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六百六十六章 細雨（三）
穿牆破壁，一路飛奔，吳二爺像獅子一樣橫衝直撞，像兔子一樣倉惶失措，臉上寫滿苦澀。
更可笑的還在後面，派出的修士非但整頓不了局勢，反倒屢屢被不知哪裡鑽出來的黑手所殺，手段千奇百怪，指向亂七八糟，根本無從查起。結果在各宗損失數十名人手后，宗內大佬再也無法忍受下去，同時決定收兵，將能收回的內外門弟子通通聚集起來，封閉山門再不過問亂舞局勢，任憑它亂下去。
「你媽啊！出動這麼多人，太看得起二爺我了吧！」
局勢還沒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七宗內門無損，不會也不敢急慌慌向本族求救。然而經過這一夜的殺戮，不知不覺間人們發現，不光七宗發生了變化，就連城內居民、也就是那些普通民眾似也有所不同，生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一個字：亂！
最大的巨變發生在城東，獲知西營主帥身亡的消息后，東大營主帥田剛枯坐一宿，喝乾了珍藏數十年的女兒紅，拋下萬名親隨飄然遠去，就此消失在眾人視線內。
城南，一名閃靈內門修士率領眾人搜索蹤跡，被不知何處而來的一支長箭穿心而死；隨後驗證為欽克哲射特有的穿雲技，引發宗門憤怒。
這種決定不能說錯，亂到極致便是靜，只要各宗實力不動，過段時間當這股漩渦稍稍寧靜些，再以雷霆之力降服便可。
內門強大，然而能修道的人萬中無一，亂舞城任何一個種族都沒有超過三百萬人口，內門才幾個人？去掉那些不問世事的老怪，能夠動員的修士寥寥無幾。平日里有外門首領幫
又或許，從原本顛倒的狀態擺脫，重新扶正。
城西，天狼與土蚌族的兩支隊伍相遇，彼此冷冷相望半響，不知怎地突然有人發狂沖向對方，喝而不止終引發激斗，死傷慘重。
需要提到的是，七宗雖相對獨立，但若事情發展到極端情形，他們肯定會呼喚本族予以支持；這也就意味著，即便皇室有心整頓亂舞城，也必須考慮七族反應。
當那些平日難得一見、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修士們出現在大街小巷，結果發現根本沒辦法把散落在四面八方的幫徒聚集起來，同時也沒辦法讓亂舞恢復平靜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可想而知。然而有什麼辦法呢？難道將那些弱小但又狡詐的東西全部殺光？
七宗龐大，直系外門弟子通常過萬，附庸小宗不計其數，如今總共才死掉兩三千幫徒，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了不起。然而真實情形並非如此，在經過一番調查加體會後，七宗在兩天後得出結論：他們對外宗的掌控力，變弱了！
十三郎揮手作別，頗為肯定地說：「估計沒錯的話，今天就應該有人來；你注意下身份，不要被人察覺妙音門與我勾搭在一起。」
……
「等他們投降，還有反擊。」
「嘿嘿，你不懂，聽少爺說這叫狂犬病，沒得治的那種。」憨厚的聲音緊跟著響起。
「賊喊捉賊？今兒長見識
……
「沒錯！之前走錯了路。」各族長老紛紛附和，神情各異。
「不識好歹的東西，早該做了他！」兩大門主齊齊呼應，聲音憤怒中帶有幾分疑惑，顯然是為吳忠之前所展現出來的實力、準確講是速度而震驚。
問題是，他做了什麼呢？
三宗事變第三天的夜晚，天黑地白彷彿顛倒，亂舞城亂象加劇又呈現幾抹之前沒有的新氣象，似有些東西在顛倒中被顛倒。
「你到底幹了什麼？還有，現在該做什麼？什麼叫沒事了？」
試想一下，假如一支軍隊失去絕大部分中層統領，結果會如何？
城北，幾名神射莫名死亡，身體被撕碎，原因不明。唯一可用來追查的線索是他們的神情極為恐懼，彷彿遇到什麼難以置信的情形，又或則怪物。
連續兩天，十三郎每晚悶在屋內，藍瓶只能察覺到數十股神念波動自屋內散向八方，時間持續整整一個時辰。這也就意味著，他在吞服丹藥加強神念后，每時每刻都沒有浪費，正全力做著什麼勾當。
「好……好好。」吳忠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讓給你。」
投降？反擊？藍瓶兒沒問出來，只拿眼睛瞪著他，一副你不說我就不走、也決不讓你走的架勢。
「我也不容易啊！不信你看，法力都快用沒了。」
「早想見你了，我是老二！」一名獨腿大漢歪歪扭扭走過來，雙手各拎一顆人頭，兇狠的目光盯著吳忠。
