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八十章 子午與陰陽
「劍意長存，劍氣成陣！」
十三郎想了想，認真說道：「不管怎麼樣，我保證不會輸。」
「人品！」
很難形容那種感受，十三郎分明覺得，大先生釋放的三十三道劍氣共同組成的箱體內，蘊含著世間應有的生靈萬物，更有靈物才擁有的喜樂哀愁。
……
十三郎大口喘息，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氣氛一時沉寂。
十三郎乾脆賴在地上，暗想生死都是小道，這世界的哲人可真多。
「有心即為有魂，有魂放可凝聚、破除萬法；然法由心生，劍為實物，劍意亦為法，唯有凝出劍魂，方逐本我之道。」
「這就是陰陽？」十三郎的目光隨著落葉飄動，喃喃問道。
大先生說道：「總要擬個大致章程，說說看，我替你參謀參謀。」
十三郎似早有準備，毫不猶豫回答道：「弟子所得不多，僅知：劍者有心。」
十三郎沒有回答他的話，平靜的目光顯露出一種叫絕決的東西，沉凝不語。
「依葫蘆畫瓢唄，否則還能咋樣。」
劍氣終究是劍氣，不是擁有實體的劍，思慮中，劍氣抵不住天道所蝕，漸有消散之勢。
落葉在陣中飄蕩，一般變得枯黃衰敗，另一般卻翠綠晶瑩，重喚生機。
不見他作勢準備，絲絲劍氣如實質般射出，不再如剛才那樣五色斑斕，而是一黑一白交錯而出，頃刻間，空氣中儘是嘶嘶劍鳴，呼嘯之聲大作。
大先生冷冷愣愣地看著他，竟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現在你告訴我，什麼是劍！」大先生神情庄穆，如
「傳說天分三十三，子午劍陣由三十三支飛劍構成，取意囊括天地，有刺破蒼穹之志。本座施展的不過是此陣第二重，勉成陰陽勢。」
大先生追問：「何為有心，有心又如何？」
假如不是老院長的先見之明，很難說十三郎會傷到什麼程度，即便如此，此刻的他也已筋疲力盡，死狗一樣癱軟在地上，半根指頭都不願動。
劍尊之強，強悍若斯！傳功崖成百上千道臨摹，獨劍尊之筆傲立當先，自有其睥睨之因由。
它有自己的生命！
大先生說道：「這便是陰陽。陰陽分三重境，我對劍陣了解不多，只能達到第一重：陰陽兩隔。」
十三郎神情漸趨寧靜，緩緩說道：「幾位前輩的劍，與其精神氣質融為一體，出劍即如手臂延伸，此借為其劍心。先生的劍意霸道無匹，學生幾乎不能觸碰；至於天絕，就更加無能為力了。」
更奇妙的還在後面，飄動中，落葉的枯黃與翠綠相互交替，彼此竟如楚河漢界，相匯而不相干擾，永無盡頭。
「當然知道！呃，不是，聽說過而已。」
大先生懶得再理會，收起僅有的那點齷蹉心思道：「說說看，你現在這副德行，準備怎麼和夜蓮打。」
十三郎從懷裡拿出一枚玉簡，遞給大先生說道：「方位口訣都在裏面，我只見過一次，打算照著樣子弄出來，還沒來得及細想。」
「荒謬！如此倉促，豈不是抓著豬蹄當桌腿，簡直是胡鬧！」
這是明擺著作弊了，十三郎假如還不
那個通體由劍氣構成的箱籠，活了過來……
「子時為陰，午時為陽，子午子午，實為陰陽之意。子午劍陣修鍊道後來，便是陰陽劍陣，取生死兩隔之意。若是修鍊到極致，則象徵著掌控陰陽，入陣者猶如進入另一種輪迴，生死皆不可自主。」
大先生的神情依舊不怎麼清醒，自語般說道：「這套陣法倒也不錯，可惜你連劍之本意都尚未明悟，修鍊起來必定畫虎類犬，指望它對付夜蓮，無疑痴人說夢。」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謝老師，還有……那幾位同道。」
十三郎傻子一樣重複自語，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十三郎為之苦笑，回答道：「其實我沒打算修劍道，原本我想的是煉一把主劍，用來施展劍陣。」
不願動不等於不能動，稍事歇息，十三郎忍著猶自在身體中肆虐的鑽心疼痛，坐起身施禮道：「多謝老師。」
劍氣嘶鳴破空，漸成箱籠，箱內隱見寒暑交錯，籠外卻有絲雨飄飛，彷彿天地為之流汗，蒼穹因其震驚一般。
地面落下一陣冰雹，天空升起一團水霧，更高的空中艷陽高照……
「又成殘廢了。」
需要提到的是，道院大比自有一逃規則流程，首先自然是普通學子間分組比斗，取其佼佼者參加最後的拼爭。即便是主副將之間也不會一開始就面對，而是按照初定排名，分列交叉循環作戰。
