧拓林店至今沒有開起來,也有建材不足的緣故。」他一來就去看了拓林店,雖然是佐哥兒親點的開拓之地,可是的確太不給面子。
這就是泰西船在亞洲海域只能欺負落單海船的原因。也是大明海客主流思想中不能接受多炮的原因。當然,如果加上那麼多弦炮,更會影響海船的載貨量,降低利潤,顯然是更不可取的。
康彭祖一愣,搖了搖頭。
徐元佐呵呵笑了笑:「反正玩笑消遣嘛。」
徐元佐伸手指向海面:「我們只看這片海。你說要多少船,能夠成就海上霸業?」
徐元佐想了想,道:「上古之時那裡自立一國,後來併入高麗乃成一郡。如今聽說朝鮮在濟州島上設了兩個縣,想來撫養三五萬人口是沒有問題的。」
上海本身也有港口,但是受限於航道的水深和寬窄並不受海客待見。而過去將來都大大有名的吳淞港、洋山港,前者如今屬於嘉定縣和吳淞、寶山守御千戶所管轄,後者則屬於寧波府定海縣和定海衛管轄。
安掌柜失笑,對自己過分認真表示羞愧。
康彭祖哦了一聲,又道:「我倒是聽說許多海賊謀官職于南洋小國,或是將軍,或是都督,不一而足。」
此刻的拓林鎮人聲鼎沸,迎來了倭亂后的最高峰。鎮子出於防倭的考量,築有一丈多高的城牆。城牆裡面是橫豎兩條街,靠近城牆的地方還有幾畦菜地,商貿幾乎為零,少有的幾家商鋪也沒備得貨。與靠近郡城的市鎮完全就是天壤雲泥之別。
汪直是徽州府人,並非出身海客大族。然而他的確走到了海客的巔峰。佔據日本薩摩洲松津浦,僭號曰宋。自稱曰徽王,部署官屬,咸有名號,即便戰國大名都要看他臉色。
康彭祖拿出一本時文集子。是準備在路上刻苦用功的。誰知翻了兩頁,竟然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他將書重重拍在桌上,扭頭看著窗外的海波翻湧,想起徐元佐說的「海外稱王」,不由陷入遐思:我若是要在海外稱王,又是一番何等光景?
康彭祖認真起來,道:「當年汪直、徐海等輩,擁船過萬,便能海外稱王了。」
徐元佐抿著嘴,生怕一開口就灌進腥鹹的海風。
他看了徐元佐一眼,突然道:「敬璉莫非有琉球稱王的打算?」
康彭祖當然不會推辭,道:「敬璉既然有了安排,我遵行便是。」
徐元佐解惑道:「佔據了濟州島,也方便商貨流轉。」
「可惜汪直終究還是格局太小。」徐元佐笑道。
徐元佐一路過來。看到的都是農田,商業蕭索,的確很難想象當日的情景。不過肯定不是當地人吹牛,因為那時雙嶼是海上明珠,而此地到舟山雙嶼只有一兩日水程,光是賣柴水米肉都能富裕。
陳翼直又想到自己很可能就是佐哥兒看上的管事人,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要五鼎烹!
