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外域沙場
第六百零二章 送別後等待
大修士的力量！
夜蓮看著一切，聽著一切，眼中漸有一絲嘲諷。
聽了這番話，鬼道死死盯著袁朝年的眼睛，良久才冷笑說道：「劍尊受的傷雖然嚴重，但還不至於死，且此前已有好轉跡象，怎麼會突然就要了命。你不要想矇混……」
打算？
袁朝年目光微黯，說道：「先生臨終前，念念不忘蕭兄。」
「這是替他而拜，報當年一語之恩……驕傲如先生，想必也是願意的。」
叮噹微楞，隨後才明白他指的什麼，童心大起伸出手去……
「小家子氣！」十三郎顯然沒那麼大度，不忿說道：「前輩疑心太重了。」
下一刻，十三郎的身體出現在通道內，懷中抱著叮噹，臉上剛剛流露出狂喜的表情，便又為之停頓凝固……
道院尊者隕落於戰場，當然不會不追查原因；正如袁朝年所說的那樣，幾名道院老師共同認定，大先生是因重傷而亡，已成定案。退一萬步講，大先生怎麼死與鬼道半點關係都沒有，憑他一個新晉階的化神修士，遠遠不夠資格向道院問責。
大先生無親無故，自然不會有家屬答謝，看似隆重的祭拜也因而顯得有幾分蒼涼。三聲禮畢，代表著一代劍尊坐墟與此，再不會發出一聲長嘯，不會振響一聲劍鳴。
燕山老祖微微一笑，說道：「辦法還是有的，但要有合適的人來做。若有一人至此，所有難題便可迎刃而解。」
「連真靈都敢藐視，還能叫勇氣？徒落一身傷患……那雙手有點怪……」
「三叩首！」
四足微微一笑，對十三郎的伎倆不予理會。
袁朝年似笑非笑，說道：「鬼老境界初成，且與燕山老祖有舊，何不閉關劍閣鞏固境界，以期更進一步？過幾年潮汐涌動，我等便可返回靈域，屆時鬼老攜劍歸宗，正該榮耀千秋，難道不比和在下空談來得強？」
鬼道沒有再逼迫，陰寒的目光望著袁朝年，片刻后說道：「必須是與道院有關的人，才能追究此事？」
威嚴的祭拜聲中，以雷尊為首，一百多名修士齊齊跪倒，向著夕陽下被埋入大地的劍棺行禮；依照先生遺願，其法蛻無需帶回道院，而是留在此生最後戰鬥過的地方，以劍為匣，以地做床，就此長眠。
「好了哥哥，這都第三遍了。」叮噹笑著回應道：「照顧好姐姐。」
悲憤絕望的嘶吼聲在通道內回蕩，伴隨著四足的一聲嘆息，聲音略有感慨，夾雜幾分疑惑。
引領著眾人
……
地視天聽，進階后又一重神族天賦。
袁朝年截斷他的話，說道：「鬼老如有疑問，可向幾位老師求證。」
袁朝年不置可否，神情淡淡回應道：「道院獨立於世外，鬼老明知故問。」
置身於通道口，十三郎回過身說道：「別送了，沒有機會的。」
十三郎說道：「之前前輩曾言，在金山的時候不動夜蓮，是因為奪不了她的造化。」
逝者已逝，榮光盡皆隨風而去，學子們對大先生足夠尊敬，更不忍看他人劍兩分。
鬼道冷哼一聲，說道：「假如老夫堅持呢？」
鬼道說道：「蕭十三郎是古劍門弟子，老夫親傳，大先生對他視若己出，便是院長也曾關愛有加。老夫得先生點化，如今方能夠破關進道，這樣算不算有關聯？」
……
鬼道神色冷下來，微哼一聲說道：「你講。」
望著十三郎認真的模樣，四足越發覺得此事有趣，喘著氣笑道：「既然如此，為何還不動手？」
