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血域魔痕
第八百五十三章 苦心
古鳴約張口結舌，心想難怪早些年這娘們誰都不肯嫁，原來心有所屬。
淡淡的語調，展示的是信心甚至狂妄，但已沒有人懷疑他的話。不計幾大修士恢復實力后如何，只要十三郎恢復全盛，只要不遇到能夠專克鬼物的神通，配合一些計謀策劃，他完全有能力帶領一家老小單挑整支隊伍。
十三郎嘆了口氣，自己解釋道：「血舞的後代可能是我的敵人，至少他這麼認為。」
槍王說道：「既然如此，我等應該……」
很有力量的解釋，換來十三郎一記白眼，輕蔑說道：「他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況且還有孩子。」
百花仙子說道：「有所戀，但戀不起。道兄自己也說了，他和她都已太累，不想再受煎熬。」
什麼原因可以讓人放棄生命？孩子！
百花仙子聰明，美目連閃說道：「故意不點出自己所求，甚至連姓名都不透露，正因為如此，先生才對這份承諾更加著重。這樣做看起來合理但是太功利，明顯不符合其行事風格，也不符合血兄對先生的認知。」
話問得無禮，伏波修士卻很高興，因他留意到其它人的眼神，是那種激動且帶著鼓勵的目光，似在提醒他多說幾句。
藍山說道：「老夫以為，死為生之終，活物戀生乃因有所眷；當生無所戀，死即為出路。」
……
百花仙子俏臉煞白，這才真正明白過來，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個。
十三郎搖頭，說道：「我看他一點都不放心，臨死還給我留個難題
槍王補上來，說道：「托給你，他放心。」
大略解釋幾句，十三郎說道：「至於六子，完不成祭獻遲早會上岸；若有機會遇到，順手殺掉就是。」
先是搏命一擊相助，臨終相托並以厚禮相贈，最後還什麼都不求，只要十三郎自己看著辦。藍山的話有道理，九子或許本來就無法存活；百花的推斷同樣有道理，血舞夫妻兩個都已經受夠了，想早一點從命運的擺布中解脫出去。於是乎，血舞、或許還有其妻子的意願，以本就渺茫到幾乎不存在的活命機會，要換的不是十三郎如何報答，而是關鍵時刻的一次心軟！
「因為我要你閉嘴。」十三郎認真說道：「請閉嘴。」
話到這裏忽然停下，百花大伙兒正用怪異、甚至責怪的目光望著自己，好生奇怪。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十三郎何等聰明伶俐，但當這件事情與血舞的生死聯繫在一起，他也很難理得清楚；或許是能夠理清，但是不肯相信。反之別人很容易想到，但又不好說出來；原因很簡單，大家實在不忍血舞的謀划落空。
不理會眾人的表情有多苦，十三郎說道：「大伙兒好好想想，到底為什麼？」
「在下伏波，出自伏波族，六歲修道，至今已有……」
「千愁公子之名在下亦有聽聞，心常羡其才智卓絕，除在下外，大修之中不作第二人想。這樣的人物居然為情而死，悲乎千愁公子！嘆乎血歸靈！惜乎血
百花仙子不喜這種說辭，正色說道：「不是活夠了，是受夠了。千愁公子天才絕艷，性情本就有桀驁的一面。因受夠了老天給他的一切，受夠了命運的擺布，所以不但不想活下去，連輪迴都不願入。」
槍王滿臉都是愁苦的表情，默默感慨道。
十三郎回答道：「挑了中間的那一個，我從八子嘴裏知道這邊是三子，就先趕到這邊來。」
結果就不用說了，事情演變成現在這樣，要怪就只能怪十三郎太厲害，遠遠超出血舞的能力。順而推想下去，血舞不認為自己的孩子能夠戰勝十三郎，於是苦思冥想、加上某些人力難以違抗的命運，最終弄出這條「妙計」。
「血舞受夠了，這個說法有點意思，可還是講不通。」
生命如此美好，活人為何求死？縮小一點範圍，血舞為何不想活。
「……」
古鳴約見狀大喜，及時補充說道：「簡單點說，他活夠了。」
「怎麼了？幹嗎這樣……看我？」
「為什麼？」伏波詫異問。
群修瞠目結舌，心裏都在想沒看出來啊，這位仁兄恁有才？
什麼人可以讓血舞放下對妻子的執念？只有他的孩子！
「在下出道以來，言不明則神不快……」
星天白水之間，轟鳴浩蕩伴隨，六大修士輪番開口，齊心協力進行一場他們從未有過的勸誡之戰，或者說欺騙。
