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第六卷 血域魔痕

第八百六十章 鬼窟有家不經年

第六卷 血域魔痕

第八百六十章 鬼窟有家不經年

小不點疑惑不解,追問道:「才不會,我看姑姑蠻開心的。爹爹為什麼不想?」
十三郎站起身,一邊肯定回答道:「當然。」
「兩者任做其一,就算出師。」
小不點的聲音清脆透著幾分不滿,說道:「槍叔叔出來過一次,拿了點東西回去打鐵;藍伯伯偷磁石被我抓到……」
「還好,但是還不夠,遠遠不夠。」
自作孽不可活,女兒像太陽這句話是自己說的,十三郎皮厚但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反悔,只好退而求其次。
幾條岔路出現在眼前,通往各自修行密室。小不點輕車熟路選了一條,粉嫩玉指在石壁上抹過;法寶劈砍都覺不易的堅石變成豆腐,出現一條彎彎曲曲、且深淺不一的縫。同樣是空間之力,小不點以往最大的問題是無法控制其度;如今明擺著大有長進,遂趕緊拿出來賣弄。
小不點悶著頭,腳步不如剛才那樣輕快。
百花仙子早有準備,隨手將裙子扔到十三郎頭上,說了句「女兒的衣服你的衣服」,之後輕點案板。
洞口粗陋而且狹小,僅供兩人貼身而行;好在十三郎不算壯碩,小不點更像粘在其身上,行走起來倒不顯得窄。越往深處,那種讓人心煩意亂的呢喃聲漸漸消去,頭頂月石灑下的光柔和而精緻,十三郎也像從泥沼中爬出來一樣逐漸輕鬆,心境越發開朗。
與小不點親昵一陣,十三郎將她放下來,拉著手走向洞府深處,嘴裏說著每天都要說的話:「下次不要洞口等我,爹爹沒事。」
「小心他給你種道。」十三郎笑著說。
「不行!」
……
十三郎一愣,忽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自打來到這個鬼地方,不,應該說自打得了女兒之後,除其以神通幻化出來的碎花裙子外,自己竟一件衣服都沒有為其做過。當然這裡有很多客觀因素,比如缺少材料,比如太忙遇到的危險太多等等,然可肯定的是,這方面男人永遠無法與女人相比。百花仙子想到這些,起碼算得上有心。
阿姨?一大一小兩個人均為之愣住,小不點本能地接了句:「寫什麼?」
「喔……好吧。姑姑一定會嫁人?」小不點又問。
講故事是假的,種道之法並非只能害人,還可以用來安撫神魂,並可以灌輸的方式輸送一些基本領悟,對於從未正統修鍊過的小不點來說,意義不可估量。
「為什麼?」
小不點纖眉彎彎擰成了團,不滿說道:「爹爹不公平,還撒謊。我聽槍叔叔說,爹爹以前有個女學生,字寫得老好老好。」
小不點努力回憶,半響后焉下腦袋說道:「是爹爹的姐姐和妹妹。」
置身於這樣的環境里,很難生出第二種感受,除了冷。臉冷手冷全身都冷,眼冷心冷冷入靈魂,偏不肯把人凍死。
這個要求真的有點高,不說法術與法力控制,單說那份筆力與畫功,哪裡是一個從來不知道字為何物的孩子所能掌握。小不點嘟起紅唇,大約是埋怨爹爹不講理,但很快又高興起來,叫嚷道:「爹爹耍賴,你又沒用法力。」
「那必須的。」十三郎嚴肅回答。
「不能說偷。」十三郎嚴肅說道。
十三郎失笑,揉揉女兒的頭說道:「爹爹的意思是說,寫字可以是技藝,畫畫應該是愛好;你瞧花姑姑畫的畫多好,人也溫柔,人人都喜歡她。」
「叔叔伯伯們怎麼樣?」
小不點得意說道:「還沒好呢,一會兒就可以。」
蹲下身子,十三郎指指那一排字,又指指那朵花,滿懷期待說道:「喜歡哪個?」
「老樣子喔。」
「是一家人。」小不點大聲回應。
「殊途同歸,差不多的道理。」十三郎嘴硬,倒不是他用法力做不到這樣,而是此刻的他根本一絲法力都沒有,徹底成了空殼。
女孩家寫字雖然好,總比不了花花草草更適合健康成長,十三郎微微皺眉,說道:「為什麼不喜歡花兒?多漂亮。」
「那我們快點,爹爹等不及。」十三郎趕緊催促,一手「擰」起小不點的身子朝前跑。
「古鳴……叔叔又在發愁,前兩天說他的鞭子恢復有望,今兒不知咋的了,反正臉色不好看。還是蔣叔叔好,講故事很有意思,暖呼呼的。」
十三郎無奈說道:「不為什麼……好吧,忘了爹爹給你講的么,姑姑是什麼身份?」
這是實話,百花仙子以畫入道,首先考校的不是神通強大,而是筆鋒如何細膩。數百上千年苦修,花仙子隨手勾勒幾筆都是絕品,放到凡間定能拍出天價。
「我就不嫁。」小不點斬釘截鐵。
