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七十四章 新三元的危機（五）
「賈師兄，何師兄，先前的事情聽老袁說起過，多謝！」
「既然你露了面，當然應該自己處理。」
十三郎神情變冷，淡淡說道：「你再說一遍？」
假如換成別人，就算他是道院學子，哪裡還好意思要什麼證據。
本已不多的人群再次驚呼，不少人遠離的人停下腳步，重新豎起耳朵。
「啪！」
於是乎，眾人齊齊看向靈機。
十三郎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說是，那就是好了。」
冉不驚認真想了想，忽而憨厚一笑，從懷裡拿出一枚玉簡，飄送道十三郎身前說道：「在下受夜蓮仙子所囑，望與蕭兄一敘。」
「宗鳴？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啪！」
靈機拉著老臉，儼然一副明斷秋毫的青天老爺面孔說道：「好吧你說他殺了不該殺的人，既然是這樣，那就拿出證據來。」
靈機很頭大，頭大如斗，頭大到沒有辦法可想。冉不驚的態度讓他就想身上的那一坨坨肥肉一樣，讓靈機根本尋不出一個著力的地方，空有千鈞之力，奈何不了對方分毫。
十三郎沒有何問柳那麼大的架子，好奇地神情問道：「你是二十分院主將？」
十三郎依然平心靜氣，耐心解釋自己的心意，誠懇說道：「我知道諸位皆是各院的佼佼者，生怕有人多佔一個名額。」
應該說，十三郎的出場是極具震撼性，不僅僅因為情勢惡劣，其出現挽狂瀾于既倒；還因為他的出場太過別緻，別緻到讓人無法相信。
「看著挺正常啊！不像瘋子。」
種種思緒縈繞在人們心頭，大家不禁要想，難道今天還有波折？既然夜蓮出了頭，一切都還難說。
「瞧瞧人家，再看看你自己。」
……
這種話說出來，實在顯得太俗氣，不說谷敏是分院副將，哪怕一名普通學子，也斷然不好意思如罵街一樣死抓不放。
嘆息一聲，十三郎錘著雙腿，無奈說道：「查了不少典籍，我發現這毛病有得治，十天半月之後，蕭某依舊是條好漢。」
眾人的目光重新凝聚在冉不驚身上，紛紛在心裏痛罵：「去你嗎的！」
這個說法不準確，他此刻應該不在道院，做賊的確是做了，何來的心虛。
冉不驚沒有什麼反應，或者說，他的反應是最最正確的反應。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谷敏似乎鐵了心要與十三郎比斗一場，甚至不惜自降身份，行此下作之舉。
「好吧好吧，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不管怎麼講，今天的事情要謝謝你。」
童埀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湊到他身邊說道：「少爺，我在這兒，在這兒呢
什麼！
「靈老，放開他。」
「為什麼？難道你害怕丟失顏面，因而怯戰！」谷敏冷笑著追問。
一聲尖銳如琴弦破帛的嘶鳴，靈機的身體里噴出濃濃黑霧，體型也驟然大變。
……
「夜蓮……」
所有人的目光為之獃滯，所有人的臉上皆帶著匪夷所思的神情，愣愣地望著這荒誕的一幕。以至於，連靈機何時放下的木杉，又是合適恢復形體並急忙忙鑽進三元閣沐浴更衣煥然一新精神百倍的出現在十三郎身後，都全然不覺。
修士終究是修士，道院學子，更是修士之中極其驕傲一群人；激怒嘲罵這種招數看似高明，實則難登大雅之堂。更別說十三郎如今身體有恙是實情，拒戰的理由異常充分了。
「此言有理！」每個人心裏都這麼說。
谷敏的身體從地上被抽得飛起來，只來得及哀嚎半聲，就此失去神智。
紛亂中，忽聽谷敏陰厲的聲音響起，輕蔑嘲諷說道：「什麼不想進內院，我看你是心弱氣軟，不敢參加大比才是。」
