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七百三十六章 奪信第二戰（八）
十三郎淡淡說了句，回頭看了看那個眼神漸漸變得絕望的大漢，目光越發厭憎。
「原來是這樣。」
認真想了想，藍瓶兒決定還是要辯解一下，說道：「大人已證明狂信徒可殺，但那與妙……」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百姓從來不需要騙，想騙他們的人也不是我，而是……」
他的聲音漸趨冷漠，一字字說道：「我已經知道對方所圖，甚至知道了他是誰，知道他對你做了什麼，還有接下去會怎樣做。」
顛三倒四一通想，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台下千萬張面孔神色不一，萬人便有萬種心思，再難如剛才那樣凝聚。反反覆復經歷這麼多波折，無論是否喜歡能否接受，人們終於學會了不衝動，強行按住心頭躁意，往下看。
八指先生沒有這樣做，他堅持將矛頭指向妙音門，連大漢如何處置都扔到一邊。
「這才像話。」身後，壯漢對自己的手段比較滿意，拍拍手回過身，凶厲的目光環視周圍。
十三郎說道：「這些葯太珍惜，唯妙音門才有。」
藍瓶兒微諷說道：「大人的話只能騙騙百姓，不能讓任何修士信服。」
恐意來得急去得也快，廣闊空間與永不停歇的時間是消弭神通的最強方式，片刻後人們從茫然中醒來，世界已完全變了樣。
「真是沒意思啊！」
一名拎著寬大橫刀的壯漢走過來，半蹲身子摸了摸男孩的頭，嘴裏咕噥了一句什麼，吆喝道：「誰家的孩子？
「恐！」
哇的一聲，孩童大聲哭出來，卻不敢不聽壯漢的話，用力扶著自己的娘，小小的身子半托半拽半跪半爬，衣服沾了不少血。
這句話講出來，台下民眾有幾分相信，土蚌長老連連搖頭，心裏想先生栽贓的本事不行，天下之大，哪有一門獨有的藥材。
壯漢聽得莫名其妙，瞪了她一眼說道：「還不走？」
男孩茫然望著壯漢，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沒有慘呼，因為來不及；但有落空，因為躲不過；只有死亡與倒下的身軀，還有綻放的鮮血。
短暫失神，藍瓶兒不屑說道：「大人覺得我應該說什麼？」
藍瓶兒同樣在說著這句話，緩緩言道：「到了最後，大人最喜歡的還是殺。」
十三郎擺擺手，說道：「沒意思。」
「殺！」
這顯然不太合理，大漢是人是妖與妙音門何干？煉屍需藥物輔助……天下煉藥宗門何其多，怎麼能就此說是妙音門修士所為？如大胆再退一步，將大漢與靈妙法尊聯繫起來都有牽強，原因是他從未承認過自己是法尊傳人，遑論什麼信徒。
「傳聞中，山君門下可殺不可辱。今日我非但要殺之，還要分其屍揭其皮，挖其心燒其骨，你奈我何？」
每聽一條消息，八指先生臉色就變得越發難看，眼神也變得更加冰冷銳利。阻止來人，十三郎最後看一眼藍瓶兒，再不肯拖延片刻。
「您放我走？我
「別多想，我有幫手的。具體是什麼你就別管了，反正不會弄錯。」
「……」藍瓶兒完全聽不懂。
「原來是這樣。」
藍瓶兒面色微諷，說道：「殺了這麼多人，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還不承認嗎？」
「夠了！」
一名七八歲的男孩沒來得及走，傻傻地站在兩具屍體中間，獃獃地望著一顆頭顱滾到腳下，絕望的眼睛扔未閉上，正對著他的眼。
三顆銀燦燦的光球自其掌中飛出，飄至半空轟然碎裂，三團赤紅色的光芒散射八方，如三顆耀眼的太陽，將整個園中園籠罩在其內。一股心悸的感覺油然而起，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都生出一種感覺，頭頂似有三張吞天巨獸，一口便能吞下萬人。
藍瓶兒回答道：「本就子虛烏有，何須否認。」
再無知的人也明白，指望魔獸帶人稱仙……比母豬上樹難得多。
不知道了死了多少人，地面到處都是血，驚恐的人們本能的四散躲避，盡量離那些屍體遠一些。場內很快變得空曠、或則擁擠，數萬人密密麻麻簇擁出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圓，中間便是戰場。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名婦人從人堆里擠出來，踉蹌著、連滾帶爬衝到大漢身邊，一把抱著男孩哭喊道：「別，別別別殺我的……」
