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七百四十五章 壯志
戰場無情，生死只在瞬間，等到神通臨頭的那一刻，縱老祖宗親臨恐也來不及挽回。十三郎明白這個道理，明白老祖宗的意思，微微一笑。
然而反過來想一想，老祖宗所講何嘗不是事實？其設想何嘗不是唯一途徑？魔族得不到飛升，靈修被人遺棄，難兄難弟誰都不比對方更慘，為什麼不能融合成一體？
老祖宗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又說道：「本宮坐鎮魔宮數百年，一直沒辦過什麼大事；除了尋找那名妖婦，最著重便只有兩件。」
十三郎豁然抬頭，直愣愣的目光望著這位掌座大人，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祖宗說道：「其一是血域，假如飛升通道再度打開，上界知道我們將三生與塑靈等聖族抹去，會作出何種反應。」
老祖宗神情微變，冷漠說道：「然後？」
「狂妄……」
講出這句話，老祖宗神情有些疲憊，又像鬆了一口氣，微笑說道：「怎麼，不相信本宮？」
將這麼多人殺光，將是怎樣一番景象？
這些都是事實，十三郎無言以對，連找借口自我安慰都不能。
豎子頑劣，老祖宗看不下去，怒叱：「不要陰陽怪氣，本宮說的是正經事！」
這種話只能憋在心裏，不敢講且純屬意淫，即便魔域和上界恢復溝通，魔界也未必能夠馬上降臨大批修士；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來了，首先考慮的肯定是平定靈域，而不是屠殺魔族子民。
十三郎目光再閃，問道：「既然是這樣，您動動手指將他們抹掉，豈不皆大歡喜？」
不交血鼎，意味著與三王必有一戰，何來畏懼之說。
「沒錯，
老祖宗輕蔑說道：「區區幾個雜牌修士，非靈非魔非妖非鬼，修為一塌糊塗，神通亂七八糟，就能讓你如此懼怕。」
將這麼多人殺光，需耗費多少時間？
老祖宗說道：「靈魔互斗，除了要殺光對方的人，還要改變根本，將環境逆轉為適合自己生存修鍊的所在；這些道理，不用本宮為你解釋。」
老祖宗先是失笑，停頓片刻整理顏色，正容說道：「本宮還有數百年壽元，假如你的成長足夠快，完全有機會繼我大位，成就無雙偉業！」
不考慮能力，他該不該把整個滄浪星毀滅？
這一次，老祖宗沉默的時間更久，緩聲說道：「對的人最難殺，你可能會死。」
推展開想一想，父母的仇是仇，父母的父母的仇是不是仇？十三郎有沒有外婆？有沒有外公？有沒有娘舅，表兄妹，有沒有阿姨？
他們的仇，十三郎該找誰報？
誰說女子不如男？十三郎首先想到這句話。
十三郎扛著脖子叫道：「弱如螻蟻，馬上小命不保，哪有心情談什麼正經事。」
毫無疑問，殺死十三郎父母的是靈修，可若尋根究底，其身為五大聖族的母親為何會淪落到那般境地？設想一下，假如他們夫婦不在靈域，而是在魔域被人發現，結果將會如何？
「比完全沒希望強。」十三郎繼續嘀咕。
把所有應該不應該、能與不能通通拋開，能有這種構想並把它講出來，比較胸襟開
越是想下去，十三郎越覺得可怕，脊梁骨陣陣發涼，身體上好似有千萬隻螞蟻亂爬，冰冷酥癢還有劇痛，沒有一種好過。
老祖宗不以為然，說道：「你還年輕，可以慢慢想，慢慢做。如今的你，靈魔兩域無人不知，且都小有威望；如認真算起來，沒有人比你更合適……」
老祖宗淡然道：「和你那個冥界朋友一樣，不是人。」
不融合，就只有一方滅掉另外一方，做得到嗎？
十三郎笑了笑，忽以挪揄的口吻反問道：「您是長輩，試探我這麼久，會不會沒意思？」
老祖宗無話可講，先開口的是十三郎自己，揮揮手撥開繚繞耳邊的輕風，他說道：「這件事沒意思，您只當晚輩發癔症，別放在心上。」
將這麼多人殺光，誰能做得到，做得出？真若是做到了，做出來，那他還是人嗎？
十三郎心中冷笑，暗想現在才考慮這個，晚了。興許魔界聖族大怒，將你們通通殺掉。
「繞圈子應該是你擅長的事情。」
沉默中，老祖宗說道：「思來想去數百年，本宮最終得出結論，滄浪星靈魔兩域修士，只能有一個結果：融合！」
修士凡人，妖魔鬼怪，任何血肉之軀都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源自爹生娘養。
聽出其語氣中蘊含的失望，十三郎神情不變，理直氣壯回答道：「不怕。但我還是想請您動手。」