十三郎望著冉不驚，好奇地問：「啊我知道了，你一定要見到我才放心……對了，你是哪位？」
不超過五息，谷敏已不成人形。
「啪！」
現學現賣，谷敏是個聰明人，沒有實據，誰都不能說他辱罵師長。
冉不驚苦澀點頭，心想你能不能再裝得無辜一點。
童埀只恨地面無縫可鑽，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
一條身影緩緩飄出，平靜的語氣中透出幾分無聊，淡淡吩咐道：「多大點事兒，也犯得著較真兒。」
「你說什麼？」
谷敏不屑說道：「枉你身為道院學子，連這都不知道。」
十三郎滿臉痛惜，恨鐵不成鋼的神情道：「胖就胖吧，你也不知道長得勻稱點。看看這位……叫什麼來著？」
拍了拍雙腿，他趕在谷敏發怒前說道：「我行動不便，你現在挑戰，似乎不太公道。」
眾皆驚詫，唯獨十三郎淡淡而笑，好似早有所料一般。
十三郎默默搖頭，淡淡回應道：「怎麼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和你打。」
「呵呵，想不到啊想不到，第一分院第一人，竟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
十三郎平靜地坐在那裡，任由眾人施為。
「二十六分院，谷敏！」
十三郎最後抽出一掌，同時也解除了他的封禁，淡淡說道：「和老師同姓，所以我不殺你。」
十三郎接過玉簡，神念探入探看了一番，緩緩搖頭。
……
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完，用意不言自明。
「你算什
谷敏依然不做聲，眼中湧出極致的惶恐與震驚，更有濃濃的絕望。
如老鼠！
假如沒有之前的一系列變故，或許他真就說了出來，然而此時此刻，在發覺事情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樣時，木杉明智地收了聲，只看冉不驚的反應。
殘影突現，空中好似吹過一股清風，又好似有落葉飄落，隨後便是撲通一聲，緊跟著是清脆之極的響聲。
令無數人期盼的蕭十三郎，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此人該殺！」靈機心裏惡狠狠想道。
一記記耳光反覆抽打，谷敏的身體隨之左右晃動，如同人們的心一樣，搖擺起伏不停。
那是死寂的色彩。
「遠赴倉雲，于兩個月之中誅殺多人？」
無人做出反應，現出本體的遁法之下，別說在場的道院天驕，就算道院教習在此，也難以阻止靈機的暴襲。
十三郎說的是實情，他的的確確不方便站起來，或者說，他此刻根本就站不起來。
無論從哪個角度，冉不驚的要求都合情合理，甚至顯得有些委屈。
十三郎教訓一陣便不再理他，回身朝冉不驚說道：「賤軀多有不便，就不請尊客入室了，不驚兄可還有事情？」
靈機想不出如何應付，惱羞成怒進而攻心，瞬間化成燎原之勢，如海底之火山深淵之惡獸，驟然突然而又欣然爆發。
谷敏沒有放過的意思，嘲弄的口氣說道：「除非蕭兄以往的戰鬥都是依靠跑出來，如果真是那樣，谷某也不為難你，只要接下我三擊，就當我敗了如何？」
不等冉不驚說話，有人已經搶在前面，氣吼吼勢洶洶，好一番義憤與填膺。
「晚輩只想見蕭兄一面，只要證明他在道院，自然可見分曉。」
冉不驚臉上的肥肉一個勁兒的抖，抖過來抖過去，彷彿被人左右掄著耳光。
「啊……」
「那貨不是好人，所以不得好死。」
他是坐著出來的。
「她說的事情與我無關，至於論道……當前我的要務是治傷，還是免了吧。」
望著不為所動漸漸散開的諸人，十三郎嘆息說道：「求老師出手不容易，大家幫忙多買點靈符，讓我籌點本錢如何？」
「副將！」
「啪！」