化神與元嬰大修士，看似只差一線，實際卻如天與地的差別。鬼道的話多少有些自持，但從另一個角度講，假如他真的不惜一切，事情就變得很微妙。退一步，即便鬼道現在什麼都不做，將來如還能再進一步，成為化神中的強者的話，這個心結就會關係到很多人的命運，甚至生死。
「你似乎忘記了，老夫與道院並非沒有關聯。」
「世間有些東西，分開的時候很好，合在一起卻很壞；還有些東西分開的時候是毒藥，合在一起卻成了仙丹；造化神奇，人力有世而窮，實難一一盡表。」
鬼道寒聲說道：「老夫找的是你。」
大先生居九尊之首，持重器為頂梁，死後理當歸本位、行重禮，豎碑表傳供後人瞻仰；然而在得知其心愿后，沒有一個人對此提出異議，彷彿事先約好的一樣。
夜蓮看到部分學子的疑惑，一些學子的驚懼，還有身後那幾道覬覦目光一一落入眼內。她看到袁朝年的謹言慎行，看到戰道兩盟長老的唏噓，看到了燕山的感慨，霞公主的無助，還有鬼道的憤怒，與雷尊隱藏在漠然下的那份複雜。
「不！」
「你是想……現在就嘗試挑戰本尊？」
一聲厲喝，千萬道光華自十三郎的身體里射出，如七彩之緞被捏合到一起，轉瞬便如狂龍般衝出。與其一起發動的，是兩隻黑白分明的手，帶
荒草凄凄，擁有旺盛生機的草原日漸凋零；大地上，枯黃與衰亡成為主色調，幾根箭葉掙扎著指向空中，在寒徹的秋風吹拂下不停搖頭，發出沙沙輕語。
在他身邊，叮噹的身形徐徐顯露出來，目光怔怔地望著那條徐徐崩潰的通道，淚水濕透了雙眼。
四足彷彿沒聽道叮噹的話，眼中竟有一絲警惕的味道。
……
……
無需放出神念，周圍千米之內的一切人，一切事與一切表情，盡入眼底。
「先生隕落，蕭十三郎身為其弟子，理當問個究竟。但他不在此地，老夫代行其事，有何不可？且不說此事疑點多多，單憑大先生對蕭十三郎的關愛，臨終前居然不對老夫留下隻言片語，無論如何都不可能！」
順著燕山的目光看去，裝有大先生法蛻的劍匣沉落大地，雷尊等人正聯手施展封印，周圍還有重重陣法守護，以防有小人冒犯。
身為宿敵，斬殺燕尾數名大能的道院尊者能得到如此禮遇，不可謂不隆重。然而有人卻已顧不得這些，只想求個究竟。鬼道將袁朝年扯到一邊，說道：「劍尊死前只有你在身邊，給老夫一個交代！」
坡前，雷尊作為道院不二主帥，正朗聲誦讀劍尊一生之功績；戰道雙盟、世外之地、上古世家與散派聯盟皆有人站出來表達哀思；稍後，燕尾族作為地主，燕山老祖不計前嫌，親自宣告此地將增造劍廬一座，並派劍閣弟子常年守護，以表達對劍尊的推崇與敬意。
狂暴的衝擊席捲向前，周圍的一切都沸騰起來，天地之力轟然倒卷，經四足開闢出來的通道急劇顫抖，竟有了崩潰的趨勢。靈膜也在晃動，發出如冰層破裂般的咔咔聲，漸有裂紋出現。
「再叩首！」
如老人嘆息繚繞耳旁，滿是腐朽衰敗的味道；雖不甘，亦將歸於陳歲。
四足知道他必有下文，問道：「然後？」
鬼道冷笑說道：「莫說老夫沒有提醒，此事若無蹊蹺便吧，一旦有鬼，你的小命可不太安全。對老夫透露一二，等於變相保護自己；老夫不死，你就不會有事。你是個聰明人，不消老夫多說，自己想明白了。」
鬼道聽著燕山的話，面色陰沉得彷彿要滴出水來，但又無可奈何，唯有長嘆一聲說道：「就沒有辦法改變？」
十三郎認真回
一步乾坤！
