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三百零四章 蓮奴嬌（五）
不妨做個假設，被捆住雙手的十三郎只餘下一半實力，被那隻醜陋的椅子撐開的紫蓮也只能發揮一半威力，一半對一半……
雙臂被死死捆縛，十三郎法力掙了兩下竟不得脫，心中大起凜意。
邪惡的一幕。
空中有劍，他手中亦有劍，劍與劍相擊，沒有發出應有的轟響，只聞一聲清鳴。
以他此時的境界，在普通對手面前還可以冒充瀟洒，暫頂一回劍修風采。然而此時的對手是夜蓮，十三郎便只能回歸本色，重操莽夫舊業。
目睹此景，女兒為之神傷，莽夫為是惋憐，書生為之撫額。
與普通修士御劍不同，十三郎對劍道談不上精通，便秉承著以力降法的念頭，揮劍平拍。
大劍發出一聲咆哮似的清嘯，如一隻雄雞憤怒高歌；青光小劍翻騰倒卷，一路潑灑靈輝與怨憤，並有一絲驚恐。
四蓮合力鎖封天地，十三郎只略作感受便放棄了瞬移的念頭，將身縱起。
他跳躍著前進，帶著輪椅一起騰身到空中。
如果他連一件法寶都對付不了，還談什麼與夜蓮決戰。
接下青光小劍一次比一次凌厲的攻擊之後，十三郎終於能夠準確把握其軌跡，轉面為刃，重重揮出。
以鬼道的眼光，也對此劍讚賞有加；以大先生的閱歷，都要生出幾分羡慕；這樣的劍，雖不能與天絕這樣的神兵相比，差得也不算太遠。
出腳如風，出腳帶著風，無數絞刀般的風漩在盤繞在腳尖，十三郎頭下腳上，雙腳在紫幔中交替而出，捲起陣陣風潮
青虹是劍的名字，同時也是一種象徵，用以形容至堅至銳，堅銳到極致，皆不可扛。
天空卻變得陰暗下來，老天彷彿看花了眼，融與陽光的視線有些混沌，進而不忍不能親睹。
濃濃的影子在蠕動。
……
也就是全力。
……
飛劍有靈，這把被內定為子午劍陣主劍、但尚未命名的大劍在十三郎手中，就像一把沒有遇到明主的良將，空有平天之志，卻只能如屠夫一樣狂砍亂舞，平添不少憤懣。
卻沒有困住十三郎的腿。
諸般事了后，十三郎沒有繼續賣弄無恥，在全場的目光注視下登台。
剛剛醒轉的嚴萌置蠻尊命其打坐養神的指令與不顧，跳著腳揮著手大叫。
昨天，夜蓮遭受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羞辱，卻不是毫無所獲。很重要的一條便是，她比之前更加清醒的認識到，決不能給十三郎可乘之機。
脂粉是女子的最愛，把美變得更美，將柔變成更柔；美到極致與柔到深處，皆不可入眼。
兩強終有直面時。
會不會活活摔死？
「嗤！」
勾畫，蹬踏，抽扇，掄砸！
站台上，兩隻輪椅遙遙相對，四道目光平靜對視，彷彿兩名獻藝的戲子，準備好奉獻一場精彩演出。
論品質，這片蓮葉已不輸給大多數上品法寶，甚至有過之。這還只是夜蓮的一道普通神通而已，哪怕用腳去想也知道，她定有更凌厲也更加難以抗拒的寶物手段，等著十三郎去享用。
她是五雷的學生，卻不是事事
姿態笨拙，樣子醜陋，但是管用。
大劍發出憤怒鄙夷的咆哮，至上而下斜劈劃過，以無比殘暴橫蠻的姿態從一片粉顏中穿行。
扛則必死。
無數碎片在空中飛舞，舞出一聲凄怨哭泣般的呻吟。
……
是揮劍。
叮叮噹噹，僅僅是十三郎身形縱起到到空中的片刻時光，大小兩把劍便發生不知多少次碰撞；撞擊的聲音過於密集，小劍的速度又太快，以至於人們眼中所看到的，是一條青光圍著十三郎的身體旋轉狂舞，織出一圈青影。
……
以他現在的力量，別說一塊布，就算是一根鐵棍，一把飛劍，一座銅樁也無法承受。如今全力之下，竟然撕不開這塊蓮瓣化成的布！
嘆息聲中，籠罩全場的粉意為之一振，好似無法承受狂暴的嬌娘，發出一聲輕吟。
本為佛門至寶，受萬民萬年祭拜，融無上真力，乃大修士輕易不可染指之物。經鬼道之手，參有千年劍之精髓，再經九鍛之法，心血祭煉，豈是劉煥之刀可以比。
清鳴中，青光小劍斜飛數十丈，彷彿被一隻大手拍出的石頭。小劍發出不甘憤怒的鳴嘯，反身再次疾沖，又一次被磕飛。
一擊退敵，大劍好似捆住雙手的絕世武者，在被一個孩子屢屢挑釁后終於掙出手指，終於彈出憤怒的一指。