「濟州本有噴火山。其地氣候溫潤,水源豐沛,東國人于彼處牧馬。若是推行農耕,三五萬人口肯定能夠支撐。」康彭祖進一步闡釋道。
這個話題竟像有妖法一般,讓康彭祖忍不住越想越細,光陰便因此偷偷溜走了。
徐元佐嗯了一聲。仁壽堂和徐氏需要的都是商業人才,即便最低級的小夥計也得能夠識字識數,若是某地的教育荒廢了,那就不可能找到足夠的本地員工。
陳翼直有了事權,精神一振:「哥哥放心,這事我定抓緊去辦。」
徐元佐又道:「這事不要以徐家的名義辦。我聽說孔門先賢言偃曾經來過此地。我等奉先賢在前,立個奉賢堂,一方面供奉言偃,一方面也做仁壽堂的勾當便是了。」
開港的利益太大,徐家不可能一口氣吃完,搶先一步已經夠了。
「願聞敬璉高見。」
安掌柜走來,一聽這兩個少年郎原來是在做萬里覓封侯的青春熱血夢,不由覺得好笑。不過他卻忍不住問了一聲:「濟州島在何處?」
安掌柜心裏挂念著那麼大筆貨,心中早就忐忑不安。現在船在海上,誰知道是否會夜長夢多?他甚至不知道派出去的小船是否聯絡到了貨船。
陳翼直早到了拓林,將勞工和護衛分散安置在此處民居之中。他得知徐元佐來了,連忙趕到徐元佐落腳的寺廟彙報工作。從招工到沿途餐飲,事無巨細。恨不得什麼都叫佐哥兒知道。
康彭祖走到徐元佐身邊,被海風一吹,縮了縮脖子,道:「敬璉頗愛看海?」
徐元佐也不多說,邀康彭祖上了車,往港口疾馳而去。
「我若是汪五峰。就揮師那霸,取個琉球官職,遙控日本,向大明稱臣。日後或是過繼,或是禪讓,奪琉球國祚易如反掌。請使封貢,豈非千秋萬代之局面?」徐元佐微微搖頭:「何必偏要以海商之身,與朝廷硬碰,最終落個身死業滅的結果。」
安掌柜道:「那種地方,能容納多少人口?」不自覺地,他也開始參与到了這個幻想遊戲之中。
徐元佐已經站了小半個時辰了。
「擁船過萬,那麼手下恐怕要十數萬乃至上百萬人了。」徐元佐嘆道:「即便在中國也是一方諸侯啊。」
「即便有,我也不選在琉球。」徐元佐道:「我不是汪直,沒那麼多人手船銃。」
康彭祖等在上海城外,見徐元佐下車便快步過來,道:「咱們不進城了,直接上船。」
「汪直伏誅不過十年,而如今朝廷已然開海了。」康彭祖語帶惋惜:「他若是真如敬璉所言,蟄伏琉球,謀國固本,現在或許已是真正的東海霸王了。」
「不錯,你先辛苦點,開始收買地產吧。」徐元佐道:「不用太著急,從城裡開始。」
——沒有印信,誰能聽你呢?少年人就是充滿了朝氣活力啊!
陳翼直頭頂發矇:這還要包攬賦稅么!
陳翼直心中一顫,暗道:不會是要我常駐此間吧?雖然心頭髮慌,他還是答道:「嘉靖倭亂之前,海商從龍泉港出海貿易,直抵雙嶼,故而此間也是繁榮昌盛的模樣。後來雙嶼被毀。倭亂大起,斷絕了海陸商道,拓林便敗落下來。我聽此間老人說,當年城內非但擠滿了人家,就連城外城廂都是住戶。」
徐元佐毫不在意道:「若是我,我就立足濟州島並北海諸島,以四兩撥千斤,時機一來,照樣能夠翻雲覆雨。」
上海康家接到了徐元佐的口信,立刻組織人手前往金山島護航,同時邀請徐元佐前往未來的龜山巡檢司一游。
徐元佐微微點頭。
徐元佐對海戰並不了解,從能夠接觸到的信息來看,大明海商並非故步自封,實在是現在歐洲海船的弦炮戰術實在太渣。命中率非但低得令人髮指,還只有貼近才能起作用,但是大明水師和東方海盜誰會傻傻跟你玩抵近射擊遊戲?人家遠遠就放火船了。等到兩船靠近,直接放火銃,跳幫肉搏。
港口中停泊著幾艘柴水船,正是要靠這些船擺渡,方能上停在外洋的大船。康家為康彭祖準備的座駕是一艘有傳統的大福船。這種船適合走遠洋,而且船身高大,居高臨下往往能夠碾碎小船,唯一的問題就是只有首尾兩門炮,顯然康家的海軍思想還停留在人多銃多的階段。
陳翼直旋即明白過來,滿心不好意思道:「人一高興,把這事忘了。」
「總櫃便立在拓林鎮,你早日督促他們把店開起來。這麼長時日,哪怕從唐行運建材過來,都已經修好了。」徐元佐對工期表示不滿。
原本的老店長一會兒訴苦說買不到材料,一會兒又託詞往來商賈不多,無須擴建。叫陳翼直十分看不上眼。
「再然後,要開蒙學社學鄉塾,叫人在此地休養生息,安家落戶。」陳翼直道:「十年之後,若是沒有大變故,此地必然能重複昔日光彩。」
船行整日,停泊在金山衛的軍港水寨。安掌柜急急忙忙去聯絡家人。取得回饋。徐元佐則帶著康彭祖去了拓林鎮。
陳翼直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道:「佐哥兒若是要我瞎扯,那我就放肆了。」
徐元佐道:「這個奉賢堂就不要找那麼多外人來了。」他轉向康彭祖:「萇生兄,你我兩家作大股東,另外各推薦三家進來,再饒當地有名望的大戶一股,你看如何?」
陳翼直腦袋一懵,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船上的時間終究些無聊,三人又回樓中飲酒,然後各回艙室休息。
康彭祖雖然一早就知道開港之後日進斗金,卻沒想到還能這麼玩,卻又擔心影響徐元佐的布局。
陳翼直說著,瞟向徐元佐身後的顧水生。兩人雖然談不上要好,但是到底同鄉同學同事這麼久,交情總是有點的。他見顧水生面露欽羡,心中又是一顫:莫非佐哥兒是真的要在這兒做起海客生意了?富貴險中求,他家有閣老坐鎮,這般來錢的生意沒道理不做!
