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七十五章 話中有話（一）
「我是小角色。」十三郎謙虛一句，示意她繼續。
靈機此時才真正坦然下來，拉把椅子坐在十三郎身邊，蒼老的面容上散發出几絲油光，還有一些看不透的情愫，好像是……溫暖。
賈克，柳若衣，嚴萌，曲回，加上袁朝年與十三郎，剛好六個人。靈機雖然在列，可他不算正經學子，十三郎將其列為自己一方，算是幫襯。
十三郎面帶苦笑，心裏暗自想著江湖果然是江湖，總能找出滲透壁壘的途徑和辦法。道院名為避世，如今非但被外部滲透，內里還搞起合縱連橫之事，哪裡還稱得上什麼凈土。
有信心與靈機爭勝負，卻挑明自己不是夜蓮之敵，賈克的表現令十三郎欣賞同時也有震驚，心中第一次生出凜意。
十三郎霍然而驚，下意識說道：「你再說一遍！」
「我……」
傷者被人悄悄抬走，有心者亦悄悄離去，那些洶洶烈烈的挑戰者悄悄離去，還有那些叵測者、鄙視者、義憤者、憂患者，都在掌與臉的碰撞、肉與肉的交擊中離去；餘下的人們寥寥無幾，除了幾名真正的無聊士，便是確有要務之人。
十三郎疑惑地看著她，心想這妞兒真有意思。
只要是參加大比的學子，修為限制是死的，夜蓮再如何天賦驚人，終究不能跳過這個門檻達到元嬰；以賈克的心性，此舉實屬異常。
「更妖了！」
賈克為之沉默，柳若衣忽道：「事涉紫雲榮耀，蕭兄應認真考慮
「女人的直覺最准了，但說無妨。」十三郎溫言勉勵道。
隨著十三郎的出現，發生在三元閣門前的這場鬧劇在一聲聲清脆的耳光聲中，在一股股噴濺的鮮血掩映下，在眾心紛亂無人獨醒的亂局間，戛然而止。
柳若衣淡淡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夜蓮似與以往不同。」
不方便把話講得太死，他笑著說：「退一步，紫雲城藏龍卧虎，哪是你我所能估計代表得了。就拿賈兄說，若是公平一戰，我看未必會輸給靈老。」
靈機微愣，隨即盯著賈克做兇狠狀，為自己鳴不平。
這話聽著夠噁心人，然而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的確是實情，單比受寵程度，除了那位萬世之花，沒有任何人可與十三郎比較。
……
靈界咧著嘴巴東跑西忙，與童埀一起將街道清理乾淨。這本來不是他的活，然而老頭子不知道為什麼，今兒顯得格外興奮，忙前忙后忙裡忙外，不時用行動提醒十三郎，自己態度端正勤奮有加，堪稱少爺的忠心嫡系。
還未見到院長，十三郎覺得這幾個「忠臣良將」多半是杞人憂天，隨意說道：「榮耀這種事情……實話說我不覺得可以寄托在某個人或是幾個人身上。我們都是下層人物，站位太低，但是我知道，上位者注重的是面而不是點，所以我想，院長以及各位老師心裏未必真把它當回事。」
「不
十三郎肯定回答道：「明說吧，我在外院混得不錯，沒必要換地方。」
柳若衣平靜與之對視，寸步不讓。
賈克沉穩一笑，目光中卻透出些許憂慮，說道：「你真不打算參加大比？」
「你的身份是小事情，別晃了。」
「咳咳，同為道院學子，不好如此說人家。」賈克尷尬且暗含羞愧，又不好朝蘿莉狀的女人發火，只好曲線救國。
望著老頭兒阿諛的嘴臉，十三郎心裏升起暖意，吩咐道：「讓童埀忙活吧，貴客臨門，您老應該陪著。」
曲未終，人已散。
「六方會談？有點意思。」
他的表情太過嚴厲，不可遏制地產生一股煞氣；嚴萌的俏臉刷的一聲變得蒼白，眼前突然浮現出之前的那副畫面，十三郎冷漠地揮著巴掌，一邊打一邊朝谷敏追問：「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然而話說回來，閻王好辦小鬼難纏，院長與大先生不在乎他的身份，那是人家站的位置太高；如今靈機泄露真身，有的是人想尋其麻煩，老頭兒擔憂惶恐哀怨無助，唯有將希望寄托在這個年輕且修為遠低於他的少爺身上。
賈克做起和事佬，解釋道：「知道的人原本不多，不過現在……」