十三郎老實點頭，但不知該說什麼好。
將這麼多人殺光……冥界會不會直接開啟，大地會不會塌陷，天空會不會塌
爹娘是最大的恩人，是最親的親人，是最重要、最無私，最最無可報答的人。假如連父母都不在意，連父母血仇都不想報，人不可以稱之為人。
十三郎依舊答不上話。他知道這個問題不單單老祖宗想過，也是每一任魔宮掌座必須面對的難題。從高位角度看，假如時間足夠長遠，滄浪魔修不能和上界聯繫，最終結局恐不見得好。
「魔族要改變靈域環境，必須真魔之氣才能做到；若不能與上界取得聯絡，根本無法做到。」
「你，您……」
如果有，那些人去了哪裡？是不是已經死光？
「沒意思。」
「先不要急，聽我和你講些事情。本宮只是提一提，難不成你認為自己答應的話，就能穩穩噹噹坐上魔宮掌座的位置不成。」
「我……」十三郎想說我壓根就沒答應好不好，不要什麼帽子都往頭上扣。
老祖宗為之一愣，說道：「你不怕？」
八百道雷霆同時擊中頭頂，十三郎瞪著眼睛張著嘴，抖著肩膀抽著手，面目痴獃身體僵硬，再難說出一句應景的話。
「晚輩不想討論這個，我是個小人物……」
上哪兒說理，和誰去說理！
……
十三郎淡淡說道：「然後當然是殺人，殺對人。」
十三郎不服，說道：「我也有要緊事辦。」
「我認真的。」老祖宗望著他的眼睛，如是說道。
……
老祖宗嘲諷說道：「四方聯盟是你的主意，何苦裝模做樣。」
完全不相干的話，十三郎無從思索其用意，只好耐心聽著。
百足之蟲尚且死而不僵，何況是兩個大域。假如靈魔發生大
「這樣啊……挺好。」十三郎悄悄嘀咕著。
靈魔兩域底蘊深厚，雙方均有極其完備的後續體制；在沒有外力湧入的情形下，很難想象有一方會衰落到被另一方吞併的程度。這不是兩個村子，不是兩個種族，也不是兩個國度，而是兩個廣闊無邊的域！
不知是不是猜到十三郎的想法，又或覺得前景悲觀，老祖宗聲音微澀，說道：「靈魔兩域相持萬年，機關算盡，彼此都難以奈何對方。如今你也知道，滄浪星被稱為遺棄之地，四大星域並不認同此地靈修是他們的一員，處境未必好過魔修。」
「就像您說的，連這種貨色都打不過，我還去血域做什麼。放心吧，他死定了。」
十三郎聽不下去，說道：「有什麼話直接講，別戴高帽不要捧殺，晚輩不習慣繞圈子。」
……
「反之亦然，靈修想改變魔域環境，雖不像魔修逆轉靈域那麼難，但也不是此界修士所能為，非千萬年不可為。」
十三郎輕嘆一聲，說道：「三王來自三方，魔宮早就查明一切。您想讓我動手，只是想置我于不義，可對？」
殺戮魔頭？不，真要是有那樣的人，殺戮魔頭給他做孫子都不配，連為其提鞋的資格都不會有。
老祖宗神情有些落寞，深深嘆了口氣。
意思的確沒意思，別放在心上卻難以做到。沉默片刻后，她說道：「之前，我命陸默等人帶來諭令，召你為第一聖子，可知道為什麼？」
十三郎苦笑回應道：「晚輩哪有那
老祖宗好奇問道：「似乎你一直在做這件事，為何不覺得高興？」
老祖宗又說道：「第二件，假如飛升通道不能打通，或乾脆點血域根本不存在，滄浪星上的魔族何去何從，將來會走到哪一步。」
十三郎微楞，心裏想提這個幹什麼，不如您出手把三王咔嚓掉，免費我費力想該怎麼辦。
十三郎擺手說道：「一碼歸一碼，晚輩從不否認自己有點小聰明，但說到這種大事，還是算了吧。」
若再往下面想，十三郎是塑靈人，整個塑靈族的仇都可以算他的仇，那麼他該怎麼做？是殺光為了保衛家園曾與魔族激戰的靈修，還是殺光之後為奪取聖族之位謀算整個塑靈族的魔修？
憑什麼不能！
老祖宗懶得理他。
十三郎眼裡湧出一絲桀驁，神情剎那間變得強大而自信，認真說道：「您知道的，我本來就不打算交出血鼎。」
先不談靈魔之間的本質區別，萬年血斗，彼此為仇的概念已深入到每一個人、甚至每隻妖獸、每隻牲畜的靈魂深處，怎麼個融合法？
結果只可能更慘！
老祖宗沉默下來，片刻后問道：「你就這麼怕他們？」
「在說誰呢？」
十三郎目光微閃，說道：「什麼叫雜牌？非靈非魔非妖非鬼，那是什麼？」
十三郎只能點頭，心裏想關我屁事。
「等等！」
老祖宗更加不解，問道：「既然如此，為何想本宮出手？」
老祖宗冷喝道：「弱如螻蟻，你能有什麼要緊事？」
靈魔融合？居然是靈魔融合！別說她是魔宮掌座，就算一個普普通通的修士，說這種話也是大逆不道，為任何一方所不能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