「他敢!」小不點彎彎的眉毛突然變成一兩小劍,順手一拉扯出一小段黑絲,說道:「爹爹你看,進步很多了對不?」
「那必須的。」十三郎輕笑著回答,語氣比刀劈更鋒利,聲音比斧剁更堅決。
十三郎諄諄教誨說道:「這不就對了嗎。爹爹和姑姑……絕對不可以的,知道了吧。」
「爹爹是個準時的人,到點再出來也一樣。」
稍後,洞府深處一間稱得上溫馨的「小屋」內,十三郎正與小不點講述今日捉鬼經歷,百花仙子手裡托著一件嶄新紗裙與一件白袍從外間走進來,面帶寒霜說道:「妞妞,功課還沒完成就朝外跑,過來跟阿姨學寫字。」
「……咳咳,你還早得很,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對,對對對,可姑姑是要嫁人的,將來會有另一個家。」
……
「怎麼了?」
「可是爹爹說,小不點就像太陽,看到就不冷了。」
……
神情稍有些尷尬,十三郎祭出轉身大法,說道:「在哪兒呢?怎麼沒穿出來讓爹爹看?」
出手即是全力肯定不行,只會一條直線當然不夠巧妙,凡事喜歡做精做絕的十三郎因而取消小不點的戰鬥資格,嚴令其耐心研究神通。
「六道三生縱橫,鬼域幽冥直闖;路起腳下走,莫回眸,我自橫刀……對天……笑……」
「今天寫:子非魚,安知魚之不樂。」
小不點的眼睛眨得更急,說道:「姑姑今天給我做了新衣服,好漂亮。」
十三郎拉其她的手往前走,得意應道:「爹爹這麼厲害,喜歡是應該的。」
「外面太冷了。」
狡詐的父親計謀得逞,小不點忘了糾結法力還是體力,毫不猶豫說道:「寫字!」
荒窟黑石陰風凄厲,兩側石壁堆滿刀斧砍削的痕迹,望之即覺得冷硬強橫。無水無花,無木無草,處處皆是打著旋的陰風呼嘯,吹來一股股呢喃耳邊回蕩。
「是啊,可……不用出來這麼早。」
小不點嘻嘻笑,說著每天都要重複的內容。她的習慣至今都沒有改過來,小小的身子半側著,腳尖點地一跳一跳的走,時而用兩隻手攀住爹爹的胳膊吊一會兒,樂一樂,吐吐舌,之後心滿意足。
涉及修鍊,十三先生由慈父變成嚴師,苛責的意味遠遠大過稱讚,甚至不惜親自示範。伸出一根手指,十三郎隨意在牆壁上畫了畫,轉瞬間寫出一排筆骨嶙峋的字,旁邊卻畫了一朵柔柔弱弱的蘭花。
小不點眼睛眨了眨,說道:「姑姑也喜歡爹爹。」
兩人消失在遠處,適才停留的地方卻多出一條柔柔弱弱的聲音,注目凝望著牆壁上的字跡,沉默中呢喃不已。
聲音太多嚴厲,小不點受到驚嚇,眼中漸有濕意。十三郎望著一陣心疼,忙說道:「因為爹爹不想,姑姑也不會開心。」
往遠了看,四周其實極為空曠,但因視線被陰風斬得七零八落,看不清具體景緻;模糊中只見影影憧憧,大的小的鬼的怪的諸多形體搖晃,似山像霧又彷彿一個個人影,總之不曉得具體。耳邊呢喃之聲不停,間或聽到一兩聲嘶吼厲嘯,如有小鬼在腦海中嬉戲。
女漢子?十三郎不喜說道:「百花也真是,這都好幾年了,也不知道教點女孩子的東西。」
聲音也能被切開?
「喔。」小不點撇嘴,心裏想那老頭明明用不完還要拿,分明就是偷。
答案是:這裏的風可以。
「伏叔叔還在抱怨,話太多被花姑姑趕走;古鳴約……」
「還有花姑姑?」小不點說道。
小不點不想到這個,見問才認真思索,稍後回答道:「爹爹寫的字,姑姑總是誇獎,說它們好有勁兒!」
凍不死的冷,所以要一直體味下去。
「走,爹爹給你講捉鬼的故事。」十三郎長吁一口氣,心裏默默想道:「難怪說養女兒比崽兒早熟。這年頭,真真是……豈有此理。」
「這個……」
「阿者言無,鼻者名間,為無時間,為無空間,為無量受業報之界。」(注)
「讓她嫁給爹爹。」小不點提出建議,眼眉都因此舒展開。
「這個……不為什麼,女人么,遲早得嫁人。」
「咯咯……」快樂的笑聲在通道內回蕩,小不點忽又想起什麼,建議道:「爹爹,咱們不會分開的吧?」
「啊……為什麼呀?」小不點大驚失色。
技藝與愛好哪個更重要,小不點實在難以分辨,但她知道喜歡很重要,於是說道:「爹爹也喜歡?」
「沒什麼。嗯,知道姑姑是什麼嗎?」
聲音是真實的,以股稱之是因為發出聲音的「嘴」太多,多到數也數不清;這麼多夢囈般的聲音彙集但成不了片,因為那些風太過冷漠而且霸道,生生將其切割成片,再扭聚成一條條絲索朝腦海里鑽。
「要叫叔叔。」十三郎再次糾正,時刻不忘提醒囡囡要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