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七百三十一章 奪信第二戰（三）
就這樣放他走？似乎也只有如此。
「修家採納天地真元，無時無刻不消耗天地之力，其一年所需可抵凡人千萬萬，歷千年或更久方能有所成就。若生一顆冷漠之心，縱能永生又如何稱得上是仙？換一種說法，這樣的人若能修成仙道，要仙還有何用？」
虯髯大漢神情悲憫，臉上的表情莊嚴而肅穆，看起來竟似一尊降世活佛。
小宮主叫道：「那就辯倒他！」
「你……」
小宮主茫然說道：「露餡？露什麼餡？」
「回答我！」
「仙乃永生。」
……
當然對！簡直太他媽對了！修仙修仙，求的就是長生大道，仙不是永生是什麼。
劉奶奶在旁邊急得不行，一把將彷彿猴子般掛在十三郎肩膀的小宮主拽下來，說道：「要我說小鬍子還沒贏，不用這麼急。」
土蚌長老氣息微滯。
「仙乃……」土蚌長老瞬間石化。
「這樣的學院，我們不要！」越來越多的人喊起來，面孔貼著面孔，構成一幅憤怒的畫；聲音連成了片，直至響若沉雷。
土蚌長老的表情再度凝固，不知該說什麼好。
「聽聞學院成立，宗旨亦是為了教化眾生；那位院長先生不愧是道院高材，搬來的道理確也似模似樣。本座來此後，發覺亂舞城的確與別處不同，仙凡相處融融宛如一家之親。」
身邊不知何時出現幾個人，低低的聲音說了幾句便又離去。隨後又來了幾個人，幾個身材雄壯到不像話，氣息卻如普通人一樣；同樣悄悄說了幾句后離開，很快消失在人群內。
劉奶奶擔心
迎著千萬道熱切的目光，虯髯漢子說道：「凡間有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其意或有偏頗，但也道出了部分真諦。諸位試想一下，若不能普法天下，以點帶面福及世間，我輩修士苦求真道，究竟是為了什麼？」
話鋒一轉，大漢接下去說道：「然而親者從來不是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修者如只想著永生之道，不能以親者之親為己親，不以親者之仇為己恨，又怎麼能真正與凡俗相濡以沫，怎能指望他們真心為民著想？」
十三郎淡淡回應道：「他講的對，怎麼辯得倒？」
經過之前那一辯，長老想不出對方能有什麼回答讓自己無話可說，便是編也要編點是非出來。意思很簡單，有本事你來講，講通了算你對；講不通，之前就是存心找麻煩，只能憑武力見高低。
土蚌長老面色陰沉，低喝道：「道友的回答，著實令本座大開眼界；如此說來修仙就是求永生，倒也不必再講……」
……
「我也是這意思啊！趕緊打倒他！」小宮主用力揮拳，險些從他身上掉下來。
「不著急，再等等。」
這還用問？小宮主罕少有苦笑的時候，此時不禁連連搖頭，嘆息回答道：「奶奶呵，當然是那個大鬍子要贏了啊！」
抬手指著周圍，周圍到處是憤怒的臉，小宮主雖然不懂事，但也明白眾怒難犯的道理，如此情形，小鬍子儼然佔據大勢，怎麼會不贏？
「狂悖之言！」土蚌長老冷笑開口，說道：「想談渡化，先問問你自己頭上有無戒疤。」
劉奶奶才不管別人怎麼樣，只要自己喜歡的人開心，黑的也要硬把它說成白；抬手為小宮主整理好有些散亂的衣襟，劉奶奶看都懶得看周圍一眼，說道：「小鬍子馬上就會犯錯，到時候別說先生，老婆子也能讓他沒話講。」
「這樣的仙，我們不要！」又一人大叫，隨後是零星呼應。
辯難不是街頭吵架，誰嗓門大誰就贏得勝利。換言之，治罪可以，先要講清道理，否則就是莫須有，難堵悠悠之口。
劉奶奶呵呵笑，嗔怪說道：「我哪兒知道？」
說到武力，如今四族宛如一體，長老信心不要太足。別說大漢只是個剛剛進階的元嬰，就算他是大修士，今天也要留下。
仙乃永生，簡單吧？
「這樣的學院，你們要不要？」
「真的？」小宮主目瞪口呆，眼前劉奶奶的形象頓時高大起來，宛如一根可支起天地的柱子，可遮風擋雨的斗篷。
仙乃永生，對不對？
小宮主怒氣沖沖，說道：「我討厭他。」
「因為他……」小宮主憋了半天，最終惡狠狠說道：「就是討厭！」
大漢言罷轉回身，背負著千萬道目光，徐徐舉起雙手。
「修仙不僅僅、或根本不應說是求得永生，而是修一顆慈悲之心，為的是渡化世人乃至世間萬物，直達凈土彼岸，同享天道。」
「露餡，露餡……」小宮主默默念了幾次，眼神忽又變得憤怒，惡狠狠啐一口。
小宮主叫
