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明》第三卷 北上

第82章 修武戰後

第三卷 北上

第82章 修武戰後

林純鴻順著將士的話,怒氣形於色,恨聲道:「殺了算是便宜他們了,我們應該將這些賊寇扔到馬連、火燒坪的礦井中,讓他們用血汗還一輩子的債!」
隨之而來的是戰後,所有哨將以上的軍官都參加。
實際上,左良玉高看紫金梁和李自成了。紫金梁雖然被公推為盟主,但變民軍之間矛盾重重,從未互相配合。李自成在遼州逗留多日,原因很簡單:手下捨不得到手的城池,正在遼州燒殺淫掠取樂。到後來,尤世祿放棄紫金梁,快速包圍遼州,想走也來不及,只好睏守遼州。
做好這一切之後,兩千多俘虜浩浩蕩蕩的往濟寧進發,轟動了沿路的老百姓,紛紛來觀看被繩索竄成一團的俘虜。呵呵,我們這個民族就喜歡圍觀,往往路上死一頭驢,也會圍上一大群人,更何況是連綿好幾里的俘虜隊伍?
「哈哈,尤總兵守土有責,能不盡心?」左良玉有點幸災樂禍的說道。
張應元嘿嘿笑道:「任賊寇怎麼配合,我們也殺他個落花流水,又有何懼?」
程舒大喜,躬身領命。由一名參軍轉為帶兵的指揮使,任誰也會感到欣喜若狂。
憤怒沒有沖昏林純鴻的頭腦,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他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感,他要讓每一個勇士都知道他們絞殺匪寇是最正義的行為,要讓每一個勇士對賊寇充滿憤怒,提升他們下一次作戰時的勇氣。
正當林純鴻沉思時,車營指揮使凌肅不幹了,他反駁道:「難道車營這次出問題了?虎蹲炮不是殺掉了不少賊寇,大大減緩了賊寇進攻的速度?」
抵達澤州后,出於見識一下明末梟雄的心思,林純鴻立即前往涉縣拜見自己的頂頭上司:副總兵左良玉。
林純鴻看著凌肅還要反駁,忙微笑著說道:「凌指揮使莫著急,車營的確不可或缺,但是從指揮上我們還沒有理順,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好好計議一番,程舒,好好記下這點!」
在每個將士看了修武城裡的慘狀之後,無不對賊寇恨之入骨,尤其是虐殺嬰兒的場景更是刺激了每個人,恨不得將這些賊寇碎屍萬段!
「呵呵,好,好……怎麼樣?手下的兄弟還好吧?寒冬臘月的,咋來到北方,吃得消不?」
……
林純鴻挺胸收腹,精神抖擻,心裏卻在不停的哀嘆:「娘的,老子算是和李自成卯上了,打來打去總是他!」
狄威道:「車營單獨成營比較麻煩,火炮手與弓弩手、刀盾手和長槍手難以配合默契,還不如將盾車分入每個哨,炮手也分入每個哨,這樣哨將可以更通暢的指揮每種武器!」
說完,轉頭對傳令兵喝道:「擂鼓聚將!」
兩千多俘虜的押送任務,讓程舒頭痛不已。看著程舒愁眉不展,常書丹笑道:「你只需要將俘虜押送到濟寧即可,我卻要千里迢迢的從濟寧押送到清江,我都還未擔心,你愁什麼愁?」
程舒和常書丹聽到這些謠言后,但笑而不語,鄉民愚昧,什麼稀奇古怪的謠言都能傳起來。
「有勞大人關心,兄弟們都還吃得消!」
左良玉見自己雞同鴨講,瞟了羅岱一眼,也不說話,盯著輿圖發獃,心裏泛出一絲寂寞之感。
左良玉不再詢問荊州軍詳情,心中早已把荊州軍當成了炮灰,說道:「闖將李自成竊取遼州,據守抗拒我大軍,我正準備前往圍剿,還請林游擊稍候!」
林純鴻看了看狄威一眼,覺得狄威確實不錯,具備了一定的戰術眼光。狄威來自大田千戶所,看來千戶所的農奴中,人才也不少嘛。
程舒與常書丹是老鄉,兩人一直交好,關係非同一般。
按說現在左良玉兵精糧足,應該前往遼州協助尤世祿剿滅李自成,但考慮到遼州乃宣大總督張宗衡和總兵尤世祿的防區,自己沒有義務幫兩人肅清防區的賊寇,就打定主意謹守涉縣,不讓賊寇竄入京畿即可。
涉縣位於太行山東麓,扼晉南至直隸之咽喉,左良玉便屯兵駐紮於此。
實際,林純鴻任典史多年,哪能不曉得這些小道道?他之所以不按習慣行事,主要是擔心左良玉乃至朝廷藉機往他的隊伍里摻沙子。
左良玉哈哈大笑:「兩日前還在修武,今日便到了,到得好快!讓他進來吧。」
最後,林純鴻問道:「兩千多俘虜如何處理?」
林純鴻將尚璟的警告毫不放在心上,鑒於河南已無賊寇,便聽從尚璟的命令,往澤州開拔。
「末將林純鴻參見總兵大人!」林純鴻單膝著地,半跪于地,聲若洪鐘,拜道。
左良玉雖然在涉縣,但睜大了雙眼盯著遼州。聽聞此戰報,左良玉疑惑不解,尋思道:那闖將向來來去如風,甚少死守一地,這次是那根弦不對,居然困守在遼州?
