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七百二十九章 奪信第二戰（一）
「來事了！」小宮主低聲歡呼，表情好像做賊。
「還不錯。」
採納民調，實話講是個苦差事，除溝通凡俗外，目的主在於磨礪學子性情。試想一下，一個從十余歲開始修道的孩子，長期坐關苦修道法，哪裡懂得什麼人情世故。不說他，就算那些心性沉穩的老怪，總回答一些類似於「娃兒幾歲可查道基」「沒道基是不是絕對不能修道」「老漢我五十了還能不能修仙」之類也覺得厭煩。
劉奶奶樂呵呵說道：「瞎說，長命千千歲，那不是成了老王……唉，能活的長自然好。」
虯髯壯漢微微一笑，說道：「仙者人之極，修仙為欲之終？」
劉奶奶深吸一口氣，心裏替自己鼓著勁，說道：「什麼是仙，老婆子不懂；可要是按他講的那樣，老婆子就不能算人。」
「不算……不算什麼！」小宮主瞪圓眼睛驚呼，只以為自己聽錯。旁邊十三郎輕輕點頭，默默轉身，沒再開口說話。
當年一戰，園中園幾變成廢墟，亂舞城隨後局勢大變，沒過多久學院開始籌建，各族老怪帶著門下弟子遷居；園中園經過改造，與其它幾宗一樣變成類似遺迹之所在。目的很簡單，警醒仙凡兩界不要忘記歷史，牢記仙家不可借宗門涉足凡俗，追索天道即可。
十三郎靜靜點頭，示意她但說無妨。
小宮主這才明白其所指，俏臉微紅說道：「沒來得及想呢……叫我說的話，他答的不算錯呀！」
販夫走卒，引車賣漿，無論哪個世界，永遠都有人以此為生。仙家傳訊首要不能欺壓民生，這是城主大人、也是八指先生的共同看法，執行得相當不錯。
這樣的地方，十三郎不能像平時那樣如意，稍稍施展神通將面容轉換，令看慣「美」顏的小宮主不喜。這樣做不是害怕百姓，而是十三郎發現此處值守的城衛有不少熟人，還有幾名天狼老兵，認出來的話難免有些麻煩。
思慮中，虯髯壯漢先是四周看了看，待周圍徹底沉寂下來才緩緩轉過身，嘿嘿冷笑。
小宮主急了，抓住他追問：「到底怎麼……」
「什麼是仙？道友問得好。我輩修道之人，正該常思本心，堅守道念，方不負上天之所賜。」
激動不忘身邊人，小宮主側眼看著十三郎，發覺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台上，禁不住詫異道：「有人鬧事呢？你怎麼……了？」
小宮主聞之回頭，看了一眼便皺起眉，說道：「咋變成這樣，一點都不好看。」
「胡鬧，難道你希望有人鬧事？」十三郎臉色一沉。
劉奶奶仍猶豫，旁邊小宮主著了急，扯其衣袖鼓動道：「奶奶不用怕他，只管講。」
「咋地了？」劉奶奶四周看看，發現再沒有一個人講話，好生詫異。
十三郎啞口無言。心裏想真有意思，如果把魔宮小宮主聽這些幼兒園級學子講道宣揚出去，廣告效應一定很好。
台上回話的是一名青年，十七八歲，臉上帶著修士常見的驕傲，正按照自己的理解侃侃而談。問話的同樣是修士，身形壯碩虯髯濃烈，穩居台前宛如一根紮根于大地的柱子，目光桀驁。
「怎麼沒人鬧事？」
「不鬧事，不熱鬧。」小宮主一臉的理所當然，說道：「難道讓我聽他講道？」
小宮主驚呼道：「哇！奶奶好厲害，奶奶長命千千歲！」
小宮主斷然拒絕，說道：「連真臉都不敢露，非大丈夫所為。」
學院初建，學子數量相當有限，每年都會開山招收新徒。從服飾上看，這名青年是學院建立后新收的第一批學子，苦修至今小有成就，將面臨築基瓶頸。按照常見標準，其天資可算出眾。正因為如此，他被挑選出來於前七日採納民調，當然還有展示成就的意思；按照八指先生的叫法，這是活廣告，讓外界看一看學院的潛力。
至於仙訊正式主講，還需那些真正有成之人才能擔當，也就是亂舞城的老本。
由此角度看，除仙訊正日外，這種無類問答有點像辯難。當然切磋歸切磋，鬧事斷斷不行；四大族長老聯手坐鎮，亂舞學院已然是一個超大宗門，絕非什麼人都能惹得起。
有回答還有引申，青年學子神情自得，問道：「道友以為如何？」
小宮主茫然不知所謂，反問道：「什麼怎麼答？」
「你也變一下？」十三郎說道。
「仙者人之極；修仙即