大漢說道：「仙者永生，萬民嚮往之，亦有權嚮往之；仙者不具仁憫之心，縱活千萬年、億萬年，能指望他們做出什麼好事？」
虯髯漢子牢牢抓住問難題目，看似有恃無恐，長老應對也不差；本就是無解之題，何不反問他自己？
劉奶奶呵呵笑著，說道：「是挺能說的。他贏了嗎？贏了就贏了唄，犯得著為這生氣。」
「這樣的仙，這樣的修士，你們要不要？」
十三郎說道：「辯難怎麼能動手。」
幸虧周圍人聲鼎沸，小宮主才沒被人發覺，若不然，只怕會引來不小麻煩。
台下氣息漸烈，看熱鬧的心思演化為某種奇妙情緒，人們望著大漢在台前侃侃而談，彷彿他是仙人派來的使者，目光漸有狂熱。
「你……」
「連親者都顧不上，又如何談及修得仙道、並將仙人之福灑遍人間？」
……
「真討厭！」
「還不急！你……」
小宮主一愣，想追問忽想起劉奶奶不過是個凡人，自己和她討論這個實在無聊，忙轉身拉住十三郎的衣袖，焦慮說道：「喂！你就在這兒干看著？」
問題是這樣的回復……和不答有什麼區別？
「不要。」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來，聲音滿是憤怒。
人群中，小宮主皺著眉沉著臉，兩隻玉手在胸前來回不知比劃，一個勁兒地說：「真討厭，討厭，真討厭！」
大漢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說道：「仙乃永生，修仙就是求永生，亂舞學院……唉！」
劉奶奶大奇，
「這樣的修士，我們不要！」一群人揮舞著拳頭，彷彿手裡握著某種威力強大的法器，只要將嗓門放到最大，就能夠決定仙人意願與命運一樣。
死一樣的沉寂。
同樣是以大欺小，虯髯漢子提前發出警告，言語間嘲弄的意味更足。不待長老說什麼，大漢轉過身掃視周圍萬千張臉，粗豪面孔上表情莊嚴透出悲憫，徐徐言道。
十三郎轉過頭，嚴肅給出忠告：「說得對的人是辯不倒的，只能打倒。」
有意譏諷其無趣，換來的是更多嘲諷，虯髯大漢微微一笑，問道：「誰說的？」
「呃……」小宮主覺得很有道理，目光斜到十三郎身上，發現他臉上再次流露出失望；淡淡的，彷彿發現什麼一直在努力尋找的東西，找到后發現那是個廢品，全然無用，至少沒什麼大用。
一聲嘆息，引來多少憤怒多少羞慚，與台下萬人矚目，與漸漸滋生的失望。
「不要，不要，我們不要！」
消打之策，關鍵在於扣題。
「那些送子女入院修行的父老捨棄骨血，將他們送入學院修行，終生難見、甚至不見一面，難道就是為讓他們修鍊成那副模樣，老而不死，又或永遠不死？」
莫名其妙的厭惡，這樣的事情劉奶奶見多了，神情莞爾安慰道：「我覺著吧，他講的那些不無道理，可還不算贏。」
「哎呦喂，這麼個叫法可不是姑娘家該做的，快下來，快下來。」
目光環射四周，他說道：「人世間億萬萬生靈崇敬仙人，難道就為了讓他們吸收自己所處世界的精華，日復
小宮主愈發憤怒，可惜自己沒本事，心中因氣急敗壞漸生戾意，豎起腳尖湊到十三郎的耳朵邊大喊道：「對也不行，必須說敗他！」
話說給千萬人聽，大漢看著土蚌長老，神情猶如一個目睹迷途羔羊的神祗，神情悲憫，略透出幾分輕蔑。
怒氣來的急降得也快，小鬍子三字令小宮主聽著很開心，轉怒為喜說道：「奶奶說什麼，他還沒贏？可是您看……」
「道兄休爆雷霆之怒，在下修為不足，斷斷承受不起。」
意思大家都懂，虯髯大漢似早已料到這一幕，神情卻無什麼變化。其目光平靜甚至有些憐憫，唇角泛著一抹譏笑，直待到長老目光噴火，周圍人屏聲靜氣側耳細聽時，大漢方徐徐開口，給出早已備好的答案。
虯髯大漢頭也不回，平靜搖頭說道：「道兄修行千年，仍執于門戶之間，實令在下失望。」
……
萬人無聲，偌大的園中園陷入死一樣的安靜，中間那座高台如一座靜悄悄的墳墓，站在中央的土蚌長老面色鐵青，宛如一具剛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殭屍。
「卑鄙！」
聽到這個答案，土蚌長老只想大罵三聲，但又罵不出口。他很快便想到，若是駁斥不了對方，接下去該如何做？
十三郎說道：「不看著，你想讓我做什麼？」
「一群蠢貨，捏張票票當王座使喚，理他們做什麼。」
「當然是真的。」劉奶奶愛憐地目光望著她，低頭在其耳邊叮囑道：「別和先生鬧；照我看小鬍子已經錯了，先生一定在等他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