粉蓮的嗚咽淹沒在劍嘯中，好似牙床上的一卷幔紗，一分為二。
……
夜蓮不
……
不知道為什麼，可將巨鍾法寶揉成銅棍的紫葉，竟奈何不了那把醜陋陰沉的輪椅！
夜蓮搶先出手，出手便是全力。
與她的歡呼相呼應，隨著一聲氣球被吹爆聲音炸響，漫天風雲起。
十三郎的劍，不是普通飛劍。
「我會盡量殺死你。」十三郎給予誠懇的回應。
暢快！
如果不是十三郎祭煉的時間太短，如果不是他尚未真正修行劍道，對劍意的理解也談不上深邃，這一擊，便會將小劍斬成兩段。
這是十三郎表達的意思，方式猥瑣且帶著邪惡，但被夜蓮所認同。
夜蓮不認為自己弱於十三郎，但她明白自己遠沒有強大到可以碾壓對手的程度，因此她對這一戰的態度是謹慎。
……
兩個強大的人各自說出心中所想，戰事驟起。
嘆息聲中，紫葉漫展，如遮天之幕將十三郎的身體裹攏，再徐徐收緊。
便會要它的命！
橙紅之火八方席捲，蕩滌一切不屬於這片天地的氣息，無物可以遁形。
戰鬥的時候，那個人幾乎不像是一個擁有情感的正常的人，任何輕微的漏洞，一點點疏忽乃至遲疑，在他面前都會被捕獲，進而無限放大，最後便唯有飲恨。
不僅如此，他體內的法力竟也有凝固的跡象，好似水入玄冰，即將為之同化為晶瑩一般。
紫粉青紅四蓮齊現，構成四道明暗交錯的殺著。重重殺機鎖定十三郎的氣息，縱于千
……
卻將陰暗照明。
九扇空間之門封鎖天地，迷離的粉意屏蔽了天光，同時也鎖死了天與天之間的橋樑。
嘆息聲中，餘下八片粉葉齊齊悲訴，夜蓮的眼中浮現出一抹痛色，轉瞬即為寒冽所替。
紫為詭麗，粉顯嬌艷，紫粉合一，即為脂粉。
旗陣內，四朵蓮花構築出一個世界，其內彩色琉璃，繽紛光影馳騁交錯，如一副絕美的畫。
她唯有答應。
見之則死。
「我不會讓你輕易的死。」夜蓮極為認真地說。
畫卷中，一條人影在跳躍，掠出一抹黑沉沉的光。
轟鳴也終起，哀鳴也隨之響起。
頂著洶洶火海，忍受著全身上下傳來的酥麻昏沉欲眠的感覺，無視那片飄忽而至即將臨體的紫葉，他的身體旋轉半周，甩臂再次揮刀。
亮麗的光華在空中閃過，人們的眼睛被一片晶白所佔據，再無一絲雜色。
……
與縱橫！
一條青龍在火海里穿行，體型嬌小，卻擁有無堅不摧之狠霸與張狂。
……
「你們把大比的結果看得比天還大，比命還重，我不會。不先把她治好，我就不和你打。」
空中呈現一幕奇詭的景象，十三郎頭朝下腳在上，身後拖著一團紫色的雲自空中掉落。紫雲不斷涌動，不斷起伏，彷彿包著無數凶獸，還有無數把刀。悶雷般的轟鳴與凌厲的呼嘯交錯到一起，形成一股可引起胸腔共鳴的回聲。人們痴獃的目光望著那個不斷加速的身影，心想他這樣用頭去砸下去，會不
小劍飆射之後飆退，十三郎的身形也來到最高點。
十三郎在跳動。
嘆息聲中，有一絲陽光從陰霾中射入，於十三郎腳下投射一抹暗影。
巨劍斬下時，十三郎好似用力過了頭的醉漢，身體在空中倒豎起來。紫幔隨之撫上他的身體，如無數條靈蛇攀爬粘繞，于瞬間將其上半身縛成了粽子。
七枚紫葉三三兩兩，為那個嬌軀提供最嚴密防護，同時還像影子一樣裊裊徐行。
車輪、扶手、靠背，幾樣簡單的事物在紫幔內躁動，生生撐起一片天空。
……
警惕中，十三郎心裏安慰著自己，悍然出腳。
她也做不到像十三郎那樣決絕，不敢去賭對方是不是真的肯為一名關係不深的女子放棄大比。
小劍的速度太快，十三郎便像拍球一樣用劍面去拍；他的劍很大，揮舞在手中彷彿一塊門板，無論小劍的角度如何刁鑽，總逃不過橫掃一側身體的夯擊。
好像用的是一根棍子，或者一把刀。
「消除執念兩條路，一是擊敗或乾脆滅殺帶給自己執念的那個人，再就是承認失敗，徹底不要去想。」
「幸虧還有腳。」
……
輪椅感受到無處不在的壓力，扶手悄悄彈出；它的靠背也隨之延出，連兩隻車輪都由直立變成平展，好似一條蘇醒的蛇。
他的腳就像手一樣，甚至比常人的雙手更加靈便，在輪椅散開露出縫隙中，在方寸間展開騰挪。
「帥死啦！」
青光冷厲，紅蓮火灼，青紅相間，也稱青虹。
全場響起一聲不忍的嘆息。
紫色幔布在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