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不是我的同類（四）
「這哪裡是什麼保命禁術，分明是要命的神通！幸虧是以靈奴施展，還幸虧此法沒有施展完整，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奇怪的是，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呱呱！」
女子冷冷說道：「再退一步，我拼得被師兄責罰，也要殺了你。」
在那個瞬間，杜雲看到一條高大威嚴的身影，頭頂蒼天，腳踏星辰；他身著帝王之袍，頭戴金冠，目光所視萬靈朝拜，腳步所趨則仙魔叩首，無一不敢不敬服。
……
「爆！」
……
「你是想問我有沒有受傷吧。」
碎片被急衝過來的胖胖吞入腹中，發出快意而滿足的大笑。
用盡全身乃至靈魂中的力量，杜雲發出最瘋狂的咆哮；他的手掌抬起，彷彿不受控制一樣，緩緩點向自己的眉心；隨之而來的，一縷黑氣從他的額頭上浮現，徐徐幻化，變成一隻雙頭八臂，蛇身人面，卻有六隻腳爪的虛形。
女子說道：「道法就是道法，豈能因施展的人不同就有所區別。」
狂喜之中他覺得，那就是將來的自己。
他突然停了下來，眼中的瘋狂漸漸褪去，流露出一絲警惕。
女子不耐說道：「三十三弟境界不夠，且不是師尊親授，根本無從判斷。別動小心思了，你老實和我說一說，感受如何？」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能將禁法外泄，還允他公然施展！」
「以吾之血，擦亮靈媒之眼！」
「也罷，就讓我看一看，你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
「定！」字出口，十三郎的身體卻若鬼影般飄出，幾乎在瞬間便來到杜雲身前。
它靜靜浮在眾人的頭頂，
聽了這番話，靈機終於相信她的確沒有滅口之心，心中稍稍鬆了口氣，試探說道：「師姐，不是說此法一旦施展，本體便會……」
靈機說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要不，咱們去向師兄請教？」
靈機拒絕了她的「好意」，乾笑著說道：「那個，師姐，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現在么……」
隨著這一眼，瞳孔中映出人的倒影，每個人都只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再無其它。
「以吾之軀，標示喚靈之途！」
片刻后，女子神情中透出倦怠，依舊等不到大灰開口，無奈揮手道：「罷了罷了，你們去吧。」
眼中厲色轉為柔和，女子滑膩的聲音說道：「師弟若是真想知道，不如……」
「之所以選擇讓你們看到，是因為你們與他皆有關聯，雖未簽訂魂約，多少總能有所體會。所以我不用擔心你們會泄露今天的事，更不用擔心你們上報師門；若讓他們知道有人在禁法之下安然無恙，結果不用我說，你們自己也都清楚。」
大灰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靈魔再現！
它的目光平靜而冷漠，不帶任何人類情感，透著冰冷死寂的光澤。
心頭湧起后怕，女子隨即皺起眉頭，疑惑地想道：「只不過，為什麼那小子卻能不受影響？可惜大先生在三十三身上施展了手段，否則，若能從它哪裡得知其經歷，倒可猜出一二。」
此時，杜雲的身體正以不可逆轉的態勢枯萎，那個停留在他的手指與眉間的虛形卻漸漸凝實，天空的瞳孔似乎發現了什
「呱呱！」天心蛤蟆再次大叫起來，好似在嘲笑某人的凄慘與多桀。
女子截斷他的話，淡淡說道：「難道你以為，我籌謀百年之久，會連這個都想不到？還是說你想了解詳細，也來試驗一番？」
女子靜靜地望著大灰，一直看到他不敢再說下來，這才好奇說道：「若非限於同門，我非要搜出你的記憶，看看你跟著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靈機苦笑連連，哪裡敢接話；反倒是大灰此時明白了什麼，愕然想要開口，卻被她阻止。
女子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淡淡說道：「告訴我，你的感受如何？」
女子目光看向遠方，說道：「那個禿驢即將趕到，你們也可以去了；但是要記住一條，不到萬不得已，且不要輕易插手。」
「修為越是深厚，我心頭的疑慮就越重；而且我相信，其它同門也有這樣的疑慮，只不過大家都不敢說出來，以免惹禍上身。」
……
「要死？無聊！」十三郎仰望星空，心裏暗自想著你個頭大又怎麼樣，小爺身上全是虱子，難道還在乎多一隻臭蟲？真是不知所謂。
瞳孔出現的時候，胖胖嗅到一股極為厭憎憤恨的氣息，心裏突然煩躁起來；轉過頭望著那道漸漸凝聚成形的虛影，它眼中陡然出現一股極盡的仇恨，同時還有一絲迷惑，與一絲渴望。
