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三百零九章 蓮奴嬌（十）
驚異中，五雷沒有理會蠻尊的話，沉吟片刻回答道：「弟子以為，打不打，應由他們自己決定。」
單以殺傷而論，五雷這一眼便堪比剛才的天雷。
「不算什麼，我還有事要處理，你看著辦就是。」
丹田三寸，有一顆銀灰中透著火紅的心。
幾乎同一時間，夜蓮從入定般的狀態中睜開了眼。她靜靜地望著十三郎，目光包含著極為複雜的情緒。
戰場上，一顆顆雨滴滴落在夜蓮的身體上，她的神情平和寧靜，體內的傷勢竟以極快的速度在回復；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她的氣息漸漸攀升，似乎隨時都會邁出那一步，踏入新的境界之中。
但它依然這樣做了，保持著這個怪異的姿勢，大灰突然打了個冷顫。
「攔住他們，妄圖搶奪者，殺！」
一天之內，片刻時光，素來溫和仁厚的院長連下兩次殺令；不待他再吩咐什麼，幾條人影分居四方，將來自城中的近百條人影截在當空。
他的識海……
……
權威不容置疑，這是道院鐵律，否則的話，五雷何須苦苦謀求其位。
與之對比，十三郎接納的雨滴雖然更多，但他的傷勢遠較夜蓮沉重，恢復的速度也慢上不少。此外與夜蓮僅需修補元神不同，十三郎肉身固然強悍之極，但也意味著恢復需要耗費的能量更多，加之他的神魂在天雷轟擊下極為凌亂，無法自我主動修復；因此這麼會兒功夫過去，十三郎依舊沒有醒轉的跡象。
胖胖隨後察覺到什麼，挺著肥碩的身軀滑到一邊，前爪抓著大灰的毛，以身體擋住十三郎的右手。
「滾！」
大先生神情有些焦急，說道：「甘霖必含天道之
等了半天竟然等來這個回答，蠻尊大失所望之下忍不住說道：「這一戰還用打？蕭十三郎連天劫都生生擊破，難道還不算贏？」
「好高的天。」
……
……
此時的大先生哪有聽他廢話的心情，抬手便是一道劍氣放出。本已恢復明麗的天空陡然出現一條細線，隨即化做一片刺破心神的閃電，當頭劈落。
……
「我不會幫你。」
「這本來就是道院。」
院長微微一笑，說道：「這就是道院。」
……
「我說過，我會回來找你。」
大先生沒心情在這個時候打機鋒，朝院長說道：「老師，天降甘霖，您是否……」
「你已經死了，何須我來殺。」
趕來的不是道院學子，而是以各種方式門路寄居紫雲的修道之人，其中不乏修為高深的老怪，任誰都不可小覷。
「那你就先去做，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
星星的五個尖角已有三個化作圓弧，餘下的兩個竟同時略有收攏，便成了一個不太規則的心。
一旦道院沒有間隙，爆發出來的力量哪裡是常人所能想象。原本抱著僥倖而來的人為之清醒，抱著渾水摸魚而來的人收回念頭，百十名修士疾速的來又狼狽的去，沒有一個敢於駐留。
……
他們兩都不知道，此時十三郎需要遮掩的，不是他的雙手，而是他的頭，還有他的丹田。
院長搖頭說道：「若能根治，老夫拉下臉皮也要和這個孩子搶一搶。如今就算把這些雨水通通給我，最多也不過是多苟延殘喘幾年，平白貽笑大方。」
……
大灰被它揪得有些疼，不滿地打
大灰神情茫然，蛤蟆哀哀嘶鳴，夜蓮的神情異常複雜，眼裡有一絲猶豫。
老人望著下方的情形，沉吟不語。
……
「先生恕……」
此時若有人靠近了看，會發現十三郎的雙手正發生莫名的變化。
五雷神情微動，眼中出現一抹厲色。
「我說過，你若回來，我就再殺你一次。」
「飛五星……武靈！」
「……不要殺我，我對你有大用。」
「我對你有用，我可以幫你影響、甚至控制她……」
「我知道，我已經感受到。」
最後一滴雨水落下，十三郎幽幽醒轉。
雨滴輕輕跌落在十三郎赤裸的身軀上，順著皮膚滲入血肉，鑽進筋脈，直入內腑。
「……是……」
「什麼？」
破裂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斷損的經脈得到修補，五臟六腑也在快速複原。
「不看多年供奉的份上，本座今日便斬了你！」
星或者心的周圍，有一圈淺淺的光暈，每當有雨滴滲入肌膚，那圈光暈都會微微晃動，好似要活過來。
「……那你還殺不殺我？」
目光可以殺人，聲音可以滅敵，這就是尊者的實力！
大先生怒氣稍歇，冷漠的目光掃視一周，喝道：「退開！萬米之內，不準駐足。」
「……是啊，我已經死了……不過，我還有活過來的機會，你……」
望著周圍四散而去的身影，五雷威嚴的面孔浮現出一抹異色，淡淡的聲音說道：「這才是道院。」
院長抬頭看了看天空，笑著說：「不必了，若是早來百年，或許還有些用。」
聽了大先生的話，周圍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院長身上
……