陳翼直有些不好意思。出海在外的商旅,最喜歡的娛樂活動無非賭博和花酒了。
徐元佐嗤之以鼻:「兒戲。」
康彭祖沒有說話。在江南沒有人不恨倭寇的,然而仇恨卻隨著階層向上漸漸減弱。因為像康彭祖這樣的勢家。住在城裡是不會直接受到倭寇屠戮的。也因為他們知道的更多,所以對汪直、徐海等輩,難免懷了一絲欽羡。
果不其然,徐元佐問道:「這個市場若是交給你來開拓,可有什麼想法么?」
「萇生兄。」徐元佐伸手擋了嘴:「你可知道地有多寬,海有多廣?」
「娛樂方面呢?」徐元佐問道。
康彭祖笑道:「聽說唐時有飛梭,不過近古卻再沒有人見過。」
「你先去治印才對!」
徐元佐乾脆利落地帶著羅振權和一干護衛前往上海。隨從之中,顧水生、安掌柜赫然在列,梅成功卻被留在了唐行,負責溝通程宰和安家。
陳翼直笑了,道:「這裏地方是好,可以走貨,就是人口太少。我在城裡轉了兩圈,數了下來不到三百戶人家。有一家社學,但是鎖著門。一問附近住戶,說是早就沒了先生,關了怕有兩三年之久。」
陳翼直繼續道:「拓林若是有海貨流入,勢必需要人手運到華亭、上海、唐行,乃至往西走海州、浙江。所以小弟若是主持此間市場,勢必會多買田地。即便買不到附近好的水田,城廂舊地也要多買過來些,修建屋舍租借給前來做工的人家。至於灘涂之類的廢地,也可以買來建鴨廠。」
顧水生一旁玩笑道:「也別太放肆。」
徐元佐搖頭笑了。
徐元佐笑了笑:「不要緊張,隨便聊天,瞎扯嘛。」
徐元佐道:「在朝鮮南界的海外,是朝鮮流放罪人之地。」
——以朝鮮人的戰鬥力,我現在未必就拿不下那兩個縣,只是怕守不住罷了。
「我們是否可以坐收租金,至於經營還是交給人家去做?」陳翼直問道。
「你看這拓林鎮如何?」徐元佐問道。
「這大海,要比天下所有的土地合起來還要大啊。」徐元佐感嘆一聲:「若說控制商路能夠獲利十倍,那麼控制海路就能獲利百倍。」他抬頭望向蔚藍如洗的天空:「若是有人能夠造出飛天之舟。控制了天路,那更是千萬倍的利潤。」
徐元佐很欣賞陳翼直這樣有所為有所不為的秉性。什麼錢都想賺的商人,到了最後很可能什麼錢都賺不到,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賠進去。黑舉人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沒想到小白兔一樣的徐元佐竟長了一口獠牙,被他連骨嚼碎吞了下去。
「只是上面既然有兩個縣。恐怕不好佔據。」安掌柜道。
徐元佐站在船頭,額頭上裹著厚厚的棉布抹額。腦後的飄帶被風扯得呼啦啦直響。
安掌柜應了一聲,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在考慮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