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名動京師，聖眷正隆
第380章 苦
「有年成好的時候，還能落下一些。」
燕南飛點頭，他們身上都是帶著銀子的，這些乾糧，只不過是備用罷了，帶不帶都行。
甚至，現在，曾毅都有些懷疑，他要走的路，是否是正確的。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賦稅等原因，才弄的百姓們吃不飽穿不暖。
「俺們村子還好些，旁的村子，聽說都糟蹋好幾個了，有的最後跳河了，有個聽說瘋了。」
曾毅詢問，之前，雖說在村中碰到過村民，閑聊了幾句，可是，卻沒問的那麼詳細，那村民也就是說了幾句，然後就忙別的去了。
糧食強沒了，撐著過下去就是了，總是有條命在的。
眼前的這一幕，曾毅這一路行來，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類似的情況很多。
看著老人懷裡的乾糧和一錠銀子，曾毅點了點頭，他剛才雖然沒說給銀子，可，總不能什麼都讓他交代出來吧？
曾毅衝著老人拱了拱手，笑著和老人拉扯了幾句，短短的幾句，也算是熟絡了起來，畢竟，有人給送吃的和銀子，尤其是在家裡極窮的情況下，老人自然也是順著曾毅的話說的。
曾毅扶住了不住向他躬身道謝的老人，笑著道：「老丈身體到是硬朗，不知今年高壽幾何？」
「據說，他們搶走以後，都賣給了那些糧食販子，可咱們能有什麼辦法？敢攔著，真打沒了半條命，可就真沒法活了。」
「他要是真要，有命一條，別的，他就是讓官差們前來，也是沒東西的，糧食一個子都沒有了。」
「這都是好的了，要是他們碰到哪家的閨女或是媳婦水靈了，這幫天殺的可是把人都給糟蹋了。」
破舊的茅草屋前，兩個小孩子圍著身材佝僂，滿臉皺紋的老人不停的囔囔著，老人的頭髮已經全部發白，身上的衣服也是縫了很多的補丁。
一直以來，曾毅雖然知道東廠的番子猖狂，囂張，可是，卻從來不知道，東廠的番子竟然還做如此事情，這是真要逼百姓們造反啊。
「您兒子在縣城裡給人幫工，還算可以吧？」
曾毅嘆氣，卻是把這責任，給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若是他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那也沒什麼，可既然他出現在了這個朝代，且，身居高位，那，他就有責任去治理這個朝廷。
「唉。」
曾毅打量著院子，貌似隨口詢問：「才如今，就快沒了糧食，等收糧之前，還有這麼長時間，可改怎麼辦啊
搶走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要熬了，能不能熬過去，可就不一定了，交稅，最起碼，還能留一些。
說到最後，老人自己都笑了，難處太多了，也就無可奈何了。
而且，實在不行的話，曾毅也準備玩一次無賴，只要正德點頭，朝中大臣同意與否，那可由不得他們了，曾毅可以用旁的辦法逼迫他們，無賴的辦法，曾毅也是有的。
「藏？能藏哪去？」
搖了搖頭，老人蹲下身子，看著兩個娃娃，道：「你們都回去，可不能到處亂跑了，爺爺出去給你們找些吃的。」
「咱們只能是忍著了，好歹，還有一條命在不是？」
曾毅好奇，在曾毅的心裏，官府，大多數時候，可都不是什麼善茬，雖然曾毅自己就是官，可，官府在曾毅的印象里，的確如此。
原本，這個曾毅是放在最後的，當改革進行的差不多的時候，能夠留下的官員，面對開海禁，怕是沒幾個會反對的。
「逼，怎麼不逼。」
曾毅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把咱們的乾糧給他們吧。」
就這麼簡單，可，東廠的番子，卻硬是把村子里活命的糧食都給搶走了，然後在轉手賣給糧食販子。
「餓了才有精神。」
雖然肯定有巨大的阻力，可，只要修建學堂的事情徹底結束，曾毅將會積累巨大的聲譽的，而且，這次，正好可以去那些臨海的州府看一看。
曾毅也是有他自己的目標的，他是要逐漸的排除或者說讓朝中慢慢的以改革思想為主的官員佔據主導地位的。
顯然，家中現在就老人一個人在家，他若是真走了，又怕沒人看住這幾個孩子，可，若是他不走，這幫孩子又餓的不行。
「哎。」
而且，禁海，也是祖制，想要開啟海禁，也等於是打破祖制了，定然是要惹來不少人的反對的。
可，若是讓天下百姓遭受如此大罪，那，曾毅，是不忍的。
