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三百二十四章 踏須彌（八）
夜蓮淡淡說道：「別擔心，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本座非但不會殺你，還會帶你入山，給你一場莫大的機緣。」
隨著話音，其身體中條條血管如同被鉤子拽出來一樣密佈於體表，狂暴的氣息隨之綻放，竟一時擋住了神輝之光，拖得片刻之機。
嚴萌咬著牙，純凈的目光漸有嘲諷，說道：「你好可憐。」
嚴萌與藍靈兩人也被劇變所驚醒，充忙間各施手段苦苦抵擋周圍撲過來的火靈；兩人都已將玉盤拿出，隨之準備施法脫離。
一條龐大如同肉山的身影在巨石上縱掠，身體輕盈如同最靈敏的山猿，延著筆直的方向朝須彌山前進。憑著結丹後期對靈力的敏銳感觸，何問柳很快便發現，那個原本為他所輕視不齒的人身上沒有發出半點靈力波動，完全靠著肉身之力前行。
他所在的巨石高達數十丈，其雙臂揮舞竟如一根碩大的狼牙巨棒，橫衝直撞，無人可挫其鋒。片刻之間，千丈之內一片廢墟，再沒有一塊完整的石頭，地面到處都是碎散成各種形狀的石塊，尖銳嶙角直指天空，宛如一片槍林。
修士一愣，隨即覺得胸口一涼，本已不可能再有感覺的心裏猛然傳來無法承受的劇痛，嘶聲咆哮。
「入夢？你是想……」藍靈神情稍安，目光微不可察地瞥向嚴萌。
不光藍靈，連嚴萌也失聲驚呼出來，幾乎懷疑自己神志不清。
「我知道你對他做了什麼，殺了他，我便不殺你。」
「法體雙修？」
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垂死掙扎，根本不足以挽救藍靈的性命。
「
「師姐快走！」
三個女人面面相覷，神情恍惚而又震撼，臉上猶自帶著驚恐的表情，如同在夢中。
……
……
「嗷！」
「不要！」
那一刻，天塌地陷！
……
夜蓮微怔，隨即淡淡一笑便不再理會，洒然收回手臂，催動蓮台徑直來到藍靈面前。
遠處有慘呼聲傳來，何問柳知道，那是有人擋不住石人的攻擊，依然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中隕落。
「我要你施展入夢之法。」
夜蓮傲然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本座道法已成，心境通明，正可藉助絕地成就大道，凝最強靈嬰。」
……
那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眼神，嗜血、瘋狂、充滿無限之陰冷與怨毒，似要將她生吞活食連靈魂也要淹沒在最骯髒之地。
隨著那道聲音，石陣中陡然發出陣陣咆哮，一塊塊巨石化身為數丈高的石人，部分彼此著周圍的一切發起猛攻。劇烈的撞擊此起彼伏，夾雜著修士施法的靈光與怒吼，在周圍不停閃耀。
三頭野獸爭食……
「照這樣看的話，其它人……真的很不妙啊！」
「嘩……」
劇變來的快去的也快，僅僅過了片刻便被隆隆雷聲所鎮壓，帶著不甘沉寂于地底；周圍隨之風息雲淡，火山更像是爆發之後變得疲累，漸漸平定下來。
此時此刻，柳若衣與曲回在叢林謹慎而行，彼此相協互助，尚未遇到什麼生死危機。其它兩隊人數
他將近乎赤裸通體血肉淋漓的藍靈推出神輝籠罩的範圍，雙手隨即朝丹田疾點數次，凄厲嘶吼道：「血爆！」
金靈之地情形也差不多，學子們死死傷傷不斷減員，一些人在絕望疲累下放棄了念想，開始陸續返回。
藍靈想逃，然而神輝之中，她如何能夠在夜蓮的阻撓下逃脫；與其身形相伴，三條殘破隨時會化做血肉煙雲的軀體緊隨其後，各自將生命潛能激發到極限，很快便將藍靈圈錮在中央。
……
何問柳疑惑之後清醒，陡然間變得憤怒起來，望天長嘆。
「你……你說過不殺我。」
她沒有見過這種場面，從來沒有，她無法想象，適才還淡定凝穩的高階修士，怎麼可以變成如此模樣。
即將魂飛湮滅，三名走到絕路的修士哪肯任她浪費時間，各自以燃燒生命的力量，施展出最強神通。一名修士破開防禦，不顧藍靈將自己的身軀幾乎劈成兩半，惡狠狠一口咬在其肩頸，咬在那讓人不忍又恨不得狠狠揉捏施暴的柔嫩之上。
哪怕只是暫時，又豈是重傷將滅、且要靠兩條腿趕路的藍靈所能比。丑漢唯一的希望是藍靈能夠激發返程玉盤，方能及時逃出生天。
夜蓮一直靜靜地望著這一幕，沒有再施展手段的意思；當看到丑漢為藍靈搏命，再看看凄慘落魄奔逃卻帶著猶豫的藍靈，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更有冷漠到極致的嘲諷。
