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六百二十四章 雪停風驟
等不到答覆，夫人的容顏更加慘淡，泣拜于地哭喊道：「先生若覺得為難，請只帶走濤兒一人，蓮兒……」
夫人知道事情有所轉機，忙應道：「先生請講。」
……
貓貓女不能接受那樣的結果，冷笑說道：「老鬼，不是本座看不起你，你以為能殺死在場的所有人？」
小少爺不明白。
這就是坡上的全部實力。他們所要面對的，是以生力軍登場的兩大種族超過千名戰士，還有身後最最強大的五百狂狼。
十三郎重複之前的問題，說道：「你是想活下去，還是想將來回來複仇？」
老者打斷她的話，說道：「話不要亂講，老夫可沒有做什麼違規事。此人的確是路上偶遇，這裏每個人都知道，隨時可證。」
……
老者淡然說道：「在場所有人，皆與此事有關。」
黑老嗨嗨幾聲，說道：「不要忘了，約定是三方，你我都不知道那邊做了什麼，也許下一刻……」
老者說道：「你出手，老夫當然要出手。」
老者寸步不讓，嗨嗨一笑回答道：「老夫發現那名年輕人的身法不錯，身體也頗為強橫，他若是逃起來……」
自覺大局已定，雪盜中的那名黑袍修士終於開口，聲音清脆悅耳，彷彿帶有某種魔力，能夠吸附人的心神一樣。此時此刻，對坡頂的人們來說，這道讓人遐想的聲音無異於惡魔之詛，格外可憎，但也格外強大。
十三郎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答案了。」
貓貓女望著老者，突然咯咯嬌笑幾聲說道：「打的主意不錯，你想藉機生事，誤……殺我方的人，對不對？」
還有那名書生，他很厲害，甚至都沒有受傷；但他只有一個人，一個只能用拳頭一拳一拳打殺對手的人；最要緊的是，不惜體力連續作戰後，書生的面色越發憔悴，時時用手按住胸腹，似在忍受著什麼。
黑老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她講的對，但又不甘心也不敢這樣放棄，強撐道：「那又怎麼樣，林家還在，那個……那小子還沒死呢。」
貓貓女何嘗不明白，大怒道：「他不是林家的人！」
這樣的話，咱們在這裏浴血搏殺到底是為了什麼？難不成就為了讓他們看戲，為枯燥的修鍊生涯增添幾分樂趣？
要不，乾脆重新開始？
「貓貓女不要著急，老夫……」
誤殺二字用得好，老者甚至都沒辦法否認；事實上他的確有這個打算，若與對手發生戰鬥，大可隨意朝地面施展幾個神通，為坡頂減輕些負擔。
他低下頭，望著小少爺的臉說道：「還怕不怕？」
這樣的念頭在每個人心頭繚繞，林家幾口面色灰敗，胸中憋滿憤怒但無處發泄，只覺得無力。最最難過的無疑是林如海，獃獃地坐在地上無法站起
結局似乎已經註定了，除非……
「林家只要還有一個人抵抗，你們就不算贏。」
小少爺拉拉十三郎的衣角，臉上的表情異常複雜，但已沒有了眼淚，一滴都沒有。
沒有答案的假設，但是可以估計，結論是：多半不行。
老者嘆息回答道：「老夫唯有堅守本分，與你周旋一二。」
「事情到了這一步，妾身才明白，並不是林家幫了先生，而是先生受累于林家。妾身希望先生能看在……看在與小兒相處一場的情分上……把他們姐弟帶走。」
人人都知道她講的是事實，只是不明白對方忌憚什麼，居然沒有馬上全軍殺出。當然，人們更震驚的是其話語中流露出的內幕：己方修士與對方之間，居然是舊識！
十三郎拍拍他的小臉，起身轉頭，說道：「夫人是來為我送行的么？」
貓貓女沉默下來，周圍也是一片沉默，僵局。
夫人臉上神情還算平靜，只是眉眼中怎麼都掩不住那絲怨氣。其濃其極，幾可於當年未清醒的啞姑相比。
似乎有天人在注視這場大戲，忍不住揮開那些阻擋視線的雪，想看一看結局，看一看人們該如何收場。
稱呼用上「您」字，足見夫人的心態轉變；天上對話人人都能聽到，結果不問可知，包括夫人在內的所有人，都已不做善想。
「閉嘴！」
「不
天空雲層依舊，卻不似剛才那樣昏暗，棉絮堆疊般的天空點綴著幾塊黑，如漆黑夜空點綴星光的反面，意義不同，但同樣醒目。
