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六百四十四章 藍婆婆
韓成心中微凜，沒等反應過來老婦憑什麼這麼肯定，吳二爺已像貓一樣開口，苦笑回答道：「婆婆明鑒，林大人途中偶遇一位姓蕭的先生，得其相助才能殺滅雪盜，驚退兩名修家。」
老婦緩緩說道：「蕭先生可曾說過什麼，道來讓老身聽一聽。」
「通通殺掉……通通……」
既已泄露了修家身份，老婦遂不再刻意隱瞞什麼，端著架勢說道：「老身問你，軍中可是來了高人？」
老婦突然說道：「清單上所列之物，七大幫派各有把持，爾等若有本事，大可向他們購買。」
韓成大為感激，內心恙怒也為之減輕不少，拱手說道：「多謝……既然是十區，為何僅有九家分館？」
婦人微笑說道：「還是那句話，軍爺既然入了城，應該四處看一看。」
「……」
韓成竭力讓臉上的表情不那麼生澀，認真問道：「先生確定沒有說錯？」
內心冷笑，韓成不理會老婦的話，提筆在清單上勾勒幾次，交給中年婦人說道：「麻煩先生。」
韓成默然，心知結果因這句話註定，買不到就是買不到。城內不屬妙音門的醫館當然有，可他們的規模底蘊都不能與之相提並論，結果不問可知。
亂舞城九分天下，這是之前韓成所掌握的情報，他不會傻到認為那就是准信兒，此時反正閑著，既然對方肯說，不妨順帶打探。
老婦意外不忘嘲諷，隨手在清單上勾畫幾筆，推回韓成眼前說道：「所記的都沒有，餘下部分重新定個數，交由主事即可。」
韓成落一肚子氣，心想老子還沒開口啦，成何體統！
「找回來……怎麼找？」
心裏盤算了一番，韓成拱手問道：「請教先生，妙音們各醫館儲備的藥材，品種是否大概差不多？」
老婦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淡淡說道：「這不是你有資格講的話。」
「亂舞十區，九區皆有妙音門分號，那些小醫館就不用去了，白白浪費功夫。」
「你……」韓成朝吳忠怒目而視，身邊親衛虎視眈眈，隨時準備翻臉。
內門，她是仙人！
一股寒意自腳下升起，韓成目光從老婦身上移開，看向吳忠。假如老婦是修家，吳二爺之前的舉止可就有些曖昧了，別的不談，起碼應該提醒一下。
「還算識相。」
韓成回應道：「軍資有限，韓某職責在身，總要多看一看。」
「好！好！好！」韓成扶在腰側的手緊了松、鬆了緊，無法說出多餘的話。身旁親衛的表現更加不堪，氣息粗重眼露凶芒，瞅誰都像一陣風。
「通通殺掉，一刀切。」韓成喃喃自語，不斷重複著那句話。
「十倍價格！」
再次聽到這句話，韓成不能不犯思量，正想著對方是不是在提醒自己什麼，忽聽那名老婦說道：「放心，你那些同伴就死不了。」
她問的是吳忠，臉上一副料定他會老實交代的模樣。
老婦沒回應，中年婦人微微一笑，說道：「藍婆婆是內門長老，巡視碰巧趕上此事……幾位軍爺運氣
「讓你們如何？」
運氣真好？真他娘的好！
身後有人拔刀，韓成心裏一驚，忙以目光阻止，低喝：「幹什麼？」
雖然經過折扣，所買藥物數量依舊不少，等待的時間，韓成將種種憤怨壓在心裏，向主事打聽其餘醫館的位置與路徑，希望能少走冤枉路。吳忠對亂舞城雖然熟絡，但也沒到每家鋪子都清楚的地步，韓成能夠想到這一層，思緒可算縝密。
然而事情總有兩面，因為醫館儲藥品種同樣不全，兩廂折扣下來，韓成發現若能精打細算的話，居然能買到近半，心裏不由得一動。
「這樣的話……」
嗯？挑撥！
「讓我們忍……」
婦人接過，目光略掃便明白了韓成的心思，輕笑著說道：「幾位還想去別家試試？」
韓成繼續說道：「……若被人欺辱，記下他的名字模樣，以後找回來。」
這個問題很白痴，中年婦人輕笑回答道：「本就一門調度，當然如此。」
「呵呵，不忍又能如何……」老婦冷笑，忽發覺韓成並未停下，微楞聽下去。
七宗門不經營醫道，但不妨礙他們儲備藥材；眼下敵我都分不清，韓成再著急也不敢送上門去和他們勾搭。老婦這樣講用意很明顯，驅虎吞狼試圖坐收漁利。
韓成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了，像快要熱死的狗一樣呼呼喘氣。軍人處理這種事情，要麼乾脆拔刀相向，指望他們用嘴巴去辯，實在太為難。
去你媽的！
「琤！」
明明是好話，從老婦嘴裏講出來就
