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君子論劍
大先生的身形陡然凝固，獃獃地愣在那裡。
……
十三郎依然不解。
十三郎漸漸興起，全沒有發現大先生的神情如何。
「明白個屁，不用明白了，你啥都沒明白！」
大先生神情越發詭異，神神秘秘地說：「它可以劈砍，也可以穿刺，可以挑可以撩，實在不行當棍子砸也未嘗不可。」
十三郎心知肚明，再度施禮表示謝意，態度比剛才誠懇了許多。
學歸學，十三郎身體抱恙無法真正上手，便唯有在理論上下功夫。之前大先生問及劍道，他所以能夠說得頭頭是道，與這段時間的耳濡目染是分不開的。這也正應了那句話，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雖然不能學豬跑，逞城口舌總歸錯不了，倒也像那麼回事兒。
「我真說了。」
「什麼是劍！」
……
再一天……
說到這裏，他將神態略做收斂，重新問：「現在告訴我，你可明白了什麼？」
「道理其實很簡單，用劍與用其它武器一樣，目的是為了摧滅對手；至於如何摧滅，只需想通兩句關於搏殺的名言即可。」
見他如此鄭重其事，十三郎內心感激的同時反倒更增憂慮，心知問也問不出名堂，他向大先生辭行，準備就此返回紫雲。
臉上憂慮與憤怒並存，大先生說道：「儘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我替你扛。」
十三郎四下看了看，有些悻悻地搖頭。
十三郎毫不知恥的從拿出一把飛劍，前後左右翻來覆去的打量，好像要從上面找出一朵花兒。
「學壞嗎？學壞嘛……咳咳……就看你怎
「好在夠結實。」
大先生說道：「你的回答只切中其中一部分，也就是主殺！」
之後大變，十三郎遠走魔域，峽谷前鬼道的一番話，讓他生平第一次興起練劍的興頭；只可惜後來屢經變故，十三郎忙於眼前，緊趕慢趕地提升戰力，劍道便也耽擱下來。
「三天靜悟，就得出這些？」
傳到授業解惑，短短數日，大先生將一位老師應盡的職責演繹道極致，臨走還奉送一張全新的輪椅，可謂師徒情深。
「操什麼閑心，還是閃了吧。」
「但說無妨。」
已然能夠行走，十三郎暗笑老師過於婆媽，嘴上自然殷勤道謝。可待他將接過椅子目光略掃，頓時變了臉色。
子午劍陣從大先生手中施展出來，威力意境不知比木葉高出多少重山多少里水，甚至高出幾層天那麼多；指望以十三郎如今的造詣有所領悟，無疑是登天之舉。
提到劍，十三郎雖不精通，可也不能說陌生。
時間流逝，日落黃昏，星辰無影，晨光漸顯；轉眼間，十三郎枯坐一宿。
「原因很簡單，劍最適合用巧。」
「第二句呢？」
看了一眼依舊沉浸於苦思中的十三郎，大先生洒洒然坐下準備看看風景，沒成想身子陡然一沉，險些連人帶椅陷入泥中。
大先生極為大氣的揮手道：「說錯也無妨，本座恕你無罪。」
十三郎訥訥無言，他很想說不少人用劍其實為了耍帥，比如童埀，那樣的體格卻不肯帶刀，非得弄
再往後他來到紫雲城，有心拾起來修習，偏又碰上院長大人，一番「奇遇」后被下了禁制，不用說，劍道又被擱置，成為無法顧及的目標。
簡單到令十三郎頭大如斗，好生躊躇與煎熬。
大先生冷冷地望著他，有些失望。
「這其中的道理，你可想得明白？」
「一力破萬法，或者以力破巧，一力降十會，通通是一個意思。」
……
「什麼是君子？世間可有君子？或許有過，但是都死了；將來或許也會有，也會一個接一個的死，而且是橫死！」
……
「首先要搞清楚，我問你的問題到底是什麼？」
大先生此時才聽出其中的味道，略頓后問道：「君子之說是何意？」
「兵乃詭道，劍亦如是。」
「呃……學生怎麼覺得，老師您在教我學壞？」
說罷，他以平靜的目光看著大先生，靜等他的評語。
什麼是劍？
又是一天朝陽起，十三郎迎著漫天紅霞，徐徐抬起頭。
「小子的寶貝倒不少。」他不無憤怒地想著，耐心等待十三郎的答案。
大先生恍如未覺。
大先生輕咳兩聲，說道：「總之一句話，至強至巧，至堅至賤，加起來就是劍！」
「哪兩句？」
「老師……」
現如今，十三郎隱患消除，且身負天絕，更在古劍門修養期間多於鬼道等人接觸，幾大長老輪流伺候著，真是想不學都難。
十三郎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說道：「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還不錯
「劍是兇器，那刀呢？槍呢？斧鉞勾叉打狗棍呢？都是兇器？」