改造還是有作用的，以往的小宮主眼高於頂但不喜歡打扮，哪裡在乎這些凡夫俗子怎麼看。如今這樣的表現，只能說她恢複本性，在有足夠力量保護自己的前提下，沒什麼不好。
劉奶奶倚老賣老，說道：「奶奶是奶奶，姑娘是姑娘；姑娘金貴，奶奶快入土的人，棺材蓋兒都合到沒縫了，不用講道理，不在乎什麼規矩。」
恰在此時，虯髯壯漢等到自己想等的局面，冷笑幾聲后開了口。
十三郎輕嘆一聲，回頭望著劉奶奶說道：「奶奶認為呢？」
民調民調，其實民調就是看熱鬧，真正的老百姓最愛看到這樣的場景：修士辯難！聽懂聽不懂先放一邊，起碼回去后可供吹噓；若能記得幾句哲言妙語，或還能傳承子孫遺澤後代，怎能不聚精會神。
……
看著聽著，十三郎覺得挺滿意。事實證明，只要有制度合理，人們自可管好自己，不是什麼都需要他插手。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本就是講給凡夫俗子聽，奶奶怎會沒資格。」
沒辦法，提問者總歸普通人居多，能問出什麼大道哲理？既然定了規矩，就需要按照規矩來，可以敷衍，不能拒絕。
……
天道脫離不了人道，學院逐年走上正軌，仙訊傳統隨之形成；園中園地方寬廣，又有沉重歷史作為底蘊，用來講道再合適不過。十年下來，這裏經過幾次修整，瓦礫中清處一片空闊地
遠遠將馬車停下來，吩咐車夫原地侯著，十三郎帶著、準確講是小宮主帶著他和劉奶奶朝人群裏面走，眼裡望著各色人等靜足安侯，耳中不時傳來議論爭執；偶爾激烈時，負責維持秩序的城衛軍便會開口警告，提醒人們此處不是爭鬧之地，禁止引起喧嘩。
青年點頭，心裏稍稍有些疑惑，暗想這位道友修為還要高過自己，怎麼耳朵不太好使，聽不清話呢。
前面一直回答、甚至重複那些稀奇古怪的問題，青年明顯有些不耐煩，此刻驟然聽到這麼大的題目，加上看出對方是修士，精神為之一振。
劉奶奶頭回見著這等陣仗，眼睛耳朵都不夠用，東張西望上看下瞧，最後講目光投向中央，問道：「在講什麼呢？不太能聽清。」
十三郎頗為無語，換個方式問道：「你覺得，他答的怎麼樣？」
「講仙呢，奶奶年紀大了，咱們再進去點。」
亂舞學院名聲漸響，各路野修、包括外間宗門修士不是沒有人來此尋道問經，又或存了切磋之心。學院並不禁止此項，相反有些鼓勵；剛開始修鍊的人最容易出現的毛病就是狂妄自大，便是因此受些挫折，磨礪一下稜角，也未嘗不是好事。
小宮主講話百無禁忌，說道：「奶奶口是心非，剛才還讓我不要動手。」
十三郎面色平靜，目光眺望看著遠處某個角落，眼神似有些失望。聽到小宮主的話，十三郎轉身
這話聽著彆扭，十三郎皺眉劉奶奶苦笑，不得已嘆息說道：「老婆子講話不中聽，先生別見怪才好。」
「一派胡言！」
口是心非的劉奶奶哄著口非心是的小宮主，口非心也非的八指先生旁邊聽著，不知不覺穿街走巷，來到園中園，土蚌族講法之地。
劉奶奶比小宮主更詫異，足足楞了半響才醒悟過來，慌張張回應道：「先生弄錯了，老婆子凡夫俗子，哪有資格說這個……」
仙訊搞了十年，規矩章法早已純熟；中央空地上，有話問的人按照指示排隊，依次到台前告于修家，能不能答都會給出回復，不滿意還可辯上一辯，絲毫不顯得混亂。值得一提的是，人這麼多，現場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太安靜，是以提問的地方設有擴音陣法，提問講法均不需要賣力吆喝，周圍自能聽得清楚。
聽到這句話的人不少，周圍紛紛投以驚艷目光，為小宮主的豪勇讚嘆不已；十三郎悻悻搖頭，心裏想美的你吧，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讓她開心點。
「才不！」
一路橫衝直撞，一路白眼一路驚嘆，仗著「年輕」貌美不惹人生厭，小宮主帶著兩人，耳中伴隨著台上學子清朗的講解聲，漸漸靠近到中央。
正日子還沒到，聞仙台周圍依舊人頭洶湧，除聞仙台周圍十數米被圈成空地外，園中園到處都是人，外圍有些肩挑手提的小販忙著趕場，只要不吵不鬧，均可佔據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