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三百二十五章 踏須彌（九）
「快走！」
百里湖泊，沸騰了！
樂笙越想越怕，不自覺開始用想象安慰自己，卻忘記了魚祖宗並非進入沉眠。
通道的那一端，火海蔓延，聲波蕩漾，周圍的魚群如劈浪般倒下，又更多的湧上來。
這種情況他見過，確切說還不止一次，禁不住暗暗生出幾分警惕。
肉眼可見的，那個圓輪形狀的法寶邊緣被黑煙所蝕，出現斑斑銹跡，法寶中的靈力隨即發動反攻，卻引來更多黑煙將其層層包裹，看上去竟如一個黑色的球，在空中不停翻滾，不停哀鳴。
兩人似為道侶，中年修士眼見愛侶陷入重圍，兩眼瞬間變得血紅一片，亡命般施展神通朝其身邊靠攏。好在兩人距離並不算遠，鯢惢個體實力終歸不算太強悍，很快被他殺出一條通道，將女修從魚堆里撈了出來。
「紫煙！」
樂笙四下看了看，心裏陡然閃過一道念頭，顫聲道：「少爺是說它……」
他的目光突然凝固，愣愣地望著遠方撲過來的數條身影，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名為紫煙的女修眼中露出一抹羞愧，說道：「太高估自己了，師兄快走……」
男修楞了一下，眼神漸漸平靜下來，隨手將玉盤扔到一邊，握住女修的手說道：「那便死吧。」
尤其要命的是，鯢惢之王身在水中，在沒有殺滅其億萬子孫前，誰能威脅到它？
「破階……」樂笙咕噥出哭喊般的聲音，彷彿一隻剛被割了喉嚨的雞。
縱以他們的實力，也不敢輕易從湖中穿行，其它學子若行於此，只怕當
沒有最糟，只會更糟。
眼前一片汪洋，沼澤正中居然有一個寬達百里的湖，湖中魚頭攢動，密密麻麻幾乎找不出一絲縫隙，數量需以億萬計。
「做我最擅長的事。」十三郎腳步不停，淡淡回應道。
樂笙聽得頭皮發麻，身體猛然打了個哆嗦，說道：「少爺，你有沒有覺得……剛才的路……」
屏障雖可阻擋魚群，卻攔不住那無處不在的莫名黑煙，他的靈力剛剛離體便被侵蝕，可施展神通，也能憑意念將法寶放出，卻沒辦法收取活人。
然而分向四個方向，化作四堵魚兒組成的牆。
男修眼中閃過絕望，同時湧起的是一股交織著劇痛的瘋狂之意，翻手便想將她收入空間，卻未能如願。
法寶有靈，感受到致命的威脅時，與修士心神鏈接的寶物連聲呼嘯，催促自己的主人早做決斷，不要再於此處停留。
「殺什麼殺，沖！」
「兩位師兄，諸位同道，大家齊心協力，一起殺過……」
難以形容。
奇妙的是，那些兇悍陰狠的鯢惢此時卻發生了變化，除幾人附近百米範圍仍不斷攻擊外，更遠更多的群體則不再上前，而是盤成一圈圈的如同漩渦一樣，牢牢圍住湖心。
兩名撲在最前面的修士首先察覺到異常，兩人祭在空中的法器也第一個遭殃。
……
樂笙沉默下來，眼神掙扎神情扭曲，雙腳也彷彿灌了鉛，有些邁不開步。
「不！」
……
魚類妖獸施展的神通，眾人都是
全部由鯢惢組成的柱子，高達數十米！
「衝過去，匯合堅守。」
十三郎隨手彈出一縷指風將撲過來的鯢惢絞成稀爛，說道：「之前我看了一下，最強的鯢惢約為三級，換言之，其老祖至少也是四級，若是產卵也就罷了，假如是破階……」
他們認出了十三郎，均為其瀟洒姿態所折服，又發現樂笙受其照拂，福至心靈之下豈能不想抱抱大腿。
「我想等你……」
「完了……」
除了屍體，活著的鯢惢便加入到周圍的隊伍里，朝人類的方向席捲。
「呃……不能吧，一條魚能生這麼多？」
大灰輕輕地挪著步，延湖邊繞路而行，樂笙比大灰更緊張，抬腳說話施法都顯得小心翼翼，不敢有半點疏忽。
「它一時半會不會醒吧？」
十三郎說道：「沒錯，它們有唯一的王，就是它們的媽，或者奶奶，祖奶奶，老祖宗之類。」
「這是什麼煙？怎麼會有這樣的煙！」
兩人神情大變，身形展動朝大灰的方向疾撲，驚呼道：「蕭兄……少爺你要做什麼？」
「你對鯢惢了解多少？」
他從懷裡拿出幾瓶丹藥，大部分塞到女修手裡，說道：「既然要死，就多殺幾隻畜生。」
「了解不少啊，它就是個變種魚，若不是數量太多，其實也沒啥。」
樂笙說道：「何止不妙，簡直沒有生路。」
男修此時也顧不得她傷勢如何，咬牙噴出一口精血，將本命法寶催動
