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一十九章 簡單、愚笨、有效（一）
在此之前么……幫助潛在的對手提升實力！可能嗎？
「幸虧下腳比較輕。」十三郎悻悻站穩，伸手從懷裡拿出靈石正要扔過去，動作突然停頓。
「闖關失敗，罰金一千靈石。」
無論禁法高深到何種程度，在無人操縱的情況下，總需要一定的觸發條件。台階上的禁制暴露與天地間，難免會遇到這樣那樣的情況，比如風，比如雨，再比如落葉、雜草花瓣等等。假如稍微一碰就爆髮禁制，禁樓里的教習也不用做別的了，全力維護這幾層台階都忙不過來。
十三郎依舊坐在那裡，半天才拾起一顆沙粒，又或者放入一塊碎石，緩慢而堅決。
望著那幾層台階，他苦思而不得其解，乾脆站其身，依照記憶踏在杜雲所踩的位置，意欲親身體驗一回。
三樓，黑衣老者正在心裏臭罵，忽見十三郎重新回到台階下，頓時心懷大暢起來。
他的動作流暢自然，一氣呵成，比之先前的杜雲更多出一股靈動，還透著幾分詭異。
……
自嘲地笑了笑，十三郎低下頭，目光依舊落在台階，落在那道簡單的禁制之中。
聲音只說出一個字就頓住，彷彿正在呱呱叫的蛤蟆嘴裏突然被塞進一塊石頭，噎出一聲驚咦。
……
冷漠的聲音及時響起，顯得有氣無力。大概是禁門先生看出他的謹慎，為撈不到太多油水感到失望。
……
時間流逝，天色漸晚，暗幕隨之低垂。十三郎不知自己忙了多久，不知自己能否把地面
「是個辦法，不過假如要憑此闖過禁樓，未免太小覷道院了。杜雲這樣做，大概是想為後面的關卡留力，不能為我所取。」
十三郎依然未動。
……
反過來講，進入樓內最省力的辦法，莫過於在不觸髮禁制的前提下越過台階。不知哪位「機靈」的學子第一個想到這條捷徑，居然沒有被道院視為違規，一代代傳了下來。
禁樓里傳出提醒，平淡冷漠的話語中，略有一絲波動。
他的兩眼通紅布滿血絲，眼皮一眨不眨地盯著地面，不停流淚而不自知；他的修為在不覺中運轉，法力化做一股股清泉在身體流動，滋養著他的精神、身體，還有疲勞到極限的雙眼。
假如十三郎要進樓，無論硬闖還是破禁，都不會太難。同樣對杜雲來說，這種級別的禁制形同虛設，隨手便可化解。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杜雲的話，從某種意義上講可以算實情；十三郎自己也清楚，杜雲既然擁有那樣的聲名，且在道院修行多年，如果對禁制沒什麼研究，反倒不可思議。
造詣深不要緊，就散他專精與禁也沒什麼問題，問題是，他不可能做到那種程度！
「簡單，就是有效！」抬手捻出一片樹葉，十三郎信心十足說道。
他已經觀察到，無論是有人經過還是春風吹拂，台階上有些沙粒塵埃都原封不動；換言之
「呼！」
杜雲聽到喊聲，轉過身俯視的目光看著他，說道：「何事？」
「厲害厲害，連老天都感動了。」仰望著天空那可憐的幾顆星斗，十三郎默默想道。
眼看杜雲走上台階，即將進入禁樓，十三郎忽然叫道：「杜師兄？」
禁樓門前打架顯然不可能，嘲諷謾罵有失身份，非有志上位者所為；再說了，就算把他罵成不敢還嘴的孫子，沒有觀眾沒有見證，又能帶來多少快感？
「道院封門，學子速速離去，明日再來！」
之前杜雲行走時，十三郎幾乎沒有感受到法力波動，更看不出他用了何種手段。沒有辦法的辦法，他只能從其落腳的位置上考慮，看看究竟有何端倪。
「假如他不識相……呵呵，本座自有辦法！」
「交……咦！」
在那之後，杜雲很樂意表現大度，以勝利者的姿態安撫慰問，又或是結交。畢竟十三郎的天賦在那擺著，戰力也不俗，而且沒什麼背景可慮，若成為臂助，倒也確有用武之地。
他需要堂堂正正打敗十三郎一次，將已經傳遍道院的流言當眾拆穿！
一如之前那樣，十三郎的身體再次彈飛，不過距離稍近，沒像頭回那樣摔倒。
……
回頭看著正於樓梯上苦苦掙扎的杜雲，老者眼裡
他好像一隻勤勞的螞蟻，一顆顆一粒粒，將不同與台階上的冗餘之物剔除，彷彿不是研修禁制，而是描述世間最精美的畫。
杜雲的實力毋庸置疑，可以十三郎的感受而論，他與台階禁制之間的差距絕對不能用車輪與螳螂對比。
至於向十三郎示好，或帶著拉攏的心思去結交，杜雲不是沒想過，但有一個前提。
……
……
坐在地上的十三郎望著從容的杜雲，如同仰望一座大山。
心神動念，手上的動作略微一頓，偏了那麼幾分。
「小兔崽子，禁法沒點長進，風之領悟倒加深不少。不行，老夫不能讓你過關……嗯？」