十三郎與婚約，似乎是同一件事，又似乎不是；鬼道品味著話中意味，緊鎖的眉頭漸漸展開，又漸漸皺起。
隆冬將至，萬物蟄伏，一輪落陽斜靠在山坡上，將最後的溫暖灑向大地，注入每個人的身體。坡下的人們麻衣束孝，神色悲戚中透著些許茫然，目光隨著緩緩沉入地底的紅輪而動，彷彿那是自己的心。
良久，他問道：「這些話，是你還是劍尊……」
「只可惜，無論是我還是他，恐都無法滿足先生與院尊的心愿，終有一決。」
先生只在意手中的劍，劍隨身走，人不棄劍，靜靜觀望著這塊自己為之拋灑熱血的土地，便是最符合其心意的處置。因此當雷尊默許將法體安葬在落靈坡時，人們心裏多在想，當初那道凌冽劍光縱橫百萬里而折，或許就是徵兆。
燕山輕嘆說道：「劍尊是老夫欽佩的人物，但他曾斬殺燕尾十數名強者，恨其者無算；如今既安葬於此，燕尾族第一個身兼守護之責，否則的話……」
「那雙手……那是一雙什麼手？」
袁朝年的聲音一直很平靜，平靜到連語氣都沒有，鬼道對此略感詫異，目光微閃說道：「劍尊臨終前……念念不忘婚約？」
當然那是后話，無論如何，現在的鬼道遠沒有威脅袁朝年的資格，只能藉著由頭生拉硬拽，不惜連晚輩都牽扯進來，只為求個明白。
十三郎接下去說道：「前輩您當時……到底有沒有表現出的那麼厲害？會不會真如晚輩所猜測的那樣，虛有其表呢？」
修道之人，求的是長生追的是永久，沒有誰真正在意身後如何；唯道院與眾不同，自成立的那天起便定下規矩，所有死去的人都按照凡間規矩殯葬，入土為安。
問出心中最想問的話，十三郎緊盯著四足的眼睛，那隻覆蓋達萬米的巨大漩渦，目光一瞬不瞬。
……
落靈坡，靈域降臨地，大先生一怒拔劍之所在，一百三十八名道院學子仿凡間例，披麻戴孝，為先生送行。
「好厲害！」叮噹忍不住讚歎。
一聲野獸般的狂嗥，墨玉般的左手與白玉般的右手雙雙擊出；十三郎的眼睛里流出鮮血，八指如鐵鉤一樣插入光膜內，惡狠狠一撕。
外人對此多有疑惑，比如此刻圍在外圍觀禮、並一同向先生致敬的眾多修士；
「哥哥會不會死？」
望著找上門的鬼道，燕山老祖眼中閃過几絲感慨，轉過頭說道：「若想將其還原，除需專精此道外，還要有褻瀆之心。」
「到底是什麼手？」
塑靈千變融合在一起，威力由主人融合的力量多寡與修為高低決定；冷玉說她可提升四倍威力，對十三郎來說，身體內融合的力量遠遠超出冷玉，雖修為有所不及，法力精深程度卻相差無多，幾相對比，威能竟堪堪可與戰艦上的那一幕相媲美。
四足笑了，笑得無比欣慰歡快，彷彿遇到久未遇見過的趣事，開懷大笑。
鬼道緊盯著袁朝年的眼睛，說道：「老夫知道你不簡單，但你別忘了，老夫如今是化神修士，若狠下心來追查，你能擋得住？」
不等鬼道有所表示，袁朝年又說道：「燕山老祖人中至尊，所見所識均冠絕天下，鬼老既與之相識，當抓住這個機會多多請教，多多與之攀談。此外令徒……也就是蕭兄與霞公主尚有婚約在身，先生身前便曾關注過此事，臨終猶念念不忘；如今先生故去，鬼老正該擔當長者之責，做些安排才是。」
咔嚓！光膜碎裂，十三郎張嘴再噴一口血，身體內彷彿有無數大鎚在夯打，炸出千萬條傷口，飆出股股血箭。他的動作毫不停頓，探手抓住叮噹的肩膀，血光中倒踩星步，瞬間消失在原地。
一層薄薄的壁障，無形無質，但已隔絕了天與地。