十三郎一劍破天眼，承受的反噬不可想象；他用最後精力將大灰與胖胖放出來，就此人事不知。那把巨劍靈性全失，劍體竟變得彎彎曲曲，已然不成模樣。
一言而決。
其它幾人與他的表現差不多，唯有五雷面色陰鬱，目光連連閃動，不知其內心作何想法。
老人好似夢囈般喃喃地念了一句，收回目光說道：「五雷，這一戰，還要不要再打下去？」
「這算是什麼情況，難道是靈魂鏈接的波動？」
「……不錯，就是我。」
壯漢駭然失色，倉惶間施展七八道神通，身軀瘋狂倒卷。
……
「這算什麼……」
稀疏零散的雨滴飄下，更像是一顆顆墜落的珍珠。
就連威如帝王的五雷尊者此時也加入到攔截的隊伍里，他面沉似水，朝當面的幾名修士看了一眼。
不知多少聲驚呼在四周響起，無數身影從各個方向閃出，一雙雙覬覦的眼睛帶著貪婪與狂熱，齊齊撲向戰台。
他的經脈、血肉，肌膚，都變得更加堅韌，堅韌到無法形容。
五雷神情漸漸平復，內心漸漸安定下來。
原本由一人受用的甘霖，此時要分攤在兩人一蛤蟆，還有一隻體型無比壯碩的驢身上，可想而知，十三郎的機緣被打了多大的折扣。
「我不答應，不過你已經變成這副樣子，我暫時也不會殺你。」
隨著它的搏動，十三郎的氣息漸漸穩定，漸漸凝聚且堅實，漸漸變得有力。
他的右手，食、中兩指上的晶瑩之色朝周圍蔓延，延伸到無名指，再到尾指。
「天降甘霖！」
彙集在那頭馱著人，頂著蛤蟆的驢身上。
大灰察覺到什麼，神情緊張地望了望天空，待發現上方的人影精力都集中在周圍那些撲過來的身影上，才略有安定。
……
他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幾乎要認為老師是不是被天雷嚇壞腦子，心裏想若不是天劫不再，最好讓那個妞也去試試威力。再說十三郎現在奄奄一息，能不能醒過來都難講，這樣的情形讓比斗繼續，老師不是存心讓他去死！
一名氣息不在鬼道之下的壯漢上前，試探說道：「大先生，天降甘霖，有德者居……」
周圍一片驚呼。
「呵呵，是不是需要我幫你？」
停在空中那位老人，目光冷厲如萬年不化的玄冰，眉宇間的憤怒好似連空氣都要燃燒起來。在不弄清其心意前，沒人敢有所動作。
蠻尊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幾次想說話，最終意識到自己實在不好多嘴，話頭憋在嘴邊無法吐出來，好生著急上火。
眼見天空雨滴漸歇，其密度已經大不如前，大先生焦急說道：「師尊……」
說罷，他翻身從大灰身上跳下，看了看回復如常的雙手，再抱過胖胖與大灰親昵幾下，踏步登空。
十三郎沒有看她，而是抬頭望著天空，好生感慨。
蠻尊頭頂出現一個巨大無鵬的虛影，咆哮一方；火尊如將身化為一團奪目紅雲，彷彿要將天地烘乾；青衣老者如霧似幻，好似盤旋在每個人的耳邊頭頂。
這群人如果走到外面，一舉便能將尋常國度掃平；然而今天，面對以四尊者為首，十幾名教習為主力的阻截，他們集體卻步。
驢馱著人，蛤蟆看著人，徐徐從天空降落。一顆顆雨滴
……
「……」
他的左手，類似的事情也在發生，只不過，顏色是漆黑。
只一眼，幾名修為不弱於元嬰中期的修士心神巨震，體內好似有無數到雷霆炸響，橫衝直撞入五臟六腑，直貫入腦。
大灰站在地上，十三郎趴在它背上，胖胖坐在大灰頭上，用嘴巴拱著十三郎的頭。
「原來是你。」
「哼！」
他的骨骼，尤其是雙臂與上班身的骨骼，呈現出一抹淡淡的銀芒，有金屬色澤在閃爍。
老人點點頭，說道：「好吧，那就等他們自己決定。」
他的身上，沒有放出哪怕一絲波動，也沒有藉助任何法器，就這樣憑空來到空中。
大灰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它明白，如果天空上的那些人有意查看，自己的舉動便是徒勞。
或者是星。
它腦袋朝左邊側過，擋住十三郎垂下的左手，同時將脖子上的鬃毛甩向一旁，將他的右手略著遮掩。
「你怎麼來了？」
人失志，雨落不成簾。
劍光劈開層層防護，連破三件足以讓任何學子眼紅的法寶，最終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自頭及腹的血痕。壯漢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完整，一路播灑著鮮血而去，不敢回頭多看上一眼。
大先生黯然說道：「那……他們怎麼辦？」
一滴雨水深入肌膚，大灰神情狂喜，隨後又變得憂慮起來。
有憤怒，有羞恥，有不甘，還有一絲嘲諷。
「你承諾不殺我？」
它覆蓋的範圍很小，僅以戰台為中心，頂多不過數百米。更奇妙的是，雨水從天空顯現后並非延著垂直的軌跡落下，而是像受到某種召喚一樣，從四面朝中間匯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