「憤怒，那是憤怒！」
亂舞城亂到這種地步，七宗內部再次統一看法，均認識到城主府才是各宗最大的難題，之
私仇、家怨，幫派之爭，亂舞城的亂波及到每個角落，幾無人可以倖免。城內人員結構複雜到極致，亂軍、潰盜，游匪，還有那些從城外偷偷混入的殘餘雪盜，通通加入到這個漩渦中來。三三兩兩，成群結隊，一團團火焰在亂舞城各處燃燒，一場場廝殺在各個角落發生；有種族之爭，也有幫派之斗，還有憤怒的民眾開始反撲，以海洋之勢將數量少得多的幫徒淹沒，或則淹死。
「亂舞城是我們的，永遠都是！」欽克族長老宗清面色凝重，肅然說道：「不要再管城內如何，不要再內鬥，黨務之急是解決之前討論過的那件事，那才是禍根，是生死大計！」
「老子是官！」
「連著讓你守了兩個晚上，真不好意思。」
關於陳山的死，至今沒有人知道準確消息；因戰場發生在城外，且距離五狼山較近，大家均認為是之前那幾名高手聯手所殺，但又無法求證。如今可肯定的是，那些高手對林如海確有維護之意，或許是皇室之人暗中所為，具體情形不詳。
靜室門開，十三郎一臉疲憊走出來，目光清亮。
有好事者四處打聽，在將各處消息匯總後發現，就在之前那個徹夜嘶喊殺戮不斷的晚上，各大宗門死傷遠超想象，幾達到兩三千人之多。
無奈鬱悶中，藍瓶兒老老實實在門外坐了兩天兩夜，一刻沒敢放鬆。
事情到了這一步？到了哪一步？藍瓶兒當了兩天護士，對外界的消息一無所知，完全不知道他說的什麼。
還是那句話，分寸！
叛賊？吳二爺突然間
「滾！」藍瓶兒飛起一腳。
聲到人到拳頭到，聲落人落血光四射，待吳忠懷著必死念頭「輕輕鬆鬆」接下那柄飛劍時，戰鬥已經結束。
「叛賊，受死！」身後傳來厲喝，一道劍光閃爍而來，再無可避。
宗門亂，亂舞城自然跟著亂，只不過這種亂象與往日不同，主要體現在宗門間的矛盾再也無法壓制，同時因為缺乏指揮與控制，與普通民眾間衝突也隨之變得更加激烈，更加不可調和。
彷彿老天聽到了他的吶喊，兩道聲音先後自周圍響起，輕蔑之極。
十三郎舒展雙臂伸著懶腰，意興闌珊說道：「政變嘛，過程終歸差不多。不過接下去都是硬仗，得養好精神。」
這種說法不夠嚴謹，準確的說法是，死亡的那兩三千人多為各宗大小頭目，上至門主下至街片之長，基本上都是骨幹。
藍瓶兒不懂十三郎的話，吳忠懂。此刻他正面臨此生最大的兇險，被一名修士、兩大門主聯手追殺！
「幹了該乾的事，沒事了就是說事情已經做完了，效果也已達到，現在不用再幹什麼，等著就好。」
答應了就要做到，藍瓶兒知道十三郎不可能將安危寄托在自己一人身上，但也不想讓他誤解。眼下雙方合作還算愉快，那樣做不僅不務正業，且有小人之嫌。
十三郎無奈，解釋道：「七宗大佬都是聰明人，聰明人不會坐以待斃；事情到了這一步，擺在他們面前的無非兩條路，投降或則反擊。很難理解嗎？」
「不好意思？你還知道不好意思！」
「我才是二爺！」
十三郎完全沒有留意到她眼裡的
藍瓶兒有些無語，心裏想你咋能這麼平靜，一點都不覺得過分？
宗門是軍隊嗎？當然不是，他們只是幫派，黑社會，或者乾脆就是流氓團伙，永遠都不可能像軍隊那樣鐵血凝聚，更沒有那樣的幾率。組織本就鬆散，突然間發現沒了頭領，結果又會如何？
「好啦好啦，你有興趣不妨自己出去看看，我可要休息了。」
奇怪嗎？一點都不，只有點好笑。
十三郎沒有作假，此刻的他極其疲憊且虛弱，精神萎靡不堪；以至於藍瓶兒忍不住要想，自己若於此時出手的話，多半能夠一舉建功。
……
「等……等什麼？」
藍瓶兒憤憤不平，心裏想這也叫護法？守夜還差不多。
「二爺好啊，我是老大！」一名獨臂大漢把利爪狀的假肢從修士胸口拔出，笑呵呵打招呼。
藍瓶兒不知道。她試過跟蹤十三郎的神念，但隨後就發現這樣做太不明智，十三郎做的並不是什麼持續性任務，而是一發即收，很快轉往下一處。除非藍瓶兒全力以赴，否則的話，要同時跟蹤數十股神念且要時刻留意……她可是護法來的。
最最要命的是，七大宗門直到兩天後才發覺情形有異，再想採取措施加以控制，為時晚矣。
「呃……」吳忠咧咧嘴，竟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吭哧半響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整個晚上整座城亂為一團，嘶吼喊殺聲不斷，彷彿發生十萬人大戰一樣。直到天明喊聲停頓後人們才發現，亂舞城……已變得有些不同。
……
「藥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