「不知道。」十三郎斷然搖頭，全不似先生那樣猶疑。
有這樣的規程，十三郎實想
如今他的經脈倒是通暢無阻，但也傷破得不成樣子，就像處處漏風的管子，滿是窟窿的老屋一樣，不斷發出不堪負荷的呻吟。
劍尊送出的劍意囂狂霸道，天絕劍更是彪悍絕倫，兩者以他的身體為舞台，好一番精彩搏殺。
十三郎等了一會兒，苦笑著說道：「不是學生憊懶，我連她的面都沒見過，功法習慣更是一無所知，現在說準備怎麼打，著實不靠譜。」
十三郎瞳孔收縮又為之大放，遏制不住心中的驚與喜，恐與愁，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
奇迹在繼續，三十二道劍氣釋放完畢后，最後一條格外彪悍狂傲的劍氣橫空而出，非直行穿刺，而是如一根長棍一樣豎立，以拍山之勢撞入箱籠。
這哪裡還是什麼劍陣，分明就是一個獨立與世的空間。
以他的性子，能將鬼道等人在話裡帶出來已實屬難得，略頓了頓，大先生說道：「為何我覺得你體內仍有東西？好像比天絕劍還厲害，難道就是它引來的劍靈？」
了解不多？只達到第一重？
與往常相比，大先生明顯不那麼洒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按照他的估計，十三郎縱然身體強悍，要完全恢復至少也需要個把月時間，可主將之爭將在七天後舉行。拖著這樣一副身體打仗，還要面對據說無敵的夜蓮……
如今那道意志重新蟄伏，在沒有與劍靈分個輸贏之前，都不會再顯露；大先生修為雖高，卻也不能在為十三郎
大先生說道：「那可未必，碰上又該如何？」
以劍陣摧毀一片落葉，這樣的測試方式令人不解，然後隨後出現的一幕，讓十三郎幾乎懷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不信，也無法相信。
大先生胡亂打著比方，憤而接過玉簡說道：「劍乃兵種君子，豈能……咦，這不是子午劍陣？」
大先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冷諷道：「生死乃小道，非真丈夫所為。」
「是啊，您知道？」
大先生愕然，冷笑說道：「不修劍道，如何修得劍陣？」
……
「老天連眼睛都不長，何來的意。」
十三郎心頭大憤，故作淡然說道：「我也說不上來，許是天意？」
大先生捏著玉簡，神色不知為何有些茫然，半響才說道：「你可知子午劍陣中的子午，由何而來？」
……
說搏殺不合適，然而從效果來看，十三郎所承受的傷痛幾令最堅韌之人感到汗顏。他的兩條腿膚絲毫未損，顏色卻變得鮮紅，汗水血水從皮膚毛孔中滲出，透染重衣。
……
十三郎無言以對，心裏暗想我本來就沒指望它，是你三句話離不開劍字，不得不應付著而已。
老實講，大先生說這個話有蒙的成分，天絕劍當初並非直接而來，只是因情緒所指，血脈之引才會道十三郎身體里瀏覽；直至它與那道蘇醒的意志產生交鋒，才于不勝的情形下出動本體，並最終滯留下來。
他老實回答道：「真沒什
良久，大先生率先打破沉默，說道：「之前為你疏通經脈，本座劍意與天絕偶有相遇，你身體里還有幾位通道的氣息，跡相對比，說說你的感悟。」
若有人處在此陣中，一副身體處在這樣衰竭與生機間交錯的情形里，該如何去戰鬥？
他說道：「院長讓我做好自己，如今這副模樣，除了儘力把身體養好，還能怎麼辦呢。」
想不出十三郎有何出彩之處讓天絕劍認可，大先生的話帶著醋意，不平說道：「這樣的劍，連我都未必能在短時間內操控由心，你……」
大先生一面說著，隨手從地上招其一片落葉，輕輕彈指，落葉隨之婷婷裊裊般舞動前行，徑直落入劍陣之中。
十三郎無奈回答道：「不會頭一場就碰到她吧，先看看再說了。」
大先生說道：「假如身體恢復，你可有把握？」
大先生仔細聽完，眼中漸有讚許，說道：「既然你明白劍隨心走，我就不再就此多做什麼解釋，現在告訴我，你為何修劍道。」
更多的雨點湧入，劍陣發出憤怒的嘶鳴與咆哮，最終尖嘯一聲，散去。
「這是何意？」大先生奇問道。
空氣被切割，靈力被割斷，連天空灑下的陽光也被分成層疊不相交錯的絲縷，折射反轉扭曲，入眼時，也分不清其源頭來自何方。
一顆雨點落入劍陣，一半迅速凝結成冰，另一半卻被蒸發成水汽，化霧消散。
好一個陰陽兩隔。
大先生沒有留意到他的神情，略想了想說道：「罷了，你且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