更可氣的還在後面，聽韓成好個不停，老婦忽然說道：「不用急著高興，寒冬季節藥材難覓，清單所列種類不全，品質降低一級。」
天地良心，不是韓成不老成，實在是情形太難忍，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婦所為分明是羞辱，小了說叫藐視當朝，嚴重點便是公然與皇家作對，是造反，犯了誅連大罪！
老婦目光轉向韓成，微諷說道：「不用緊張，這件事很快就不再是秘密；老身估計，那位蕭先生也沒打算瞞著誰。只不過爾等身份低微，不願講明罷了。」
主事聞之點頭，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捲圖，遞交韓成手裡說道：「九大分館都在上面，軍爺按圖尋找即可。」
韓成茫然點頭，頭腦昏昏迎著老婦的目光，彷彿看著一股通往異界的漩渦。
吳忠的表情很無辜，迎著韓成的目光攤手苦笑；不用問，他也剛剛知道此事。這不奇怪，醫館本分內外，韓成他們現在在外門，哪能想到剛巧有一位內門長老巡檢？
韓成本能地閃過念頭，搖了搖頭。一來事情來不及，二來七門做這件事的時間長了，要針對也是針對妙音門，斷無可能是為了讓林如海為難。
十區九分號？日後方便？話中有話？
韓成做了個按壓的手勢，用力吸一口清寒的空氣，徐徐轉回身。
「晦氣，運氣……」
數量少也就罷了，價格高也不是絕對不能忍，品質怎麼能降？那不
假如在京都……只要不是亂舞城，這家醫館便可關門大吉，難有再出頭的機會；至於老婦，不死也脫三層皮。
「先弄點湊個數，留本兒走走別家……實在不行，找吳忠借貸？」韓成很沒出息地盤算著，目光不知不覺瞥向吳忠。
求醫治病無法標價，買葯卻是明碼；老婦不知韓成家底兒怎樣，由他自個兒斟酌。旁邊一名中年婦人聞聲上前來，神情淡淡，靜等著韓成做決定。
韓成暗罵，正想反擊兩句發泄憤懣，心裏忽閃過念頭，神情驟然僵硬。
主事再未說什麼，核算后道出總價，一面吩咐人自庫房備葯，同時以目光對韓成示意：交錢。
韓成無奈搖頭，垂目借審視清單的機會做掩飾，靜下心思索怎樣才能兩全。
「頭兒，乾脆……」親衛們兩眼通紅，恨不得馬上大開殺戒。
韓成心中微動，敷衍說道：「這個……不是不想，可兄弟們靠這些藥材救命，等不得。」
主事有點生意人味道，神情比老婦和善得多；收了錢的賣家不會讓客人為難，婦人吩咐人伺候親衛們坐下，又奉上茶水，才說道：「軍爺四處走走也不錯，對亂舞城熟悉些，日後才能方便。」
「閉嘴！」
韓成臉上出現掙扎，片刻后說道：「先生讓我們……」
吳二爺對此全不理會，躬腰低頭滿臉恭敬，彷彿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太婆是他親媽……親祖宗一樣。
「這需要軍爺自己看。」
吳二爺多機靈，馬上低低的聲音回
「我……」
買葯付錢，這種事情沒什麼好講；韓成知道，無論妙音門是否有意刁難，總不能大庭廣眾下坑人反悔，遂老老實實付了款，完成這筆讓他憋屈但又無奈的交易。
老婦不管他怎麼想，自顧尋思了一會兒，問道：「爾等進城應該不止城主的意思，蕭先生多半也有參与，對否？」
韓成很想說你當自己是神仙，靠！
此時的韓成還不知道，自他離開後車隊連續收錄幾撥野民，雖沒有什麼大收穫，藥草卻得到不少補充；讓藥師愁眉不展的問題，實際上已得到解決。
韓成聽出味道，問道：「主事？先生不是這裏主事？」
韓成再難遏制心中怒火，沉聲說道：「欺人太甚，妙音們存心與我們為難？」
這話講得輕了，若不是亂舞城太大，若非韓成著急回山救命，同時擔心老婦再搞什麼卑劣勾當，多半一個大子兒都不肯花在這裏。
仔細審視后他發現，被老婦勾掉的那些通常價格比較高，留下的部分則相對便宜，縱然價格有所提高，仍能買到不少。
林家有錢，可再有錢也不能全用在這裏；況且韓成帶領區區十餘人，又沒有儲物的本事，沒膽子攜帶太多現銀。幾名藥師對城內行情不熟，對藥材估價本就偏低，如今價格突然暴漲十倍，更不可能周全。
老婦神情不變，回答道：「嫌貴可以去別家，看看他們會不會比老身更仁義。」
「敢問先生，除了這些，可還有什麼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