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外域沙場
第三百六十五章 火月狂潮（二）
「敢毀滅本座之奴，不管你是誰，都死定了！」
火月變色那一刻，十三郎便離開了山谷。
天空之上，那輪圓月噴吐著火焰，真如一隻巨大的太陽鎮壓在人們的頭頂，所謂日月顛倒，指的便是如此。
既然能夠指揮妖將，來人的身份不言自明；面對這樣的對手，別說兩個窮途末路的小部落，即便是那些統御一方的大族，也斷沒有與之抗衡的資格。
它已發現了十三郎的身影，火紅的雙眼露出警惕的意味，在它的感受中，那個人類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氣息，令它極其不安，甚至有幾分恐懼。
讓人震驚的是，發出那種詭異嚎叫的，赫然是如之前那個巨大妖靈一樣的妖將，正怒吼連連，從四面八方朝此處匯攏。
族長正想往更遠的方向查看，忽然瞥見一條瘦削的身影，目光陡然一凝。
……
十三郎，蹤跡全無。
雙方距離持續拉近，巨大妖靈已可看到那個人類的眼睛，已經習慣並享受于從人類眼中看到驚恐與絕望的它，此時突然間便生出一個念頭，那跟本不是人類所能有的目光。
心頭被狂躁之意所充斥，一些人忍不住嘶聲怒嘯，甚至有戰士不顧身邊人的攔阻，徑直衝入到妖靈的隊伍里，狂砍亂殺。
這是一個妖靈的頭目，或者是它們的王，十三郎不知道這樣的妖靈數量有多少，但他知道的是，決不能容它在這樣指揮下去。
十三郎眼中射出精芒，身體急速趕到，抬手朝那顆晶核凌空一抓。
既然
「守住心神，戰士服用靜心草，快！」
他們的肢體被妖靈撕成碎片，血肉被吞食，直至連骨架都被湧上來的妖靈扯成一截截殘骨，最後變為妖靈的一員。
「妖將！」
「我等你。」
直到將晶核收入囊中，他才以平靜的語氣回應，彷彿對著空氣說話。
看其數量，即將率隊進入攻擊範圍的便有十余只，遠處還有更多。
假如它有的話。
「上師去了哪裡？」
目的依舊如昨：擒王！
除此之外，所有人心裏都有一種奇異的感受，好像這個世界變得可恨起來，一草一木都是那麼令人厭憎，一山一石都對自己帶著敵意，不可化解。
「嗚……」
那隻巨大的妖靈疾速後退著，眼看那條人影以劈波斬浪般的態勢朝自己猛撲，心情也越發惶急。讓它難以置信的是，即便被重重妖靈所阻，那個人類的速度依然遠勝於它，快如利箭奔馬一樣，延著筆直的軌跡而來。
身邊呼號之聲響起，隨即化作一股股洪濤般的怒吼，整個山谷在吼聲中搖晃，山坡上的戰士們在兩位族長的親自帶領下，悍然發動一次反衝。
平靜，絕對的平靜，沒有威嚇，沒有暴虐，沒有憤怒，只有平靜到讓人心悸的殺機。
十三郎不這麼想，也來不及去想。他的身形在空中閃爍，其速比來人更快三分，他
妖靈嘶吼著，龐大的身軀並沒有迎上去，而是快速倒卷；與此同時，它身邊的那些妖靈紛紛湧上來，試圖朝十三郎發動攻擊，或者阻止他的步伐。
狹路相逢，勇者才能活下來，豐富的閱歷告訴他們，此時此刻，人們最需要的不是什麼保存實力留待長久，而是一次提升士氣，酣暢淋漓的反擊。
然後死去。
除了火環，十三郎長發在空中舞動，沒有施展更多的神通，將速度提到極致，直接沖往那道聲音的源頭。
「今夜一戰，關乎我族生死存亡，咔吧族的兒郎們，隨老夫一起，殺！」
山坡之上，兩名族長聽到了嘯音，剛剛因情勢好轉而慶幸的他們惶恐失色，心裏同時升起一道念頭：完了！
「魯卡！」
「殺！」
飛劍在空中閃爍不定，每次出擊總能削飛一顆妖靈的頭，老人將不多的法力催送到自己所能達到的極致，目光猶不忘看向周圍，看向谷口的方向。
晶核發出陣陣哀鳴，卻無法抗拒那股吸扯的力量，又重新飛了回來，落入十三郎手中。
火月如車輪懸于天空，洶湧火焰如潮湧浪聚，隔著近乎無盡的空間，人們竟彷彿能感受到其中的熾熱與狂暴。
「殺啊！」
嘶吼與咆哮聲中，刀光于空中閃爍，鮮血朝四周飆飛，還有後方射過來的無數利箭，雖不能將妖靈徹底殺滅，卻能讓它們的動作略有停頓，為前
一股辛辣酸苦的氣息直入肺腑，眾人神智為之一清，眼裡的狂躁漸漸散去，重新組織起防線。