「什麼大比，我根本不想參加，也不想進入內院，這就是我的理由。」
十三郎難得沒有譏諷嘲罵，誠懇的態度向他表示感謝，隨後轉過頭，面向那名青年說道：「你是哪個？」
不少人皺眉苦思，賈克神情也有不解，何問柳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同時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
十三郎誠懇規勸道：「我瞧你這人不錯，人老實身體壯，將來好乾活。童埀，童埀？童埀呢？」
「你怎麼還不走？」
十三郎拍拍腦袋，為自己受創太深而感到難過，回頭繼續訓斥童埀：「不驚兄是你的榜樣，以後辦事穩當點，不要動不懂朝地上躺。」
聽了他的話，何問柳連哼都懶得哼一聲，默默退在一旁，與賈克並肩而立。彷彿在他眼中，紫雲道院唯有賈克可與之比肩，余者再無旁人。
如今人家自己送上門，還正經其事的派出使者，蕭十三郎究竟有什麼魅力，竟能獨享這份青睞？
「啪！」
谷敏連連搖頭，洒然而又無奈地轉過身，嘴裏冷笑道：「可惜了，谷某聽說諸多教習對此人青睞有加，看來也是有……無……」
「不想進內院？居然真有這樣的人？」
十三郎沒有看向那名青年，朝賈克與何問柳抱拳說道：「聽說何師兄要代我迎戰，不知……」
他認真地想了想，似在回憶典籍中的記載，認真說道：「修為不用太高，大修士就可以……你們怎麼走了？忘了和大家說，靈符照樣可以製作，很快恢復供應。」
「很奇怪嗎？我覺得很正常。」
神念一道接一道的來，又一道接一道的去，很多人臉上露出……露出不知該如何形容的表情，荒誕絕倫。
「啪啪啪！」
疾風掠過，靈機無端于原地消失，下一刻，他赫然出現在木杉身前，利爪前伸，一把便扣住木杉脖頸。
人群中有的是高人，隨著他的話音，無數到神念橫掃而至，細緻周密地為他檢查身體，不放過一寸角落。
自打十三郎出現后，他的心裏始終為一朵陰雲梭籠罩，說不出什麼理由，總覺得有什麼不對。此時聽了十三郎的話，何問柳驟然明白了問題出在何處，不禁在心裏暗自嘆息，自己終還是將其視為大敵，無論如何都放不開心思。
又一記耳光甩在他臉上，鮮血和著幾顆牙齒飛到空中，十三郎滿臉疑惑地看著谷敏，認真地問：「你怎麼不說話？難道是因為羞愧？」
死灰色的雙眼盯住木杉絕望的眼眸，靈機尖叫般的聲音吼道：「除非什麼？除非你去死吧！」
乾咳幾聲，老頭子依然找不出理由推脫，正想乾脆耍賴脫身，忽聽木杉冷笑道：「前輩因何猶豫不決？無論十三郎在與不在，此事都與前輩毫無關聯才是，除非……」
「你再說一遍？」
「唉！」
人家死了叔叔，更有戰道雙盟為後盾，不要求治罪兇徒，只要求取證，且只要見上一面即可；這樣的要求如果都
「嗯，對對對，他是不驚，沉穩有度，名副其實。」
自從夜蓮來到紫雲，求見者如過江之鯽，假如認真統計的話，怕是可以繞城三圈。這其中不乏成名老怪，甚至包括一些分院教習；然而無論是誰，皆不能得到佳人許可，得到會晤仙顏的機會。
好吧，他的確有過人之處，就拿今天的事情來說，每個人都知道這裏面有些門道，只是礙於缺少實據，奈何不了他而已。然而話又說回來，假如夜蓮對他真的如此看重，之前冉不驚為何不提？
十三郎沒有生氣的意思，微笑說道：「就連這個規矩都是老袁剛剛告訴我，不然還沒有這一問。話說回來，主將副將，還不都是一樣。」
「我呸！」
「我說真的！」
十三郎迎著幾百道獃滯的目光，平靜說道：「練功岔了氣兒，讓諸位久等。」
十三郎似乎誤會了眾人的意思，信誓旦旦說道：「只要請高人出手，替我強行打通經脈，很快就能複原。」
況且，這裏的師長，未必就是他的師長。
「你我皆為道院修士，憑的是神通敗敵；施展神通，用的是手又不是腿。況且蕭兄此前也說過，你的法力無礙，何來不方便之說。」