在那個瞬間，慕容沛看到一條孤絕的身影，獨自在無盡的汪洋中飄蕩；周圍的海水是黑色的，天空卻是紅色的，彷彿身處幽冥頭
此時的杜雲，頭顱已經快要變成蛇首，身體萎縮如同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唯有那雙眼睛依然不變，帶著刻骨的怨毒，嘶聲吶喊道。
此時的十三郎，面孔扭曲而猙獰，全然不似平日那副溫和安靜的模樣；他的目光赤紅，神情警懼又透出桀驁；他伸出雙手，伸出久未運用的雙指，以緩慢而又決絕的姿態朝那團尚未完全凝固的虛形輕點。
「我真的……」
「別別，師姐說笑了，說笑了。我一把年紀，哪還有那般勇氣豪情，師姐若是想，不妨與師弟好好說說。」
「以吾之靈魂獻祭，靈君……顯世！」
在那個瞬間，童埀覺得身體一松，好似身處絕岸懸崖，周圍是一片白色的世界，而在那無盡雪白中卻有一條青色的倩影，正以決絕的姿態遠離。童埀大聲叫著，拚命跑著，卻怎麼都走不出身前四尺；在他身邊，永遠是一片雪白，永遠是空無一物的雪白。
恍惚之中她覺得，那就是將來的自己。
一次一人，一人一瞬，不會多也不會少，不會遺漏，不容逃脫。
解釋完一切，女子眼中閃過一道精芒，最後說道：「此法效果如何，你們自己去判斷，我就不再多說了。」
一聲厲喝，虛形正在醒轉的趨勢為之停頓；片刻后，虛幻的身影轟然碎裂，化作片片靈光。
靈機的身體頓時僵住，目光悄悄瞥向大灰，可惜大灰到現在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神情有些茫然。
靈機沒什麼意見，大灰卻搖頭說道：「那不行，本神……咳咳，我不能眼看著少爺……」
臉上的猥瑣
女子越看越覺得他的表現奇怪，忍不住好奇地問：「和師姐說說，這小子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竟然讓你有如此信心？」
「苦思百年，我最終決定，要尋一個靈奴代為施展；效果如何，二十一已看到；至於三十三弟，待你在此進階之後，自然能夠有所感應。」
「滾出去！」
「師門禁法！這是師門禁法！」
旁邊，靈機頗為緊張地望著這一幕，眼珠時刻轉動不停，不知在想些什麼。
……
那種感覺，就好似冥冥中有神祗在注視著自己，看透自己的前世今生，看透自己的過去未來，並將它濃縮成一瞬，完整而清晰的展現在眼前。
「下界螻蟻，爾敢阻……」
做完這一切，十三郎反手朝自己身上打出一道光圈，沒有絲毫停頓，右手兩指再次點向那個已然要睜開眼的虛形。
……
……
「殺了……」
「以吾之法，開啟通靈之門！」
一聲聲透著瘋狂意味的嘶吼，一道道散發著血腥氣息的符文，隨著杜雲的咆哮，天空驟然陰寒昏暗，虛空中浮現出一隻巨大的……瞳孔！
他的表情突然凝固，動作也停頓下來，身體保持著施法的姿態，好似一尊剛鑄成毛坯的泥雕。
在那個瞳孔反射眾人的時候，在那個眾人紛紛在瞳孔中尋找未來的瞬間，在瞳孔轉向他的那一刻，十三郎舌叱清雷，輕輕吐出一個字。
靈機哭喪著臉，說道：「一定要說的話，和師尊描述的不太一樣……也許因為他是人類，所以……
聽了她的話，靈機非但沒有放鬆，反倒悄悄後退幾步。他臉上重新堆起笑容，說道：「師姐說笑了……我……修為有限，又沒有見過別人施展，哪裡有什麼感受。」
靈機如蒙大赦，抬腿在大灰屁股上踹了一腳，帶著他頭也不回地狼奔而去，竟似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敢。此時在他們身後，女子的眼神正迅速黯淡下去，彷彿經歷了一場大戰，全身精力都被耗盡的模樣。
場中一時沉寂，良久后，女子幽幽的聲音說道：「一直以來，我就有一個疑惑，師尊所說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為何所有結丹以上同門都需要修習這道禁法，這個所謂的不到最後關頭不能施展的保命神通，究竟會帶來什麼結果。」
「本尊記住了你的氣息，本尊要……」
「定！」
驚恐之中他覺得，那就是將來的自己。
大灰感受到靈魂中傳來的震動，正在茫然無措之際，身邊的靈機已經發瘋一樣叫起來。
「以你的性子，不掉頭逃跑就已算不錯，怎麼會竟變得如此勇敢……或者說是狂妄！」
靈機頓時連連搖頭，竟是一個字都不願再多說。
大灰神情木然，儼然一副色授于魂的架勢，彷彿只要女子開口詢問，他就會把心窩子的話都掏出來，半點都不做隱瞞。
隨著虛形消散，天空的瞳孔彷彿一塊被鐵鎚砸中的石板，呈現出條條放射狀的龜紋。下一刻，在一聲只有十三郎可以聽聞的吶喊咆哮中，消散一空。
女子威嘲說道：「你來問？」
「不用緊張，我沒有害你們的心思。」
失望之餘，女子目光遙望著天際，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自語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