壯漢大怒，罵道：「小兔崽子，你是個爺們兒！還不帶著你娘走？別他娘裝孬！」
婦
狂信狂信，關鍵在於一個「狂」字，連身份都不敢表露，又怎麼稱得上是狂信？假如沒有那個狂，民眾相信什麼有什麼關係？愛信不信！
……
壯漢覺得無趣，咧開嘴憨憨悶悶、還有些羞澀地笑著，揉揉男孩的頭說道：「小子，你是男人，別和你娘學。」
十三郎從思索中醒來，扭過頭看了看藍瓶兒，說道：「你講的沒錯。再高明的謀略，最後都要落在殺戮上。」
虯髯大漢是魔獸所化，不單單是台下民眾受到驚嚇，藍瓶兒也覺得意外。仙訊發展到此地步，任何人都無法提前預料，無從猜測接下去會怎麼樣；但有一點能肯定，之前大漢宣揚的法尊仁憫，恐沒有多少人相信。
話音中斷，十三郎抬頭看向天空，面色微凝。與此同時，呼嘯之聲如雷霆卷盪，幾道長虹疾速飛來，惶急憤怒的聲音一道接著一道，炸入在人們的耳鼓。
藍瓶兒神色微變，不敢相信十三郎已強大到這種程度。數萬人掩護，那些人均有秘法掩飾，要把他們一個個準確找出來，可不是擁有神識就能做到。如再想到十三郎一直忙於應付眼前場面，越發顯得不可思議。
極度的驚恐淹沒了他們的心，也禁錮了他們的神，除了獃獃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不知如
恐懼，沒有別的感受，只有無邊的恐懼。憤怒者沒了憤怒，悲傷者忘記悲傷，絕望的人更加絕望，準備起事或逃離的人也失了方向，只剩下驚恐。
百余道呼應聲同時綻響，分佈在人群內各個角落的殺機也隨之釋放。卡門龐大的身軀衝天而起，人在本空，四根長矢已經出手。卡其卡徒連同數十名天狼鐵衛隨之閃現，拳腳與橫刀揮出噼啪爆鳴，殺向早已看好的目標。
當初一紙定千軍，沒費一絲力氣便滅了陳山五千鐵甲；今日故技重施，八指先生所釋放的煞氣更強，籠罩的範圍更大，也更加難以防範。
溝通民意宣揚道法才是仙訊宗旨，與此相比，其它內容都是插曲，理當被忽略或者推遲。
「啟稟蕭大人，閃靈區騷亂，狂信者衝擊仙台不成，四名修士自爆，所幸未成大礙。」
十三郎說道：「以你的本事，應該能看出他身體還有殘留藥性。」
三顆煞靈球出手，十三郎沒有任何解釋，連以往死前宣其罪的習慣都扔到身後，只喝出一字。
「斬！」
……
十三郎抬手輕召，幻化之掌伸入大漢的身體，將那個似元嬰又不是元嬰的小猿取回，轉身看向不知名的天空。
十三郎說道：「四名外來修士，身上帶有與他類似的氣息；一百三十八名狂信徒，且均服用過某種致狂藥物。藍姑娘若是不信，可親自去點一點。」
「角蚩區騷亂，狂信者縱火自焚，為首之人帶三名修士四處濫殺，學
藍瓶兒說道：「然後？」
「啟稟蕭大人，城主區仙訊台騷亂，狂信之徒濫殺民眾，為首修士被大長老所擒，自滅而死。」
人們茫然地站在原地，呆愣愣的表情望著天，安心等待著死亡到來。
藍瓶兒的回答，十三郎早有預料，臉上流露出幾分失望，淡淡說道：「還想否認此事與妙音門有關？」
台下民眾再度安靜，許多人臉上流露出失望茫然的表情；此刻他們才終於意識到，這場大會的主角並不是妙音門，不是藍瓶兒，甚至不是十三郎。
數萬民眾沒有反應，獃滯的目光看著發生在身邊的殺戮，望著之前那些竄動的身影變成屍體，望著一顆顆人頭滾落，駭然……卻不能失色。
「灰民區暴亂……」
「欽克區騷亂，狂信修士帶信徒自爆，一長老重傷，余者死傷無計。」
戰場這個說法不合適，從十三郎喝出那聲恐，到所有人停下手裡的刀，滿共也不過五息。
這番話說出來，藍瓶兒與大漢均為之一愣，心裏想他是在和誰說話？又或純粹是瞎忽悠，故弄玄虛。
台上，十三郎的目光落在半空，準確講是落在那一處處殺戮的戰場上，似在觀察感受著什麼，神情若有所悟。
「看什麼看！看台上！」
周圍人集體打個哆嗦，臉上帶著猶豫驚恐的神情紛紛扭過頭，重新看向高台。
「蠻區動亂，為首修士釋放一種未知煙霧，激發大量蠻人狂化，現激戰未歇，死傷……無法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