眾將一聽,紛紛咬牙切齒的說道:「殺光,全殺光!這些賊寇惡貫滿盈,百死不能贖其過!」
眾將士一聽,認為這個辦法不錯,反正現在採礦業極度缺乏勞力,讓這些賊寇採礦,正合心意。
「報……紫金梁擺脫尤世祿后,翻越太行山,進入順德府,與總兵鄧玘接戰,互有損傷!」
「呵呵,李自成猖獗,遇到了林將軍就倒了大霉,這些人都是林將軍抓的俘虜呢!你看看,那傢伙眼睛上翹,一看就是兇悍之輩,嘿嘿,也被林將軍制服啦!」
左良玉在關遼邊軍混跡多年,后又跟隨侯恂收復永平四城,和韃子血戰無數。按照他的經驗,北方人身材高大、作戰勇猛,而南方人身材矮小、精於算計,根本不適合作戰。但前些日子,荊州軍以五千兵力硬撼李自成部將高傑,迫使李自成放棄攻打懷慶,讓左良玉頗感驚奇,不免對林純鴻好奇不已。
「謝大人。」林純鴻爬起來,大聲道:「為朝廷效力,分所應當,不辛苦!」
咚咚的鼓聲如狂風暴雨般響起,不多時,眾將魚貫而入,侍立於中軍帳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只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林純鴻這個新人。
常書丹道:「這不是打趣你,當時我就在毛驢的頭上捆了青草,毛驢為了吃青草就不停的往前走。這三千多俘虜,絕大多數還是農民,只要你給他們頭上紮上青草,還愁他們不走?不用你押送,他們自己就跑到荊州了!」
左良玉大奇,以新募之兵參加規模上萬的戰鬥,居然只折損三百多人,這林純鴻到底是吹牛還是有過人的本事?
雖然左良玉打算坐山觀斗,但不代表他不想摘熟透的桃子,見李自成困守孤城,覺得立功的機會已到,正準備擂鼓聚將,忽部下報道:「游擊林純鴻求見!」
狄威漲紅了雙臉,連忙解釋道:「我不是說車營沒有發揮作用,車營的確發揮了關鍵作用,我的意思是說指揮起來不方便。」
常書丹嘿嘿笑道:「我小時候,牽著毛驢拉磨,毛驢倔脾氣上來了,無論怎麼鞭打,都不肯走,後來我想了個法子,毛驢就乖乖聽話拉磨。」
林純鴻緊咬著牙關,喘著粗氣,拚命的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吩咐道:「讓兄弟們都進城看看,這幫賊寇都是什麼人!娘的,畜生!」
林純鴻大手一揮,道:「常書丹剛好率領七百名新兵抵達澤州,補充不是問題,至於剩下的三百多新兵……」
「你說林將軍把俘虜弄到荊州幹什麼?現在到處都是人多地少,難道把俘虜弄回去殺了吃肉?」
最終,程舒從兩千多俘虜中挑選了一百多勇悍者,混入押送的三百多預備營將士中,負責看管和押送其他俘虜。並大力宣傳林純鴻的政策,只要在荊州安分守己的勞動五年,就可以獲得自由身份,甚至可以分得土地和加入荊州弓兵。
「呵呵,修武之戰應該損失不大吧?」
緊接著,林純義提出,這次作戰,折損兵力三百餘人,應該儘快補充兵力。
「能不愁嗎?三千多倔傲不遜的亂民,稍不留神,萬劫不復,還有可能給大人造成無窮無盡的麻煩!」程舒嘆道。
「報大人,修武一戰折損兵力三百六十一人。」林純鴻大聲回道。
左良玉內心驚疑不定,但面上滿臉欣賞之色,起身來,拍了拍林純鴻的肩膀,贊道:「好樣的,賊寇遍地,正需要吾輩同心協德,努力剿滅!」
狄威的話意味著要拆分車營,讓指揮使凌肅當然不滿。
最後,他們來到縣衙附近,看到一根長矛穿著三個嬰孩,憤怒無法抑制的林純義狠狠的將長槍刺向早已燒焦的大樹上,嘴裏發出怒吼:「呀……呀……」
……
林純鴻點頭答道:「目前營中有一月之儲備,後續的輜重還在路上!」
林純鴻聽了,心裏微微一動。當初他受獨立炮兵觀念的影響,將車營單獨成營。後來實戰時又將盾車調入各哨使用,指揮上的確有點不便。狄威的觀點豈不是要建設車步營?
