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血域魔痕
第八百二十章 戰鬥中託付
「王八蛋，你就要死了。」
宮佲欣慰說道：「這樣就好……」
看其模樣，好似要送給對方什麼禮物，需要好好瞄準。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蔣凡的臉實在不像人臉，應該叫……將一隻茄子刷上點白漆和紅漆，再捏破幾齣瓤，橫划幾條口子插上十幾根羽毛，就是他現在的模樣。
蔣凡看了他一會兒，誠實回答道：「道基已廢，元神被奪，經脈寸斷，生機失去九成，骨頭……嗯，五百七十四截。」
身邊同伴不知怎地突然發了瘋，一口咬在他的側頸上，用力吸吮。與此同時，紅袍修士覺得身體里突然多出一樣東西……準確講是一個人，一個和那個正在撕咬他的人一模一樣的人。
宮佲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的後腦上有塊印記，你把它割下來像法寶那樣溫養祭煉，關鍵時刻或能救你一命。」
蔣凡毫不猶豫說道：「蕭十三郎。」
正前方，高冠紅影昂首朝天，撲面而來的火焰遮不住那雙平靜冷漠的眼。
失去右臂的紅袍修士始終盯著蔣凡的「鳥」臉，望著他不要命地用嘴和爪子撕撓那層堅不可摧的光罩。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那個像鳥又像人的人有點熟悉，心裏既酸且苦，又恨又怒，愁而且怨，腦海好似有幾百張面孔不停閃爍，無數張嘴巴不停大吼，有些讓他往東，還有的讓他朝西。
這句話應該帶有嘲諷味道，蔣凡的回答依舊那樣老實：「靜養百年，修為或能恢復。」
這應該是實話，蔣凡雖不擅心機，但也知道以宮佲的身份不可能知道太多，氣苦再吐一口血，說道：「再然後？」
宮佲艱澀笑了笑，說道：「我知道的不多，只能
「呵呵，呵呵呵，哈哈！」
聲音略頓，宮佲輕嘆說道：「當然，前提是他先勝下這……」
宮佲似明白他想什麼，接下去說道：「宮內進入血域的修士，每一個都曾點燃魂燈，且留下一滴本命精血。」
宮佲吁著氣，想扭頭看看身邊仍在轟鳴不斷的戰場，發覺不能做到，於是問：「我怎樣了？」
……
宮佲默然，半響才說道：「那邊是誰在打？」
宮佲艱難搖頭，說道：「不能指望他。」
蔣凡張口結舌，稍後怒吼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
整個世界劇震，周圍一片血紅。
身邊劇震，眼前一片血紅。
蔣凡愣住，猶豫說道：「事情還沒完，能不能登岸還不知道，蕭十三郎既然伸出援手，想必……」
戰機不可失，來不及與小不點說太多話，十三郎身化流星，飛臨之前光罩所在抓起蔣凡，雙翅急顫消失在空中。其身後，小不點撩起額前三縷髮絲，抿緊的嘴唇緩緩鬆開，長吁一口氣。
笑著笑著蔣凡忽又大哭，三聲后驟停低喝道：「其它正副使也知道？」
一隻手自身後將他擰起來，一股磅礴的生意自手掌傳入蔣凡的身體，一路飛馳后拋向、砸向前方，砸向那張蔣凡恨不能撕爛揉碎吞到肚子里的臉。
蔣凡大笑，他明白宮佲的意思，知道他還有話沒有說。做牛做馬，做驢做狗做奴才，蔣凡都必須活下去，哪怕迷失神智也無妨。只要活著回去，有魂燈與本命精血，魔宮或都有辦法得知他所能知道的一切。
蔣凡不願聽，寒聲說道：「現在告訴我，你說的機緣是什麼？在哪裡？」
十三郎沒再讓小不點做什麼，從頭至尾，他所計劃就是在閨女的幫助下節省半箭，不要讓對手有足夠時間謀思對策。結果滿意也不滿意，小不點的任務固然超額完成，但也將血鼎的反擊完完整整承受下來，受傷不知幾何。
宮佲認真說道：「活下去，不論他們倆個誰贏，你都要想辦法活下去，活著把這裏發生的一切傳回魔宮。」
蔣凡默然，心裏想不指望他還能指望誰，總不能指望我。偏偏宮佲和他想的不一樣，認真說道：「活下去，仔細看，把所有事情傳回魔宮，本座送你一樁機緣。」
宮佲苦澀說道：「別裝糊塗了，鰲沖所用分明是你的蠻族種道之法，不然你怎麼能恢復。種道不是奪舍，不傷性命，我又失了神智，此印當然不會激發。」
蔣凡抬頭看了看，似要再次確認一樣，回答道：「蕭十三郎，和山君第八子鰲沖。」
收回雙手，小不點正在想接下去該做什麼，忽見十三郎卷著狂風自遠方本襲而來，經過身邊時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責怪地說了聲：「下次不用那麼大力，把自己弄傷。」
隔著千米距離，隔著血鼎光罩，鰲衝突覺鼻尖微涼，隨後就被那顆直指眉心的光點刺痛心神，刺到幾乎流下眼淚，隨後便聽到接連幾聲咔咔脆響，與哇的一聲。
腳下劇震，眼前一片血紅。
突然一陣劇痛。
宮佲竭力點頭，說道：「他們未必還活著……」
蔣凡不明所以，等了一會兒見他不往下說，忍不住問道：「我知道。然後？」