他看到了，看到了一幕讓他無法相信的奇景。
「三位師兄不要中了她的奸計，
「怎麼會這樣！這種威力，比玉簡中提到的大出數倍，怎麼可能！」
片刻時光，藍靈形同鬼魅，如凡間悍婦一樣拚命推擋，非但不能如願，反激起更多瘋狂。
而在沼澤的中央，一直帶著幾分悠然的十三郎難以再保持平靜，神情略現凝重。
嘯聲響起的時候，何問柳正氣喘吁吁爬上巨石查看方位，陡然被呼嘯之音所激，險些摔落下去。
「我要藉助天威，毀了這座山！」
夜蓮靜靜地望著她，說道：「我要……」
火團蜂擁滾動，化做一條條粗大的火蟒，整個火山烈焰升騰，直竄入數百米高空。而在高空之上，雲層隨之翻卷，密密麻麻的紫色電流如狂濤般向下砸落，將凝化出來的千萬條火靈摧毀。
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何問柳頂著身下傳來的龐大吸力站起身，眺目遠望。
「不用懷疑，本座就是要你朝我施術。」
還是夜蓮第一個清醒過來，嘴裏喃喃幾聲，重新朝藍靈伸出手。
「是不是不習慣？」
「師兄……救我！」
此時的萬世之花，是會飛的！
「本座言出法隨，自然不會殺你。」
藍靈發出尖利嘶喊，不顧一切施展保命秘法，身形幻化如殘影朝山下撲去。
藍靈一隻手掌從他的后心插入，輕柔的聲音在其耳邊呢喃：「我知道師弟一直想和我一起，現在好了，你的就是我的，我就是你，好不好？」
她此時畏懼的不是夜蓮，而是害怕面對那三個人的眼。
萬世之花神情大變，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臉色也變得驚慌起
另外兩名修士緊跟著撲過去，神通、法器，雙手雙腳乃至頭撞齒咬……
「你……」
鮮血飆飛，皮肉四濺，大片雪白的肌膚被撕碎，幾隻沾滿血肉碎屑的利爪掏向其內府，撕扯拽拉不停。
「什麼！」
「這是……」
嚴萌一邊嘔吐一邊想要閉上雙眼，卻又止不住想看，看了想吐卻吐不出來，只能一聲聲乾嘔，好似要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她朝嚴萌伸出手，說道：「這就是人心，你可懂了？」
法力被凝固。
……
陣陣紅光從她的手臂朝身體蔓延，好似一根吸管，不斷從丑漢身體里擢取生機。他的目光瞬間黯淡，身體彷彿放了氣的球一樣疾速萎靡，爆出體表的血脈又重新縮回。反之藍靈身體上的傷勢卻迅速回復，撕開的皮肉紛紛合攏，宛如時光倒卷。
「不習慣可以不看。」
「為什麼？」
片刻功夫，那名丑漢生機全無，化作一具乾屍跌落在地上，大睜著兩隻空洞的眼，彷彿在質問。
「入夢，反補！」
白蓮徐徐飄落，徐徐展開，夜蓮如玉石般的雙足踩的蓮葉上，傲然如來自九天的神女。望著面容慘淡猶自睜著雙眼的嚴萌，她淡漠的臉上浮露出一絲憐惜。
「什麼事？」
聖潔的神輝浩蕩反卷，將她的身體與法力牢牢禁錮起來，動不得一絲一毫。
「是。」
操縱人心歷來都是雙刃劍，焉能沒有後果，功法被強行破除，無論藍靈還是三名火修都必須承擔反
之前的猜想得到驗證，藍靈一面為剛才的決斷而慶幸，同時又為眼前局勢感到絕望，神情瞬間變得倉惶哀怨，哭喊般的聲音大叫道：「我聽了你的話，你不能殺我！」
劇變再起，一聲穿破蒼穹的怒嘯恰在此時響起，火山好似一頭被驚醒的怪獸，陡然發出萬道嘶吼之音。無數咆哮的面孔隨著團團火焰從地底升騰，無數巨石被震飛到空中，轟然滾落。
神輝威儀不再，周圍溫度如同用手拔起來一樣迅速升高，皎潔充滿玄寒之意的白蓮僅支撐了三息便難以維持，不得不將神輝收攏，僅僅將三人圈起，且飄搖如雨中之燭，隨時處於覆滅邊緣。
「你……仙子不是要……」
如其它地方一樣，劇變很快過去，石人重新化作死物，若不是周圍一片狼藉，何問柳幾乎認為剛才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恍如南柯一夢。
「嘔……」
「不能飛行，動用法力便要承受莫名吸附之力，再加上這種……這種不知怎麼發生的天災，和厚土之地該怎麼過？」
夜蓮眼中閃過一絲厭憎，說道：「不是對她，是朝本座施展。」
最後那名面容醜陋的壯漢憤怒絕望的咆哮著，亡命撞入那個形同野獸的戰團；他不顧身體正如輕煙般消融，奮起不多的餘力，將本已臨近死亡的三名火修一一擊殺，自己也承受了多次反撲，同樣瀕臨絕境。
嚴萌終於吐了出來，身體隨之軟到。
「你要做什麼！」藍靈一聲尖叫，就要將玉盤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