曾毅輕聲念叨，就算是燕南飛站的很近，也沒聽清楚曾毅到底是嘀咕的什麼，在曾毅看來，其實，現如今可不比後世。
「改革啊。」
「老人家不必多禮。」
老頭雙眼中帶著憤怒，可卻又無可奈何，連說話的語氣，都變的很是無力：「人家是朝廷的人，也沒官府的人帶著，就是明搶，誰敢攔著，他們就打，打的丟了半條命。」
提起自家的孩子，老人的
人，都是這樣，除非是親眼見到，若不然，總是不可能真的體會到的。
提起自己的兒子，老頭的臉上就多了一份的笑意。
老人說這個，卻是悲憤，無奈，正如他所說的，沒法攔，不敢攔，他們敢攔，對方就敢打，打沒了半條命，用不用請大夫？哪來的銀子請大夫啊。
「你們就沒去報官嗎？」
而且，在曾毅看來，出現這一幕的原因，最主要的，應該還是東廠霍亂的原因，這些，他明明能夠阻止的，可是，卻沒有阻止。
「怨我啊，怨我。」
老人的話，讓曾毅震驚，腦海里如同雷鳴一般的轟隆隆作響。
老人倒是喜歡說話，說話的速度卻是不快，估計是怕曾毅聽不懂他的話，是以，刻意說的很慢的。
「就這一兩年，不行了。」
什麼餓了才有精神，只不過是老人安慰孩子們找的由頭罷了，分明是家中沒有了米糧。
「都出去了。」
「勉強能夠補貼家裡的用度吧，家裡忙的時候，還是要回來的，就我一個老頭子，也種不了那麼多莊稼的。」
「造孽啊。」
甚至，已經有朝廷的官員開始靠攏東廠了。
進村子的時候，曾毅他們已經打聽過了，這村子，前不久，才有東廠的番子不知道怎麼了，從這路過，可是搶走了不少東西的，和強盜無異啊。
「現在，野采都是留給孩子們吃的，咱們這些大人，都吃樹葉野采根什麼的，這東西苦，孩子們不吃，咱們忍著吃。」
心裏暗自想了一會，考慮這件事該如何提到最近的時間來解決，怕是還要等天下學堂修建以後，曾毅回京的時候，在著手海禁一事了。
這也是曾毅改革的其中一塊，對於稅收的改革，不過，這個改革，卻是要放在最後的，而這其中對糧食的改革等，都是有的。
曾毅的眼細，已經看到老人雖然是無奈的笑著，可是，身子，卻是微微的有些發抖，明顯是回想此事，被氣的了。糧食被東方的番子搶了，官府不敢管，也不管，讓他們自生自滅，可等到要交稅的時候了，卻是一個都跑不了，沒有，他們可以等，等你收糧食的時候，賣了糧食在交稅。這事情，不管是誰碰到，怕都是要生大氣的。
為了活命。
而如今的這個朝代，快七
甚至，還有推波助瀾的嫌疑，雖說曾毅也是為了以後的改革能夠成功，可是，改革是要改革，但是，這過程當中，百姓們所受的罪，曾毅都歸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撐著唄，總是能撐到的。」
而且，若是交不上來，縣令們也沒法交代，這是一級一級的往下壓著呢。
而且，眼前這一幕，也讓燕南飛心裏有些發苦的。
「要是沒被搶之前，還沒什麼，咬咬牙，也都能擠出來，可現在，都被搶了，還怎麼交？」
「老了，老了，快七十了都。」
想要改革，也是有別的辦法的，並非是要趁亂行事，只不過，別的辦法，會要艱難一些的。
「總是要留著一條命在的啊。」
「這不，又要收稅了，說是皇帝要修建什麼園子……」
兩個孩子當中，看起來年幼的，說話聲音還帶著奶聲奶氣的小女孩拉著老人的袖子，仰著腦袋，雙眼中滿都是可憐巴巴。
「前些日子，還有朝廷的番子來搶過糧食。」
老人的話，讓曾毅雙眼眯在了一起，眼睛有些發酸。
「真是不讓人活了啊。」
「那官府那邊怎麼說的？他們不逼你們交嗎？」
只不過，這個村子，卻顯得更為嚴重。
曾毅可不認為，官府看你窮了，就不讓你交稅了，這是不可能的。
快七十了，這個年紀，的確足夠他得意的了，就算是後世，雖說生活質量上去了，可平均壽命也不過是七十多歲。
「今年的收成不太好吧？」
都是貧苦人家，這自己動手做一些門啊，凳了什麼的，只要要求不是太高，還是能夠做到的。
曾毅雖然知道東廠肯定是把世道給攪合的亂的不成樣子，可是，卻從未想到過，竟然會亂成如今的這個樣子。
老人摸著身邊孩子的腦袋，滿臉的慈祥：「吃飽了你們就又該縮屋裡睡覺了。」
拖著拖著，指不定，這命，就沒了。
「爺爺，爺爺。」
老人苦笑連連：「沒地方藏，他們和強盜沒區別，反正聽說附近村子有不少都被搶了。」
曾毅這話，看似是隨意問的，而且，帶著的全都是好奇，老人也不以為意，他把曾毅當成是了沒吃過苦的大家公子，見到他們這種情況了，自然是好奇了。
「老人家您孩子都不在家？」
老人笑著，看似是因為難住了官府而在笑，可是，曾毅卻從老人的笑容里，看到
這樣的人，心腸自然不壞，是以，沒幾句話，倒是和曾毅熟絡了起來。
「這些孩子還正是發育的時候，不像大人，餓不得啊。」