戰局瞬間轉變，適才大戰上風的人類被當頭一擊，壓力陡增。
「嗷……」
從潛力上講，身懷一絲真靈之火的他，在火焰上的前景絲毫不弱與風雷，甚至猶有過之。
體力很重要，法力更重要，但都沒有膽氣重要；一旦族人被眼前的景象嚇倒，士氣為之瓦解的話，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勢瞬間便會崩潰，成為一盤散沙。
殺光他們，斷其手足！
聲音發出一半，動作凝固在空中，子午劍呼嘯著從其身體中穿過，磅礴的靈壓隨時釋放，並伴以驕傲的清鳴。
咆哮的妖將率領無數妖靈，氣息強弱不一，凶焰連同一體，波紋在空中回蕩並且交匯，漸漸化成一股洪濤，直欲刺破天空。
火環威凌無雙，妖靈不斷投入其中，又不斷被燒成一股股的煙，陣陣嘶吼中，濃郁的妖氣中參雜了一絲怪異的氣息，充滿死滅的感覺。在那種氣息的刺激下，連沒有情緒的妖靈竟也有了一絲驚恐，卻依舊不畏生死、前仆後繼地湧上去，彷彿沒有盡頭。
一股暴虐憤怒的氣息自晶核中傳出，且帶著無邊怨毒，好似要刺破他的靈魂。
巨大妖靈的目光為之凝固，眼裡的紅漫漸漸散去，出現一對灰褐色的眼珠。
無法按捺心中驚恐，巨大妖靈突然仰起頭，發出一聲與之前迥異的嘶嚎。
……
那是女
一股股嘶嚎聲自近及遠，又自遠方批次傳來，山谷外的妖靈微現亂相，遠處卻有更多也更加有序的妖靈朝這方趕來。
「嗷！」
「本座要讓你魂飛魄散，要讓……」
到那時，縱然有十個仙師在場，也難以挽救咔吧族覆滅的命運。
十三郎心念微動，一股電流跳躍著鑽入晶核，如春陽化雪，將那股不知來自何方的意念徹底摧滅。
「嗷！」
被這樣的目光鎖定，妖靈覺得自己的頭上好像有一把小刀，正一點一點，一片一片的分割著自己的軀體，切爛自己的心。
然後他們回過頭，加入到對自己族人的屠殺之中。
下一刻，它的身軀四分五裂，一顆毫光四射的晶核飛在空中，似感受到某種召喚一樣，朝某個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一道炫目到無法想象的光華在空中閃過，穿越數百丈距離與無數妖靈的身體，直射到它的胸前。
那是一頭身高過丈，身軀顯出幾分凝實，面目五官皆清晰可辨的妖靈。
尋著那道格外凄厲尖銳的嘶吼聲，十三郎如鬼魅在曠野中晃動，每一次出現，身體周圍便會出現一圈火環，所有觸及到的妖靈均沒有反抗的資格，紛紛冒著青煙，隨後便通通化成虛無。
兩名族長的怒吼在山谷中回蕩，將陷入迷亂的族人喚醒，戰士們忙從懷裡翻出醬紫色的異草，扔到嘴裏胡亂嚼上幾口，吞入腹中。
一擊滅殺！
在那裡，兩百名咔吧族人浴血苦戰，在那頭體型龐大如山的神驢的幫助下，堪堪擋住妖靈的攻勢。
這是十三郎所見的，第一隻擁有情緒的妖靈。
這是他第一將火焰用於實戰，也是得到金烏饋贈后的第一次實戰，威力之大，堪比運用最多的風雷之漩。
巨大妖靈的氣息，比之當初他在秋獵中所遇的紫蚊不遑多讓，堪稱強悍；然而如今的十三郎，又哪裡是當初那個剛剛結丹的修士所能比，這種層次的對手，已沒有資格讓他動容，甚至不屑於思索如何殺死，而是考慮如何儘快殺死。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刻來的如此之早，又如此之急。
來不及思索這一切如何發生，又是為何而發生，望著漫山遍野衝上來的妖靈，看著那幾乎看不到盡頭的鬼火般的眼睛，魯氏族長白髮飄飛，身體一把光華四射的飛劍旋轉，沖向了最前方。
巨大妖靈發出怒吼，雙手如人類一樣幻化出道道灰色的波紋，動作之純熟姿態之老道，堪比修士。
一股尤其強悍的氣息在極遠處傳來，距離此處尚有百多里，十三郎便可聽到其憤怒的呼嘯之聲。由聲音傳來的快捷程度看，其趕到這裏的時間，頂多不超過百息。
在其周圍，無數氣息比攻山的那些更加猛厲的妖靈拱衛著它，嗚嗚嘶吼匯聚在一起，竟如煉獄黃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