左良玉見林純鴻身材高大,參見之禮明快乾脆,心裏暗自一喜,笑道:「林游擊快快請起,遠道而來,辛苦了!」
修武城到處是殘垣斷壁,到處是煙熏火燎,燃燒多日的棟樑依然冒著不肯熄滅的煙火,彷彿在訴說著賊寇的慘無人道!一具具屍體散落在大街上,甚至隨處可見赤裸的女屍,讓林純鴻幾人心裏憋著一團火無處發泄!
左良玉不由得點了點頭,暗思道:「這林純鴻似乎是個雛兒,既不誇大自己的損失,也不向朝廷催要糧草,應該不難掌控。」
最終,林純鴻把押送俘虜的任務交給了預備營,令其十日內押送到濟寧交給戴哲。
得到了二千多昌平兵精銳,左良玉手頭的兵力達到了五千,更何況,剛打了勝仗的五千多荊州軍也受其節制。一時之間,左良玉顧盼神飛,暗自得意。
剛把俘虜送走,林純鴻又接到了河南巡撫尚璟的命令,命令中不無警告之意,並嚴令其尾隨賊寇進入澤州,扼守晉豫咽喉,為四面之援兵。
程舒這才明白常書丹的意思,大喜,與常書丹詳細的商討方案。
這條戰報解除了左良玉的疑惑,原來李自成想拖住尤世祿,配合紫金梁行動。想通了此節的左良玉,對部將張應元說道:「以前諸賊各自為戰,現在居然懂得互相配合,恐怕不好對付!」
「報……總兵尤世祿圍攻遼州,肩部中箭,身受重傷,其子副將尤人龍腿部中箭,無法作戰……」
程舒不滿道:「我在這裏愁得要死,你卻來打趣我!」
林純鴻沉吟道:「乾脆成立預備營,負責糧草輜重事宜……」然後,手指著程舒道:「你去把預備營管起來,儘快拿個章程出來。」
林純鴻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麾下的軍官迅速成長起來,不僅僅會指揮戰鬥,還要具備一定的戰略眼光。不出所料,軍官們說不出什麼有價值的建議,倒是虎嘯營哨將狄威的話讓林純鴻眼睛一亮。
「啥?胡說八道,林將軍在荊州的土地有幾十萬畝咧,據說人手不夠,到處擄掠人口咧!」
林純鴻秉承著獲取戰爭紅利的原則,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這些身強力壯的俘虜。他早就想好了這些俘虜的出路,讓這些俘虜服五年的苦役,磨去這幫賊寇的暴戾之氣,最終將其轉化為良民。
將所有的步營建設成車步營,這個計劃非常誘人,目前車營的確不需要單獨成營,要不就讓車營變成炮營,專門侍弄即將到來的紅衣大炮?至於虎蹲炮,可能連哨級支援武器都算不上。林純鴻沉吟著,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他心裏已經暗暗下了決定,只不過細節還需要和眾將商討一下。
左良玉之所以認為林純鴻乃官場新丁,源於大明戰將的一個惡習:在一場惡戰後,戰將在擬定戰報時,幾乎必談兩事,損失慘重、糧草不繼。目的就在於要求朝廷補充兵力和輜重,順勢擴充兵力。同時,以後萬一戰敗,也有了推諉的借口。
說完,轉身回到座位上,問道:「糧草軍資還跟得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