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六百一十五章 哲射之約
「哦……」
十三郎笑了，笑得開朗笑得純凈，甚至有些明媚。
這樣的人的確少見，但不是絕對沒有，十三郎當自己是李元霸，生出來就天下無敵，那些辛辛苦苦練功的人上哪兒說理去。單憑此一點，就連最最懷疑他的林大人也不能說什麼，只當自己走了狗屎運，路邊撿來個怪胎而已。
精瘦漢子被弄得有些糊塗，揚聲叫道：「你，下來。」
疤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少爺別擔心，先生贏定了。」
十三郎悻悻搖頭，說道：「好吧，那傢伙贏了幾場，能看出來不？」
十三郎嚇了一跳，腳步卻沒有停下的意思，開口道：「這就是定足？」
他說道：「如果我殺死他，是不是就是新的哲射？」
……
小少爺聽得糊裡糊塗，覺得他這是誇獎但又不太像，真真是艱深奧妙到極致，玄奇難解到頂點。
十三郎莫名其妙，說道：「知道什麼？」
……
「哲射挑戰啊！」疤臉表情崩潰，不得已解釋道：「任何以箭矢殺死百人的戰士都有資格進行哲射挑戰，連勝十人，就能自動獲得哲射稱號。」
十三郎又不明白了，問道：「去哪兒？」
「嗯嗯，最近腦子不大好，你們都知道原因。」
「哲射？那是什麼？」
「能贏總是好的吧？」小少爺心裏想著。
精瘦漢子微愣，心裏想距離還沒到呢，現在定什麼足？
「千碼為準，死局的話還會箭定足下，這是哲射比斗的規矩。」
三人站得太近，一千多碼外的一根手指，誰知道點的是誰。
想通這一點，十三郎才真正意識到，他現在是一個凡人，是在一個視修士如神仙的環境里廝混。
這便是死局。
「九場！只差一場，他就是新的哲射。」
箭如飛蝗。
有疑便問，十三郎說道：「他這是鬧哪樣？盯我盯得這麼死？」
小少爺最緊張，別看之前嘲笑十三郎，此時真正要面對的時候，一顆心不知不覺便提到嗓子眼，眼睛被寒風吹得發酸都不肯眨一眨，兩隻拳頭握得死緊，指尖都掐出了血。
不到萬不得已，十三郎依舊不想表露太多，現在的他給眾人的印象還僅僅是……力大無窮，真正的力大無窮！是那種天生就和別人不一樣、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傢伙。
十三郎失望搖頭，心裏最後一絲憐憫收起，問道：「你是在叫我出手嗎？」
來人跨箭的方式很獨特，腰胯兩側各有一張弓，長不過三尺，通體漆黑，泛出金屬般的幽光。他帶箭方式也很怪，居然是腋下！？
「……」
……
「沒意思。」十三郎連連搖頭，一副高人風範。
小少爺實誠，好意提醒道：「老師，這兒只有您用弓箭。」
山下有人，勁裝黑衣，單人獨箭踏雪而行，好不瀟洒。
說話間，精瘦漢子來到一千五百碼處站定，呼吸均勻氣定神閑，抬手一指坡上。
「嗯，就
疤臉不知該怎麼講，遲疑半響長嘆一聲，神情頗有些感慨說道：「戰場上，並不是實力強就能勝；真要說的話，先生這樣的人才能活到最後……先前走了眼……走了眼啊！」
精瘦漢子神情輕蔑，懶得理會對手如何作態，輕輕勾了勾手指。
……
疤臉苦笑搖頭，神情凝重說道：「這人不簡單，先生小心。」
「原來不像阿牛，看走眼了。」
一千四，一千三，一千二……十三郎的速度不算快，但給人一種絕不會停下的感覺。如果說精瘦漢子凝穩如一根紮根地底的鐵樁，十三郎就像是一座會移動的山，看似瘦弱的身體平平緩緩，好似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推動著前行。
小少爺不知道十三郎為何如此肯定，但他顯然已將老師當成不敗偶像看待，沒看清來人便開始撇嘴，說道：「裝模作樣，不是好東西。」
是可以作弊啊！十三郎覺得很正常，又想了想之後問：「是不是只能單挑，別人不能幫忙？」
十三郎不得已轉過身，大聲問：「啥事兒？」
「不像話，太不像話！」林如海心裏想著。
不知道什麼原因，此次受傷后，十三郎經常想起從前，想起在落靈城的那段平靜時光。眼前這個漢子與阿牛真的很像，唯一不同之處在於他是弓手，阿牛則喜歡用劍。