貓貓女顯然不是一個能夠讓人開心的稱號；話說回來，她對老者未見如何客氣有禮，只不過眼下佔了勝勢，心態上難免有些優勢，自覺擁有驕傲的資格。
小少爺懂了，認認真真地想了會兒，給出一個令十三郎意想不到的回答。
揮手阻止想要說話的夫人，十三郎將小少爺從她懷裡拉出來，拉了幾次沒能成功。夫人抓住小少爺的肩，小少爺拽著夫人的手，母子倆個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肯鬆開。
這種事情當然不能承認，老者乾脆裝糊塗，說道：「隨你怎麼想。」
「呵呵，就憑他？」
貓女傲然說道：「本座馬上就將掌控全局，不管他們做了什麼，還是沒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
小少爺目光黯淡下去，想要開口，但被十三郎阻止。
十三郎蹲下身，溫和說道：「會怕是對的，不用覺得羞恥。」
「林家已在本座掌握中，你不承認也沒有用。」
夫人呆住了，目光移到小少爺身上，又抬頭看看十三郎，再看看遠方的女兒和丈夫，久久不能給出回應。
貓貓女聲音轉寒，說道：「本座若是堅持呢？」
小少爺不明白，但覺得輕鬆不少，緊繃的身體鬆弛下來。十三郎拉起小少爺的
小少爺搖搖頭，被十三郎的目光看得有點心虛，又點點頭，低聲說道：「還是有點……怕……」
兒戲般的對話暗示著某種結果，假如雙方的人全部死光，那個所謂的約定算誰贏？
貓貓女怒道：「本座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動手腳，若使些陰險手段，這些人可經不起。」
「放棄吧黑老頭，非要和本座打一場才甘心么？」
貓貓女冷笑，略看一眼便不再理會，轉過頭說道：「他都不是林家的人，不知你們從哪裡找來……」
十三郎楞了一下，回頭看了看安頓好女兒、正朝這邊走來的夫人，心中略一思索，似明白了什麼。
凡人的想法，修士通常不太在乎，更不要說像他們這樣的高人。被稱為黑老頭的黑袍怪笑幾聲，雖竭力表達淡定，終難免流露出幾分失望。
老者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正巡視山頂的十三郎身上，眼眸深處有一抹疑惑，此時卻顧不得多想，只能將他拉出來撐場。
「夫人請慢些說。」
老者絲毫不肯退讓，說道：「那沒辦法，老夫保證過不會出手，但也不能讓你提前登坡，片刻都不行。」
眼淚終於還是流了下來，夫人乾脆跪倒在地，與撲過來的兒子抱在一起，說道：「妾身沒有什麼值得先生著重的東西，沒有資格說報答之類的話，這隻是一個懇求……求您……」
夫人愕然
……
「額昂！」大灰在一旁輕輕哼著，聲音似有不滿。
貓貓女懶得爭辯，說道：「本座現在就要登山，你應退避三十里。」
「老師，我娘有話對您說。」
十三郎無奈，再次蹲下身將小少爺的臉轉過來，問道：「你呢？」
十三郎終於開了口，神情冷漠與冰霜絲毫不見動容，淡淡的口吻說道：「我只想問個問題。」
……
十三郎會不會逃？當事情真正無可挽回的時候，想必是會的。假如他開始逃跑，假如老者幫助他逃跑，貓貓女能否殺得死他？
疤臉已死，坡頂還有一百一十四名親衛，無一人完好；那頭彪悍的驢依舊彪悍，但它只是一頭野獸，哦，它應該是一頭魔獸，那也沒什麼大不了。
老者不答應，說道：「老夫職責所在，斷不能在林家未滅前離開。你若有本事，大可來攻就是。」
貓貓女怒而無奈，說道：「你若出手，本座也要出手。」
雪停了，風卻更大，就像剛才發生在風中的那場戰鬥，以及將來到來的另一場廝殺。
有人力挽狂瀾。
貓貓女低頭看了看山坡，冷笑說道：「違反約定的後果，你應該很清楚。」
十三郎望著她的眼睛，說道：「請夫人告訴我，您讓少爺跟我走，僅僅是想讓他活下去，還是想讓他學藝有成，之後回來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