小不點施法的姿態很奇異。得到訊息后，小不點轉過身認真看了鰲沖一眼，點點頭曲起粉嫩的手指
空中轟的一聲巨響，伴隨一聲悶哼一聲哀嚎，十三郎疲憊但依舊清朗的聲音恰與此時響起。
這是她的第一個任務，力量大點是應該的，受點反震算什麼。
箭如流星，蔣凡並沒有死；因為先到的不是箭，而是那條不像真實存在的線。
「消息，哈哈，消息！」
後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蔣凡再度打斷，說道：「我不會返回魔宮，永遠不會。」
蔣凡神情劇變，眉間閃過一絲痛楚。
宮佲沉默片刻，說道：「得讓魔宮、還有在這裏的魔宮修士知道這件事。」
蔣凡身前的光膜上出現一朵花，一朵橫刀斬首方能複製起模樣的黑花。中央一條寬如手掌、長達丈余的溝，兩側無數條放射狀的線，共同構成那朵連目光都可吞噬的花。
……
放開那朵花，小不點臉色猛的一白，頭上三條梳理整齊的辮子無聲炸開，披面而落恰好掩住唇邊一絲艷紅。
……
宮佲愕然，苦笑說道：「其它人怎麼樣？」
鰲沖？山君第八子？宮佲微楞，同時明白了蔣凡之前那句「我的錯」是何意。有心問問因由，宮佲想到這個故事多半有點長，遂放棄念頭，輕嘆一聲說道：「你現在怎麼樣？」
小不點沒有回應，來不及回應。現在的她，距離操縱空間的距離還很遙遠，只能專註於一事不可分神。戰鬥意識方面，她停留在按照指定的位置、指定的時間、以指定的方式發動攻擊；至於改用什麼力度，後續又該怎麼做，要求未免太高。
蔣凡神智混沌，目光直愣愣望著光罩開裂、脆響，直到徹底崩散。隨後他的耳邊響起一陣風，飛過一縷光，肩頭被割出
頭頂一隻煌煌巨鼎，自黃天倒掛轟錘而下；周圍銀雲八面包裹，圈住整個孤島朝中央合攏；左側海中竄出一座肉山，凌空撲壓長舌飛舞；右側鬼影閃爍，厲嘯聲彷彿響自心底。
幾件事先後，不，幾乎同時發生。
宮佲酸酸說道：「蠻族到底是蠻族，這樣都不死。」
自己身在何地，為什麼身邊有人在戰鬥，自己又在做什麼，或者說，是活還是死？
蔣凡雲里霧裡，半響沒等到下面的話，怒道：「到底說什麼呢？」
紅袍修士頭疼欲裂，想閉眼偏偏閉不上，想開口但不知該說什麼話，只覺得胃裡一股股酸水不停往上涌，正覺得難以支撐下去的時候忽看見……一條線，一朵花，一片紅；聽到一聲厲吼，一聲長嘯，一聲清叱。
……
體內體外兩個一樣的人都張著嘴，吸著紅袍修士的血，吃著他的肉，扯著他的筋，同時不停吞噬著他的生機與靈魂。法力流失，精力消散，身體在空中瘋狂旋轉，耳邊傳來陣陣怒吼與驚喝，還有不知多少拳腳與神通的爆鳴。
「定！」
蔣凡打斷他，說道：「我會儘力活下去，碰到其它正副使的話會將一切告知，若他們死了，我會告訴其他人。」
嘭！嘭！嘭！
紅袍修士想了想，說道：「我是宮佲。」
蔣凡再次楞住，同時內心微怒，暗想這叫什麼話，難道我能做會不去做，況且此時你已經是個死人，還能給我什麼機緣。
宮佲微楞，苦笑說道：「這又是何苦……」
那條黑絲繚繞的線突然間消失，小不點神情專註，雙手如各
紅袍修士忘記了掙扎，沒有能力掙扎；他弄不懂這一切是如何發生，搞不懂為什麼自己的心越來越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難受，比死更難受的那種難受。
蔣凡癱在地上，大口喘氣大口吐血，艱難回答道：「是我。」
宮佲說道：「本座不記你的仇，只要你答應我，務必將這裏發生的一切傳回魔宮。尤其是蕭十三郎的所作所為，要一字不差，一點一滴都不遺漏。」
宮佲說道：「三生有路，六道無門。」
蔣凡冷笑，說道：「你落成這樣，怎麼沒見它救命。」
蔣凡回答道：「還好。」
那兩張嘴都已不見，不知是因為吃飽還是嫌他的血已經不夠香，紅袍修士不在乎這個，也不想再過問。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或許馬上就要死，於是認真地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孔，問道：「蔣凡？」
宮佲回答道：「宮內可能知道有山君弟子隱藏在血域隊伍里。」
蔣凡沉默良久說道：「我的錯。」
一聲清叱，紅袍修士的視野變得清晰，周圍景物也終於定格，最重要的是，再經過一聲驚天碰撞與驚嚎之後，他的身體終於脫離了別人的掌控，變成他自己。
「給你機會報仇！」
生機快速流逝，紅袍修士看不清周圍的景物，思維卻慢慢變得清晰起來；他恍惚記起來，自己本是魔宮修士的一員，此次受命血域之行，肩負著恢復飛升通道的大任。後來……
蔣凡微楞，咧開嘴估計是想笑，最終因為實在太疼太苦不能不放棄，點頭回答道：「你還是副使。」
宮佲想了想，問道：「誰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