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三百三十九章 踏須彌(二十三)

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三百三十九章 踏須彌(二十三)

「與我有關?」
夜蓮不屑於領受空頭人情,淡淡問道:「為何不和它簽訂魂約?」
從夜蓮嘴裏得知情形,他隱隱生出一個念頭,摧毀雕像的效果是把雙刃劍,傷敵的同時也會傷己。
啞姑的躁動漸漸平復,十三郎站起身跳到大灰背後,再次邀請道:「要不要一起?」
剛經過的那幾層台階,屬性雖歸結於五行,難度卻已遠遠超出五靈之地;走到這裏,倆人均已狼狽不堪,不得不調息一番,努力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身體陡然一涼,夔神打了個寒顫,心裏疑惑又怨憤地想。
僅僅是看一眼,十三郎便覺得心神巨震,胸口好似被大鎚擊中,身體更好像有一座山峰壓下,幾欲如大灰那樣跪拜。剛有所恢復的啞姑不待他的指令便從影子里彈出,火紅的雙眼盯著雕像,露出恐懼而渴望、貪婪但又敬畏的神情。
十三郎搖搖珠花收到懷裡,笑著說:「萬一你死了,也好有個念想。」
「敬師不是敬石頭,山君又如何!」
體內再次傳出躁動,啞姑吞噬了大量凶煞之氣后難以安定,身體劇烈顫動,好似承受著極大痛苦。但從效果看,她隱隱有了趨向凝實的跡象,十三郎知道這是破階凝聚鬼王之體的先兆相似,因而雖覺得難以消受,仍不惜大量修為精神,為其緩解壓力。
「你猜的不錯,它就是山君。」
一條紅影在空中劃過,如同最靈巧的手,輕輕摘去夜蓮耳際的那朵珠花。萬世之花神情微變,羞惱憤怒但卻沒有躲避,也沒有發動反擊。
面對夜蓮詫異的目光,他摸著胖胖光滑冰冷的肌膚說道:「你盡可試試出手。」
十三郎好生驚訝,心裏再次生出幾許不妙的感覺。他隱隱覺得夜蓮講的沒錯,且會帶來許多變化,後果很難預料。
萬世之花安然享受著夔神的憤怒,語帶雙關說道:「什麼樣的主人什麼樣的奴才,果真是個畜生。」
十三郎與夜蓮同乘而行,一路破關劈障,雖縷歷磨難,倒也沒有太大波折。
「……」
大灰不安踱著步,忸怩回答道:「說不清,這裏的氣息……有點磣人。」
在沒有聽到呼喚前,十三郎不能肯定摧毀雕像是福是禍,他只是莫名覺得憤怒,同時有試探夜蓮的意思。然而當聽到那些話,聽到那包含著無盡辛酸孤苦與無奈的嘆息后,再沒有人能阻止他做完這件事。
十三郎說道:「不過是一隻鳥,能有這麼聰明?」
夜蓮說道:「碧落曾縱橫宇內,肆虐多年,無數仙人修士奈何其不得,難道你認為憑的僅僅是蠻力?」
沒等到預料中的反駁與嘲罵,夜蓮反有些意外,望著十三郎的後腦幽幽說道:「可惜了,你若是……嗯?」
「怎麼樣,你還要不要毀了它?」
十三郎看了看它,沒太往心裏去,大約是認為夔神向來神神叨叨,在這種地方不安算是正常反應。
無法交流,話語太短且難以持續,十三郎的驚喜漸漸散去,路趕得更急。
十三郎目光閃動,揮手將大灰胖胖從獸環放出來,說道:「你也不容易,要不要一起?」
「去看了就知道。」
「這是……」
「你若死了,我用它陪葬。」
「做夢!」
意外來自身下,大灰好似中了定身術,身體猛然一頓,隨後便發瘋一樣狂奔上石台,未等十三郎反應過來便一頭「栽倒」,渾身顫抖著匍匐在地面,叩首不已。
「我留著它。」
說起來有趣,每當兩人脫離險境,彼此都是最讓對方警懼的對象,然而當他們踏上石階的時候,又瞬間變成親密無間的戰友,配合之默契合作之愉快,不做第二人想。
狗仗人勢的天心蛤蟆得意大叫,咂吧兩下發覺並不好吃,獻寶一樣塞到十三郎手中,同時不忘朝夜蓮擠眉弄眼,大有狂蜂浪蝶之風采。
……
「摧毀雕像用處不大,我……」
「不要啊!」
一面為啞姑分擔怨氣衝擊,十三郎自語般詢問:「會不會已有學子融魂成功?」
十三郎早已從大灰身上躍下,眼睛看著大灰,問話的對象卻是夜蓮。
道路艱險,毒蟲猛惡,山道上空無一人。
夜蓮說道:「本座使命在身,你們三個的命加起來,也比不了我之萬一。」
「小心!」
從道理上講,此舉殊不明智,但出於心頭那抹愧疚,十三郎不願錯過此次機緣,依舊苦苦支撐。
夜蓮輕蔑說道:「當然是頭破血流。」
「五靈本屬九宮之內,是鎮壓碧落的主力,目的是讓它時刻消耗,無法積聚力量。你沒發現外面的生靈不敢朝此處滲透嗎?原因正在於此。」
「終於肯告訴我了嗎?」
蟒身蝎尾,八臂雙首,大灰所面對的,正是那副美女之臉;其面容平靜中透出幾許悲憫與祥和,與那顆散發著無盡猙獰的蛇頭比鄰,顯得格外詭異。
十三郎不願與她爭論,調理著法力氣息問道:「現在怎麼辦,等下去,還是繼續走?」