「第一，您是真靈，能朝真靈伸手，似乎死了都值。」
「一生比肩，得償所願卻行叩拜之禮。師尊，您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還在試探，該說你什麼好……」四足連連搖頭，說道：「有沒有第三？」
……
不消再說下去，假如劍尊陵墓有損，燕尾族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于公于私，燕山老祖都不能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否則的話，劍閣顏面何存，與道院之間又該如何相處？
「啊！」
十三郎笑了笑，反問了一句：「那我呢？」
十三郎坦然回答道：「晚輩在想，前輩既然防範晚輩帶著叮噹踏進通道，是不是意味著，只要進入這條您親手開掘的通道內，前輩就沒有辦法阻止我們逃走。」
鬼道難掩心中憤怒，低喝道：「你一定知道！」
袁朝年神態平靜，回答道：「道院不受世俗挾持，鬼老不要自誤。」
袁朝年輕
袁朝年冷漠回答道：「在下無話可說，幫不了您。」
「今日即是送別，亦是等待；等著吧，耐心等著。」
夜蓮隨著喝聲伏倒身軀，因上身過於筆直，看去好似趴伏在地上，尤為誠摯。在其身後，幾名內院學子緊跟著拜倒，目光卻情不自禁瞥向身前那個因跪拜而顯得格外玲瓏的身影，似有慾望之光。萬世之花神情冷漠，臉孔上沒有一絲表情，其身體外有一層神輝若隱若現，非大能修士無法察覺。
「我身上帶著十三娘，您又沒有給我留下什麼輪迴烙印，為何不順手抓回聖山？」
「叩首！」
「是在下的意思。」袁朝年淡淡回答。
袁朝年說道：「若無籌劃，不妨聽在下一句勸告。」
覺醒主要靠機緣，但也不是絕無外力可用，強烈到極致的精神刺激，正是其中的一項。
「第三就是……塑靈千變！」
十三郎無奈抬起手，隔著那層靈膜與叮噹碰碰手指，叮囑道：「好好修鍊，耐心等待；記得聽前輩的話，不要惹他生氣，不要擔心我們，不要……」
四足很平靜，平靜到讓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情緒，淡淡的聲音回答道：「不妨直接告訴本尊，你到底想做什麼。」
聲猶在耳，說話的人卻已在生死間徘回遊走，塑靈變施展的那一刻，十三郎便走上當初冷玉走過的那條路，血脈在沸騰中覺醒。
這番話講出來，袁朝年似有所觸動，迎著鬼道的目光說道：「在下有一問，此間大事已了，鬼老今後有何打算？」
笑聲宏大，蘊含著無上聖威，天地間再無一絲雜音，彷彿時空都為之靜止，因笑聲凝固一樣。那根火爪從漩渦中露出來，升騰的火焰如一條條咆哮的龍，肆意嘲謔某人無聊。
劍匣沉落，連同沉落的還有鬼道的心；先不說能否突得了，褻瀆劍尊法體，等若在道院所有人臉上吐口水抽耳光，後果誰能承擔得起？
更重要的是，他有冷玉所沒有的那雙手。
十三郎認真點頭，隨後朝四足叫道：「晚輩還有一個問題，前輩能否解釋一下？」
四足對他之前的表現很滿意，大度說道：「但講無妨。」
「劍尊怎麼會死？到底因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