一陣清風飄過，十三郎如幽魂一樣出現在台階上，恭恭敬敬將一袋靈石放在地面，隨後再次飄回到原處，重新坐了下來。
夜間的道院幽靜昏暗，各個小樓均有亮光閃耀，恍如燈火。禁樓門前一片漆黑，還透出令人心寒的悸意；普通人在此，怕是連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晰，更不要說在遍是沙粒的地面上模仿出完全一樣的兩塊區域。
他怎麼做的？
想到此，十三郎搖搖頭，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輕輕放在自己布下禁制之中。
杜雲所用的便是這種方式，結丹初頂峰的實力，他完全有能力讓身體輕如落葉，飄飄然不帶一絲煙火氣的跨過攔障，給了十三郎一個大大的震撼。
這樣那樣想著，杜
「白痴！」
人說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可即便是一隻螳螂被沉重的車輪碾碎，至少也要發出響聲、濺出幾滴憤怒的汁液才對。
十三郎依舊在做這件事，神情越發憔悴。雖然他是修士，目力遠非常人所能及，但是長時間盯著同一個地方，還要尋找出一沙一石的區別，難度可想而知。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的暗幕開了一個口，露出幾點罕見的星光，如銀輝一樣播灑在十三郎身上，映照出一抹孤寂的影。
論掌控身體，十三郎比杜雲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因此一旦弄明白其中的道理，他覺得欣然的同時又好生失望，忍不住自嘲。
杜雲沒有滿足十三郎的請求，無視他是演戲還是真誠，帶著驕傲與自負步入禁樓。此時杜雲已得出結論，十三郎不過是個肉身強悍到變態的煉體士，之所以自己會落敗，乃是被偷襲且無法預料其所為導致。換句話說，此刻杜雲非常希望能與十三郎再打一場，且最好是在人多的地方進行，越多越好。
渾身的骨頭彷彿被膠水粘住，稍微一動就咔咔脆響；精神一旦放鬆下來，積累多日乃至多日的疲累彷彿浪潮一樣反撲過來。此時的他，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動，靜靜地躺在清涼的地面，好一番自勉與自憐。
欲破之，先明之，這是最最簡單、最最基本，也是最最愚笨的方法。
「這
杜雲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不知是咒罵十三郎愚蠢，還是在為自己的無聊而自嘲。
十三郎羞怯地摸摸鼻子，說道：「那個……能不能請你下來，再走一遍？」
於是乎，杜雲僅僅嘲笑幾句，暗示一番之後便瀟洒離開，不願與之多做糾纏。自己已經仁盡義至，如果這個從邊陲之地冒出來、不知走了什麼狗運的修士識相，應該主動送上門賠罪認錯，或者配合著在某個合適的場合出現，如此如此等等。
……
轟然一聲巨響，十三郎一路翻滾著甩出去，滿頭滿臉都是灰塵泥土，掙扎了兩下，乾脆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再也不願起來。
不同的是，此時他的目光清澈而純凈，宛如一汪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漣漪過後，再無一絲波瀾。
十三郎渾然不覺，抬手再放一根小樹枝，小心地調整著它的角度，輕輕吁出一口氣。
「闖關失敗，罰金一千靈石！」貪財的老師發出提醒，聲音略顯不耐。
「還有一半。」
「比較輕！難道說……」腦海中靈光乍現，十三郎直愣愣地望著台階方向，半響沒有任何動作。
丟人現眼沒能撈到好處，十三郎垂頭喪氣地坐在原處，頗有些失望。
「繳納罰金！」聲音越來越大，漸有憤怒與呵責。
杜雲面色陰沉地從樓里出來，看到十三郎猶自坐在遠處發獃，譏諷的表情對他說了句什麼，沒有得到回應。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十三郎沒有任何動作，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宛如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