十三郎不好問出這句話，臉上的表情卻分明暗示著什麼，賈克尚未來得及解釋，嚴萌已憤憤說道：「那個
「我沒說什麼，師兄別生氣，我我我……」
「咳咳，若衣實為在下師姐，嚴師妹與曲兄雖為別院學子，實則與紫雲息息相關。」
小意望著十三郎的表情，她說道：「就像對師兄那樣。」
望著門外散去的人，感受著四周敬畏的眼，十三郎淡淡說道。
「現在各方已挑明立場，無所謂了。」
清醒過來的十三郎發覺幾人都變了臉色，認真回想了一下才明白問題出在何處，好生尷尬。
「……怎麼了這是，不用緊張……我只是問問而已。」
……
賈克坦然說道：「明說了吧，我不是夜蓮的對手。」
好似一場大戲，序曲來得無兆，開端很是精彩，途中多見反覆，然而在經歷一系列演奏，剛剛唱出最最高亢的音節，觀眾尚未來得及消化體味其中蘊意的時候……
此時仍然留下來的人，假如他不是臉皮超厚，便是的的確確有事情相商，或者有消息要傳遞。這幾位要麼曾施援手，要麼舉重一方，端是可影響未來局勢的大人物。
「靈老修為高深，但若不得不戰，在下當全力求勝。」
十三郎頗感無奈，溫和說道：「坐吧，離了這兒都得叫您前輩，別慣著他們。」
十三郎貴體未復，被老傢伙在眼前晃蕩得頭暈，溫言寬慰或是譏諷說道：「真以為山君弟子多了不起，在這個地方，就算你師傅也興不起多少風浪，放心吧，沒
靈機連忙答應，手腳利索地將三元閣收拾一新，為幾位尚不願離開的「貴客」分好桌椅蔬鮮零茶等等，待將一切收拾妥當，這才小心翼翼得意洋洋地陪在十三郎身邊，儼然一副中心老僕外加大權在握的管家派頭。
「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個徹底，這才是梟雄本色。」
問題太多，嚴萌尚未從驚駭中清醒，囁嚅著說道：「師兄別這樣看我，我只是……只是直覺而已。」
嚴萌依然那麼直接，憤然說道：「以前聽說她像仙女，高雅聖潔得不像話；見了真人才知道，其實就是個妖精。」
話說得客氣，他自己卻安然而坐，將大家少爺的姿態擺得倍兒足，幾位「晚輩」紛紛表態，示意自己當以後輩之禮奉，當不起前輩如此云云。
十三郎狡詐與否狠毒與否都沒有關係，靈機只認準了一件事：跟著少爺混，不吃虧！
話不中聽，靈機卻聽得心花怒放，涎著臉一個勁兒讚歎少爺智謀無雙慧眼如柱，您說沒事，那就一定是沒事了。
幾方坐定，十三郎以主人的身份敘禮完畢，朝賈克抱拳說道：「袁師兄已將大致情形告知與我，賈兄可有補充？」
「你說什麼？」
「就因為她太美？」
靈機默默得意想道：「瞧那幫孫子，人五人六，被少爺嚇成啥德行！」
曲回面色沉凝嚴肅，似有擔憂之狀，嚴萌則如她的名字一樣，看起來如天真少女，嬌笑說道；「蕭師兄好厲害！只要
老實講，十三郎說的不算錯，別看靈機修為比學子高，別看他是山君弟子，別看他有一手令人艷慕的土遁絕學，在紫雲城，他就像一支羔羊進了狼群，根本沒有半點囂張得意的資格。尤其是在當下這個時候，紫雲城集中了整個大陸不知多少名顯一方的老怪精英，不懼山君者比比皆是，何況他這個排名中下游的弟子。
「我也有這種感覺。」曲回突然插口道：「準確地說，她的氣質與傳聞中不同，但又無法具體形容，總之……」
「是嗎？師兄真會說話。」
有缺，而且有趣的結果。
直性子的女人往往口無遮掩，嚴萌不知是不是受了萬世之花的氣而心緒難平，又或是女人天性引發了嫉妒，悍然給出斷語：「狐狸精！」
「無聊的事干點無聊的人，得到無聊的結果。」
「你比我大多了。」
嚴萌終於確信，之前蕭十三郎的煞氣並非針對自己而發，又或是因為自己引以為傲卻給別人帶來不少麻煩的天賦得到讚美，小臉重新漾起笑意，脆聲說道：「自從夜蓮出世，各方震動，所有分院都通過各自途徑加以打探，就像……」
「不參加。」
問題直指核心，其它幾人顯然有同問，紛紛投以探尋的目光。
無奈地摸摸鼻子，他竭力讓自己的表情平靜一些，眼神溫柔一些，緩聲道：「嚴……萌師妹對吧，怎麼你們對夜蓮很熟嗎？什麼叫之前之後？什麼叫更妖了？」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