「貴重嗎？嗯，馬馬虎虎，的確消耗不少材料；真要用起來，靈石的耗費也不小，不過不要緊，你挺會賺。」
咆哮了半天，大先生怒火稍歇，嘲弄說道：「連問題都搞不明白，豈能找到正解？」
「可你有沒有想過，不光凡人用劍的遠比用其它武器的多，就連修士煉製法器，最最常見的也是飛劍，幾乎人手一把。」
「這就是君子啊！」望著大先生神聖的面容，十三郎如是想。
「說！」
「劍乃兇器，主生死，執殺道，非君子不能掌。」
「老師我走了。」十三郎再喚了聲。
簡單的劍，簡單的問題，簡單到讓人莫不著頭腦。
十三郎神情依舊平靜，老實回答道：「學生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認為，劍與其它武器並無不同，都是兇器。」
十三郎回答道：「劍乃兇器，但與其它兇器相比又有不同。它劈砍不如刀，穿刺不如搶，輪砸不如棍，樣樣可為樣樣重用，符君子之道，是以僅為君子所掌。」
「修士修鍊道法，飛劍往往被當成輔助，更因為修士的飛劍多修劍芒，除了取其鋒利，別者幾乎再無所用。這種方式不能說不對，但肯定有其限制，註定難登劍道頂峰。」
「說吧。」
「老師？」十三郎輕輕喚了聲。
大先生不知何時離去，不知何時又折返回來，手裡多出一把精鋼打造的輪椅，黑漆漆暗沉沉，還刻著不少符文。
好歹他和塔山相處數年，平日總有些探討研習，一起戰鬥也有
十三郎暗想雞生蛋來蛋生雞，此題已無解。
大先生冷眼旁觀，沒有打斷沒有追問，心裏卻忍不住納罕，暗想這把劍的品質同屬上層，裏面還暗含佛力，難道是……
「君子劍？是這個意思嗎？」
「其它的……我還沒想明白。」
別前，十三郎不知哪裡來的靈感，突然說了句：「老師，關於劍道，我還聽過另外一句話。」
他將輪椅交給十三郎，囑咐道：「有空的時候研究一下，或許有點用。」
大先生目光睥睨，宛如擎天戰神般驕傲，慨然說道：「也就是說，它要夠硬，夠堅，夠強悍！」
狂風暴雨中，十三郎倉惶四顧，無可尋安身之所。
大先生神情陡變，眼睛如靈機般眨了幾眨，悄聲說道：「正像你說的那樣，劍之劈砍不如刀，穿刺比不上槍，若論砸人，它連給棍子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
「……」
「不錯，正是君子劍。兵乃人所制，且掌於人手，當以人心類別。君子劍，狂者刀，猛士槍，刺者匕，皆與人有關，也要按照人性來區分。」
「老師，這個……太貴重了。」
「是的，學生就想到這些。」
「什麼猛士狂者君子小人，通通都是扯談，劍乃君子是沒錯，但卻不是你所說的那個君子。」
「還不服氣是嗎？」
日出日落，日落又日出，十三郎靜心盤坐，身體緩緩恢復，精神卻日漸憔悴，好似進入無邊夢境，沒有醒轉的那一天。
「玄鐵用得多了點，忘了開啟陣法。」他訕訕地
「了解了你的過往，本座還以為你真的是大徹大悟，原來依舊沉迷與幻，愚頑不靈，痴蠢呆傻，幾不可教！」
「什麼話？」大先生有些失神，隨意問道。
大先生再也遏制不住，暴怒大喝道：「虧了我在這兒守著好幾天，這麼點簡單的道理都想歪了去，簡直是廢材！」
……
「是的，它們都是兇器。」
……
「要想知道什麼劍，可以從正反兩個方面考慮。正面的問題是：劍要實現什麼？反過來想就是：該如何讓它實現。」
又是一天……
大先生冷冷看著他，說道：「我問的是：什麼是劍！」
「這把椅子新做的，手工是糙了點，裏面的料可不差。」
大先生恨鐵不成鋼，怒斥道：「什麼是劍，不是問你劍是什麼？懂不懂！」
然而大先生既然開口問了，必然有其依據想法，最妙的是，他施展的是劍氣，演示的是劍陣，問的卻是劍。
十三郎目光迷茫，心想這算怎麼說法，小爺我就算不聰明，總也不至於笨到那種地步。
……
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大先生似隨意說道：「把它琢磨透，沒準兒很快能用上。」
「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準備準備，記住我的話，忘記老師的話，只要能戰勝夜蓮，管她爹娘師長是誰！」
「那我可說了。」
十三郎一直認真聽著，此時心裏漸漸升起一個不算妙的念頭，回答道：「學生……不太敢說。」
他說道：「此為劍道至理，為師數百年苦修才悟出的真諦，不能隨便告訴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