幾名修士的情形差不多，狼狽不堪卻又不甘心就此返回，一邊揮灑神通，嘴裏嘶聲叫喊道。
好在有大灰與天心蛤蟆，十三啦偶爾也會出手，兩人兩獸無需使用大範圍神通也可應付自如，動靜倒不算太大。
湖面上陡然升起一層光暈，就好似千萬盞燈同時點亮，放射的卻是陰冷的光。任何人都無法想象，被無數雙充滿死寂冰冷包含無限殺戮慾望的眼睛盯住是何種感覺，每一個毛孔都有利箭穿刺，每一處肌膚都好似有毒蛇舔吻，其中滋味，實非筆墨所能表。
他的目光為之凝固，愣愣地望著女修手裡殘缺不全的玉盤，再也無法說出一個字。
「啊！」
一聲斷喝彷彿貼在耳邊炸響，咆哮的颶風自空席捲，生生在幾乎沒有空隙的魚群中卷開通道。無邊血肉飛揚在空中，飄落四周，再紛揚而下，宛如一片絢麗的彩虹。
之所以用「撈」這個詞，是因為她身上到處都是撕咬不肯鬆口的魚，一股股血箭自身體上飆射，宛如噴泉。
看清眼前形勢后，十三郎心頭微凜，神色略顯陰沉。
一聲飽含凄厲與憤怒的嘶吼自湖心發出，憤怒於人，憤怒於天，憤怒於自己所遭遇的不公。隨著聲音，一股粗達丈余的黑煙自漩渦中噴出，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腥臭氣息，竟比呼嘯的魚群速度更快，頃刻間將周圍數千米之地瀰漫，無法
念及此他頓時緊張起來，說道：「少爺咱們趕緊走吧，加快速度穿過……呃……」
灰色波紋隨之蕩漾，且整體拔高三尺，湖面彷彿從地下伸出頭一樣昂在空中，再整體前移。
樂笙一面大言不慚，一面謹慎問道：「少爺想說什麼？」
十三郎嘆息一聲，說道：「我們速度較快，所以最先來到這裏，不過照我估計，其它人也快要到了，若是他們不知輕重忙於趕路，怕是……」
良久，他說道：「它們為何不動？」
很奇怪，此時的她突然不覺得恐懼，甚至還有了調侃的心思。抬手替男修理了理衣襟，她說道：「師兄再不走，就要和我一起死了。」
空禁的反應格外靈敏，數十道粗大的雷霆自空而落，狠狠擊中那個魚柱，噼啪作響的電流蜿蜒而下，瞬間便將其劈成十余股，散落八方。
「別管什麼煙了，反正不是紫煙。」
一條冷傲的身影出現在眼帘，肩頭扛著一隻不停釋放紅舌閃電的巨大蛤蟆，兩人尚來不及流露驚喜，便見他身形扭轉，如一道利箭，徑直朝著湖心方向而去。
與他同行的女修發出哀呼，尚未從震撼中清醒過來便被大批鯢惢包裹，瞬間便淹沒在魚海中。
光暈之後，湖心處彷彿被一個鎚子砸下來，陷入一個深達數米的坑，隨後又像彈簧崩壓而起，爆射向天空。
修士嘶聲大吼著，反覆嘗試將愛侶收起，一遍又一遍，始終不能成功。
三級四級，聽起來似乎對臨近假嬰的道院學子構成威脅，然而經歷過秋獵的十三郎心
紫煙艱難地從他懷裡站起身，望著周圍如牆壁般倒過來的魚群，苦澀一笑。
男子大笑，說道：「管他是條還是只，殺！」
「因為魚祖宗在產卵，或是正處在進階關頭，只有這兩種情形，其後代才會放棄捕獵拱衛周圍，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的確完了，四名修士分三個方向，如三條利箭朝湖泊疾馳；魚群如同炸了群的野馬朝兩邊分開，朝天空激射，聲勢著實驚人。
「有沒有可能是由一條雌魚所生，類似螞蟻那樣。」
十三郎看了他一眼，說道：「前大后小，無論開始的時候方位在哪裡，最終都要經過這片湖。」
美好的願望就此終結，幾人被眼前的一幕壯觀景象所震撼，頓時說不出話來。
女修笑了笑接過瓶子，說道：「是幾條才對。」
論實力，五靈之地任何一支隊伍也無法與十三郎這個組合相比，加之沒有內耗，且鯢惢多少對十三郎的氣息存著畏懼，前行的路上幾可用「一帆風順」形容。樂笙暗暗估計了一下，假如真要是自己獨立闖關，此刻怕已經顧不得什麼法力消耗，要麼狂施神通硬闖，要麼就乾脆使用回程法盤，打道回府了賬。
「母……母什麼？」
「這可說不準，我又沒養過。」
十三郎凝目看向周圍，默默盤算著繞過這個湖所需要的時間，嘴裏說道：「這種魚如何繁衍，是不是母系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