一名眼神陰柔的青年闊步走出，伸手指向十三郎喝道：「久聞蕭十三郎實力驚人，在下不才，想要討教一番！」
準確地說，他是做在一把會滾動的椅子上，由袁朝年推出三元閣，穩穩停在眾人身前。
「咳咳，他叫冉不驚。」靈機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恨不能立即納頭拜師得授真傳，趕緊在一旁幫襯。
十三郎皺眉苦思一番，恍然說道：「啊哈，我想起來了，那個在落靈興風作浪的傢伙就叫宗鳴，他是你弟弟？」
「殺人而已，算不了什麼大事。」
新事沒有提起的必要，冉不驚心念電轉，瞬間將時間前移數年。
周圍人大感失望，紛紛在內心思索，十三郎所說的事情，究竟是什麼事；而那個論道之議更是點燃無數人的內心火焰，重新掀起波瀾。
視周圍驚異的目光如不見，他認真說道：「我不進內院，不與你們爭，放心吧。」
對應的，靈機的小命也必然保不住，成為破天觀的祭品。
……
證據？破天觀的人說的話就是證據！
谷敏回過頭，厭憎的神情說道：「再說一遍又如何，不過是有……」
除非什麼？除非十三郎與靈機是一夥的，除非靈機根本就知道蕭十三郎的所作所為，如此方能解釋一切，如此方能說得通。
「嘶……嗷！」
當然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十三郎不可能謊言欺騙，聽到他以如此鄭重的語氣說出眾人本就存著的猜想，周圍重新凝聚起來的人群為之嘩然，紛言頓起。
周圍的人已經麻木，心想這般無恥的人物實在罕有，今兒算長了見識。
木杉很想說這句話，可惜他不敢。
人們的腳步更快，偌大的空間稠密的人群，轉眼間便散去大半。靈機在一旁捂著鼻子，不是發出抽泣似的奸笑，憋得面孔為之通紅。袁朝年用力握著椅背，手掌青筋畢露，好似與之有深仇大恨一般。
賈克抱拳回禮，何問柳卻依舊那副驕傲面孔，淡淡回絕得了十三郎的請求，彷彿覺得不過癮，他補充道：「你我終有一戰，雪鶴飛翼，我遲早要奪回來。」
「咣當！」一聲，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童埀再次摔倒，再次挺屍。
壓抑多年的惡念一朝釋放，帶來的效果足以讓最最理智的人為之崩潰，他的雙眼瞬間變成灰色，不是灰濛濛的灰，而是灰燼的灰！
「啪！」
除了一個人。
人群側目而視，紛紛暗想這話說的實在，且看他如何應付……
在其身後，兩片潔白的羽翅徐徐張開，琉璃四射，散發著璀璨之光。更讓人炫目難明的是，谷敏不知為何跪在地上，大張著嘴巴獃獃的神情，宛如中了定身術的泥雕。
不知什麼時候，十三郎盤坐于谷敏的身前，揚手一記耳光。
眾人再次心裏痛罵，誰他嗎關心你是不是好漢，誰樂意管你是否有得治，去死吧你！
青年傲然而立，回應道：「蕭兄如有不便，可以先找人替戰，便是這位何兄……也未嘗不可。」
尖耳、長吻，利齒獠牙，眼中散發著死寂的灰，身體破衣而出，四肢成爪體后伸尾，如獸形。
……
時間只要再往前推移一秒，木杉就將魂飛天外，成為山君門下的祭品。
十三郎的身體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強壯得不能再強壯，偏偏腰部以下經脈不通，沒有作假的可能。
……
「為什麼？難道他瘋了？」
沒有人能說靈機的話不對，別說殺人大罪，就算是偷取別人一文錢，總要給出確鑿實據才行。
「看什麼看，沒見過殘廢？」
冉不驚艱難地咧咧嘴巴，極力讓自己憨厚的笑容不那麼彆扭，開口說道：「在下冉不驚，乃宗鳴之長兄。」
他的下巴歪到一邊，十三郎甚至好心地將其重新扶正，耐心追問道：「還不說？真有這麼慚愧嗎？」
……
「除非你個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