「我敢說,把修為降低到當年水平,大先生也上不來。」
察覺到大灰有些異樣,十三郎拍拍他的頭說道:「怎麼了?」
夜蓮說道:「進入五行后,仙獸實力越來越強,數量自然變少。假若我知道的消息沒錯,上面那隻還與你有關。」
夜蓮嗤之以鼻,說道:「也許……也許它覺得不需要融魂……」
「嗤!」
颶風鼓盪,十三郎冷哼一聲邁步上前,抬腿便朝雕像橫掃。在其身後,夜蓮眼中精芒忽顯,腳下微微顫抖。
「臭娘們!」
毫不避諱夜蓮的身份,十三郎笑著說:「錯過四次機會了,有沒有後悔?」
在其身前,一座龐大的雕像傲然而立,煞氣衝天且蘊含著無上威嚴,宛如遠古凶神。
他從來沒有見過大灰如此深情,哪怕是面對院長,也斷不可能如此恭敬。心中突然閃過一道念頭,十三郎無法相信自己的推斷,失聲驚呼。
這個問題沒必要問出來,無論十三郎還是夜蓮,都不會在此處駐足。未等到夜蓮答話,他繼續問道:「這裡是五靈之地的重複嗎?還有,雕像怎麼變少了?」
事實驗證了他的憂慮,兩人在第七層石階等待良久,都沒有等到召喚,或者呼喚。
「是院長叫你這樣做的么……」
「結果怎樣?」十三郎好奇問道。
……
她嘲諷說道:「也許仙獸雕像還有別的用途,被你這樣莫名其妙地毀了,帶來一些未知後果也說不定。」
「挺厲害的,她修為高一階,竟奈何不了你。」
大灰憤怒打兩個響鼻兒,以沉默表示抗議。
「原來,這才是你等的機會。」
十三郎說道:「你又不是人。」
十三郎說道:「大灰和胖胖是我的家人,牽挂更多。」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腿影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構成的扇面,堪堪將與雕像接觸的時候,停了下來。
面對他的疑問,夜蓮並不多做解釋,說道:「幻境一過,再沒有什麼讓妖獸迷失心智的地方;下面的路多毒瘴惡蟲,你可以將那頭蠢驢放出來,分擔一下。」
夜蓮說道:「大先生說的不錯,我那……十三娘,也曾打過我的主意。」
「難道它是……」
夜蓮反問道:「你呢?不是也有過。」
十三郎哈哈一笑,心裏聽著十三娘咒罵夜蓮無恥冷血,不禁覺得有趣。
「怎麼回事?」
三段石階,三句簡短的話,而後無聲。
「不會。」
夜蓮冷漠回應道:「有兩大凶獸相助尚且畏首畏尾,不招人恥笑也就罷了,還有臉自誇。」
「大先生不讓,說什麼山君門下專奪氣運,我是不信的。」
學子們不知去了哪裡,之前時而能看到殘破法寶,此時也難尋蹤跡。可以推斷,學子們要麼身消魂滅,要麼已使用法盤返回,結局無從斷定。
「我是天才。」
大灰憤怒咆哮,肥美的翹臀高高舉起用力顛簸,豈能奈何她分毫。
十三郎想了想,又問:「會不會它覺得沒有必要再耗費魂源,積蓄力量,準備一舉突破?」
「呱呱!」
「不管怎麼講,眼下情形不正常。」
「裝模作樣。」
她隨後搖了搖頭,說道:「可能性不大,就我所知,封印雖有不穩,但不至於這麼快破裂。」
「孩子,回……」
平靜的對話顯露出兩人的冷冽與堅決,夜蓮回應后跳上大灰的背,驢糞上長出一朵花。
十三郎說道:「破綻是你故意露出來,英明神武如我,怎好輕易上當。」
上山很難,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這次比以往那些先輩面臨的難度更大;然而再如何艱難,終擋不住這對最強組合,眼看第八座平台遙遙在望,兩人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提高警惕,還好生感慨。
萬世之花神情淡淡,目光中透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光芒,譏諷說道:「它是擊敗碧落的主力,也是鎮壓的主力,假如你真拿這頭蠢驢當家人看待,它就是你半個師尊。」
「臭娘們,屁股這麼冷!」
「你的修為還趕不上我,為何與我平起平坐。」
十三郎左腳插入地面深達數寸,身體卻如釘子一樣凝立不動,神情若有所思。
夜蓮這才意識到十三郎竟然不是說笑,冷冷望著他的臉說道:「要我把後背賣給你。」
十三郎沒理她,目光凝聚在那座漸漸顯露全貌的石像,眼中漸有凜意。
夜蓮肯定說道:「碧落被封印數萬年甚至更久,根本不知道封印已無法修復。它若真有脫困的機會,更應該隱匿潛形不讓人發覺,防止修士施展更多手段。融魂失敗是很正常的事,可若是它拒絕融魂,必會引來猜疑,進而追索其根由。」
十三郎大度說道:「坐我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