開海禁等，這些，現如今，必須要提上日程了。
只是，現如今看來，這一步，卻是要提前進行了。
老人笑著，不過，卻是嘆了口氣：「這其實也是躲不了的，聽說，縣太爺那邊發話了，現在沒有，那就等，什麼時候有了，就什麼時候交，總之，是逃不了的。」
「爺爺，不吃野菜了好不好？」
曾毅楞了一會，提起了老人在城裡幫工的兒子。
燕南飛大驚：「您為了天下百姓，已經是盡心儘力了，這事情，豈能怨您？這都是劉瑾造的孽啊。」
「爺爺，不睡覺了，不睡了，真的餓了，好餓，好餓。」
雖說明知道，就算是沒有他曾毅的存在，劉瑾仍舊會如此，可是，既然存在了，有能力干預，不管如何，曾毅心裏的愧疚，是不會少的。
「天下雖未大亂，可卻民不聊生啊。」
老人咂了咂舌頭：「不行的話，就喝水，吃野采，不過，野采現在也都挖的差不多了，樹葉也能吃。」
曾毅正愣神呢，卻是猛然抬頭，看著跟前站著的老人，身邊拉著一男一女，卻是燕南飛把乾糧送過去以後，老人帶著孫子孫女過來道謝的。
曾毅忍著心中的那股悶氣，臉上的表情，卻是有些難看。
「咱們去挖些野采，官府也不要啊。」
「報了，可沒用。」
「我餓。」
開海禁，互通有無，絕對能讓大明朝的經濟在上一個台階的，而且，更是能互通有無，解決眼下大明朝糧食不夠的困局。
開海禁，這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造船等，舶司等開海禁的衙門，也需要重新組建，這個，曾毅現在還沒有合適的人選。
現如今，雖然產量低，可是，卻人少地多。
曾毅嘆了口氣：「總有得到消息的，把糧食給藏起來的吧？」
老人苦笑，他們也是托關係找人打聽過的，人給的回話是讓他們忍著，官府都不敢管，告狀也沒用，別把番子給惹惱了，要他們的命。
老人竟然是嘿嘿笑了起來：「可逼又能怎麼著？咱們是真沒東西了，這些，咱們都去官府告過狀，官府是知道的。」
「俺們也託人問了，說是官府真管不到這些番子，而且，好像就連官府也怕這些番子的，根本就不敢管。」
「官府現在
曾毅看著不遠處的這一幕，雙眼微微有些發紅，仰頭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
「是。」
「您老可是長壽啊。」
輕輕嘆了口氣，老人臉上強擠出了一絲笑意，伸手在男孩的頭頂摸了摸：「吃野採好啊，土生土長的，都是山上的精華，可比窩頭強。」
比如說玉米，現如今，還沒有傳入大明朝，要再等個幾十年，若是開海禁的話，互通有無，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傳入中國的。
且，年紀大了，見識也是不少的，也能看出來，曾毅不是壞人，應該是剛才看到了孫子孫女要吃的那一幕，可憐自己爺孫，才給的乾糧和銀子。
「大人，這可怨不得您。」
若是可能，老人寧願給官府交稅，也不願意糧食都被東廠的番子給搶走啊。
心念想了一會，曾毅卻是知道，有些東西，必須要快速提上日程了。
「附近村子都是這麼？」
「以前還好些，雖然不富裕，還都能湊合。」
「好不好？」
「少爺，少爺。」
可是小孩卻是受不了的，尤其是男孩，更是吃的多，單吃野采，已經是膩了，受不了了。
旁邊的男孩可憐巴巴的拉扯著老人的衣衫，顯然，他們經常吃野采，大人們知道家裡的情況，可以忍。
「能撐到收糧食嗎？」
曾毅是後世來的，自然知道，這個時候的孩子，若是營養不良，對身體的發育等，都是有極大影響的。
一直以來，曾毅雖然心裏知道，百姓肯定會遭罪，可是，卻從來沒想到，會嚴重到現在的這個程度。
官府怕東廠的番子，何止是這地方官府如此，現如今，就是朝廷的大員們，對東廠，也是無可奈何的。
「不過，現在，也就能顧著他自己了。」
「官府說是他們管不著，那是東廠的番子，讓俺們忍著，要不然，就去上面找大官去。」
提起自己的年紀，老人咧著一張嘴，露出了僅剩下的兩顆發黃的門牙，嘿嘿笑著，帶著一絲的得意。
曾毅皺眉，胸中似乎賭了一口悶氣，他清楚，這老人說的沒錯，而且，他們托關係找人告訴他們的消息，也沒錯。
曾毅被請進了院子內，說是院子，只是幾面土牆罷了，而且，還不高，門倒是不錯，估計是自己在山裡砍的樹，然後回來自己做的。
「最後，也沒人敢攔著了，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把糧食和值錢的東西都搶走。」
「村子里都是這樣熬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