不管人家是不是裝，反正大伙兒都被騙到，而且到現在都弄不明白到底是前面裝斯文還是後面裝糊塗，總歸不算光彩
戰場也有規矩？十三郎從來不這麼想。他知道的是，像這種級別的射手如果打定主意偷襲的話，對自己這一方的殺傷力不會小，應該早點幹掉。
連女人都懂啊！十三郎暗自感慨，心裏想以前沒聽少飛他們說過呢？轉念想也不奇怪，那時沒見誰弓箭特別出色，更偏向修真。
「……」
高手相爭只差一線，那兩根箭看似不起眼，實則阻擋了腳步移動。
「哲射是射手稱號，是任何用箭的人終生為之嚮往的榮譽」小少爺大聲說。
「老師的對手？他找死么？」
山坡上整齊吸氣，眾人憂慮再增一籌。單這手定足，竟沒有人看清他是何時出的箭，包括統領。只見其右手晃了晃，箭矢便已經入地。
「我……」疤臉險些爆出粗口，小少爺的表情更精彩，胸中大廈有倒塌的跡象。
的確沒意思。
十三郎一愣，心頭升起幾分疑惑。他知道疤臉的擔憂從何何來，來人的目光好似利箭一樣刺人心魄，隔著這麼遠都能感受到其殺意，當然不是簡單人物。疤臉顯然看出了這一點，同時還看出十三郎的箭術其實很普通，刻意提醒。
「哦……」
問題是，咱不是一夥的么？怎麼光看戲不準備幫忙？那小子既然一個人來，咱幾百人撲上去，壓也壓死他。
一千兩百碼，精瘦漢子拿出了弓，啪啪兩箭定於腳沿外側，緊挨著鞋邊插入地底。
雪盜那邊不去說，山坡閃，親衛們面色沉肅，紛紛涌到寨壕前；一百
十三郎沒理他，故做得意洋洋的表情說道：「那樣的話，我占些便宜。」
若不是顧忌泄露身份，十三郎就站著不動讓他射又怎樣？當然了，那不符合哲射規矩，贏也不算贏，可這裡是戰場，是戰場啊！
「嗯！」
對手不說話，十三郎覺得他是默認，說道：「既然……那好吧。」
疤臉指著來人，凝重說道：「看他的肩帶，九條紅線。」
疤臉不得不再次出面，低聲為十三郎解釋道：「對方先來，這是風度，現在到您了。」
先來也是風度？十三郎又一次搖頭，倒也沒有再推辭，舉步闊行延坡而下，朝精瘦漢子走去。
「真像啊！」
看到他的那一刻，十三郎禁不住暗暗嘆息一聲，心中忽然想起一個人。
戰場突然間安靜下來，幾千雙眼睛盯住那兩個慢慢接近的人，目光一瞬不瞬。兩人中間，風雪混著鮮血的氣息鑽進鼻孔，越來越冷。
疤臉也覺得不對勁，問道：「先生不知道？」
「這個……」
「切！」卡門頓時泄了氣，躺回去挺屍。
疤臉再次扭過頭，臉上的傷疤一個勁兒跳，心裏想這貨可真能裝，之前……唉！
疤臉小少爺同時扭過去，臉上的表情分明寫著：我不認識他，不認識他，
十三郎接了這個台階，想了想之後說道：「這樣不公平，可以作弊。」
「你也知道？」十三郎驚訝，心想小傢伙不是裝的吧，偽善？
「……」小少爺愣愣地望著十三郎，彷彿不相信這句話是從他嘴裏說出來。
十三郎認真看了看，心裏不禁有些佩服，一兩千碼能看清那幾條紅線，疤臉對得起他的職位。
獸環內，卡門聲嘶力竭拚命呼號，極力請求少爺將這個榮譽讓給自己；不管在哪個地方，專精一道的強者對這種事情都格外有興趣，一聽就來勁。
「誰都知道。」小少爺委屈，說道：「老師想必是忘了。」
小少爺更緊張了，夫人小姐比他更緊張，尤其是夫人，嘴裏不停和女兒說著什麼，似在點評。
「……做夢！」疤臉終於忍不住，雖明白戰志高漲對己方有利，仍按不住譏諷說道：「挑戰十輪，一次都不能少。」
「……我的天啊！」疤臉徹底服了，心想您是高人，真是高人，用弓的人連哲射都不知道，真他嗎高的過了分。
他的步子走得很穩，每一步的距離完全一致，彷彿用尺子量過一樣；其臉上的神情平靜中隱藏著桀驁，只是眼裡偶爾閃過一絲精芒，略顯激動。
十三郎問疤臉：「他叫誰？」
言罷他便出了手，出手便是七箭，一支挨著一支。
小少爺用力點著頭，隨後又有些疑惑，問道：「你咋知道？」
「噗！」夫人那邊不少丫鬟笑出來，被夫人小姐齊齊瞪一眼，趕緊都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