「血舞進血域的原因只有一個：鬼靈芝，不用說是為了挽救愛妻。
「啥？」眾人茫然反問，根本什麼都沒聽進去。所有人心裏閃著同一個念頭：火燒眉毛，您到底是清醒還是迷糊，別玩了行不行？
心頭陡生寒意，百花仙子驚呼道：「難道是因為……」
心魔劫是劫，兇險莫測後果嚴重，但它不是鬥法廝殺，除了陷入思境不得解脫外，余者一切無礙。十三郎聽得見，很快回應道：「瞎講，血舞想要鬼靈芝，分明是尋找辦法讓他的妻子復活，怎會無所戀？」
其他人不在乎他體會到什麼，只認為十三郎就此走出魔亂，均為之鬆了一口氣。藍山老辣，挑開話題問道：「先生說血鼎融合了兩個，莫不是另外兩座星台……」
那或許就是其後代的一條命，一次活命的機會！
維護血脈，最好的辦法是殺掉十三郎。可惜的是，十三郎拿到血鼎前血舞不能隨便殺掉他；等到十三郎拿到血鼎，血舞已失去了要他命的機會、甚至連能力都不具備。回過頭想想，當初血舞的想法呼之欲出，通過十三郎拿到血鼎，之後再殺了他，不但得到救治愛妻的機會，還替自己的孩子除去大敵，可謂一舉兩得。
對十三郎而言，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難題，大難題。
十三郎說道：「不要緊，八子和我說過，三星台缺一不能完成祭獻，否則何須三支隊伍；縱然這句話有些誇張，單獨一座總不能成事
唯一的顧忌：生死契。
「伏波，閉嘴。」
這話啥意思？眾人越發茫然。
「他們想到了，但都不肯說出來。」
這麼段時間，伏波修士已大致弄清事情來由，感慨道：「不甘命運擺布，但又無力反抗；當時光磨去崢嶸與衝動，當歲月耗盡耐心與堅韌，一切都成了空。試想我輩修道之人，經歷千難萬險，皆言百折不回矢志不渝，到頭來結果又如何？放大了說，無論靈修還是魔族，無論大能還是小修，資質是好還是壞，生平是榮光還是屈辱，若不能開啟飛升大道，還不是與之一樣，同為天道之手任意擺布。」
一句話將眾人的心打入谷底，十三郎說道：「血舞這種人，哪怕早八百年就想死，還是會盡一切努力活下去，至少先嘗試將其妻子復活。你們說對不對？」
話說得含蓄，意思人人聽得懂，十三郎擔心這邊對付不了，放棄解決另一座星台馳援和平號。事實也的確如此，假如十三郎沒有及時趕到，五大修縱有機會施展壓軸神通，結果仍未必會好。
眾人面色均有些羞愧，槍王憂慮說道：「留下一座星台，後患無窮。」
強大的人一定驕傲，驕傲的人通常固執，甚至偏執。血舞後人如何眾人不知道，大家都了解十三郎的性情，他輕易不會與人為敵，但若真的那樣做了、甚至下決心殺掉某人，又豈是隨隨
藍山無奈說道：「人力有窮，天力已有不能時。九子傷勢太重強施神通，縱有鬼靈芝恐亦無用。之前三子也說了，她受山君詛咒，世間哪有什麼靈藥可以解救？有戀無望徒增悲傷，正如老夫之前所講，血道友伉儷情深，求仁得仁而已。」
這才夠合理，試想血舞與山君九子的後代，縱然成不了人中之龍，也很難想象會是廢材。問題在於一切明了之後，從血舞的角度，他該怎麼辦？
「這真是，咳咳……豈有此理啊！」
「閉嘴。」
十三郎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問：「你叫啥名兒？」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假如血舞的後代只是個一般修士，縱與十三郎有些過節，也不至於讓血舞如此為難。以血舞與十三郎的情分，只要不是無法化解之仇，十三郎應可輕鬆放過，當其根本沒有發生過。換言之，其後輩是有資格成為十三郎的對手、甚至大敵的人，且多半勢如水火。
不說什麼掌天弓兩箭，近萬飛蟻殉滅，小不點兩次出手等等，單單那場肉搏就進行了半個時辰，三子的消耗無可估量。這還只是力量的對抗，若在考慮心機謀算造成的心理傷害，可以這樣講，擊殺三子若計十分，十三郎獨佔其七。
這話有點道理，十三郎若有所思，嘴裏念著諸如厭世、抑鬱等聽懂聽不懂的話，時而會有精芒閃爍。
某些時候，不識時務的人比擅長察言觀色的人感覺更敏銳，伏波很快感受到隱藏在十三郎平靜面容下的決心，真的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