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九百二十八章 風吹
親近者憤怒寫在臉上，仇怨者得意埋在心裏，嫉恨者暗暗揣著心思，仰慕者震驚且為之彷徨，眾生萬象難以詳表，唯待時間慢慢驗證真偽。
小不點踮起腳尖，伸手抱著十三郎的脖子，花朵般的紅唇在他臉上印了印。
十三郎斷然說道：「無需那麼麻煩，確認即可斬之。」
不久，水仙宗進一步展開動作，接連有按不住的修士被其擒拿或者滅殺，並且昭告天下。水仙宗強勢出擊，其底氣信心毋庸置疑，與此對應讓人疑惑的是，周圍兩國仍無明確動向。
張家堡有弟子參与突襲，李家寨的長老被殺身亡，孟凡宗有人受審至死，花雲門外籍主動自爆，所有人所有事，所有證據全部展示給大家看，任憑天下人去評述。水仙宗並未因此向各大宗門家族尋仇生事，而是明確無誤地告知大家：這些人身上均有邪法留下的痕迹，望各宗小心防範，不要輕易再給別人可乘之機。
「明明每天都有空好不好，只是光顧著陪女兒玩鬧寫字。」慕容沛多少有些腹誹，輕輕嘆口氣，強迫自己放鬆心情。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與人們心中所估計的大相徑庭，虛靈門很平靜，戰盟很平靜，就連水仙宗的反應也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心顫。
一經泄露，這條消息飛一樣傳遍四面八方，震驚了天下人。
「你繼續說，細緻些。」
十三郎笑著揉揉小不點的頭，轉過身說道：「趕著有空，給我講講這些年發生了什麼事，順便說說外面到底怎麼個亂法
「爹爹。」小不點突然叫著。
此後，孟林國一片嘩然。
父親是天，小不點大聲附和道：「就是就是。」
水仙宗是大宗，孟林國是大國，所謂一家之事牽動國局，國亂則家不寧，無人能夠脫逃。
因事發突然，各方暫無具體策略，只能密切關注的同時紛紛打探；尤其那些族中門內有人在外的勢力，第一要務是核查，弄清有沒有與自己相關的人牽涉其中，進而才能決定如何應對。一時間，孟林國四門、三宗、十六家族紛紛出動，靈訊亂飛人員往來，天空之上飛虹不斷，竟顯得異樣繁華。
很快，越來越多與那次襲擊有關的內容被人們得知，進而衍生出許多讓人看不懂的變化。首先，水仙宗遭受的損失讓人震撼，弟子殞命超千人，其中不乏結丹、將來註定成為宗門中堅的強悍修士，據說連幾大長老中都有人受了傷，此時正閉關忙於調養。
十三郎低下頭，握著小不點的手將她的身子掰正，耐心指出筆勢中的不足。
「你繼續說，細緻些。」
「嗯？」
小不點好似放下一樁心事，轉過身看著慕容，稚嫩臉龐滿是冷冽的意味。
慕容沛疑惑說道：「都殺掉，該如何尋找幕後真兇？」
比如，事發僅僅第五天，水仙宗便派出十余只隊伍，分頭「拜訪」孟林國的一下宗門家族，除將此次事件告知外，身邊還帶了不少鐵證。
身邊，小不點提筆抖腕，將父親寫的字模擬一遍，嘴裏脆聲念著：「風
「外面局勢很亂，謠言也很多，有關先生的消息到處傳播，會不會有麻煩？」
不用說，在將局勢細細判斷後，各宗各門不能不就此長久打算，一些準備伸手的人縮了回去，還有些本不打算伸手的人準備出手，至於出手的目的……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
很快，一條難以證實的消息慢慢流傳開，水仙宗內不知為何多出一名大高手，修為極有可能達到化神。正因為有了他，虛靈門才會那般本份，連戰盟都不肯輕啟戰端。
十三郎微楞，笑著湊過臉頰。
十三郎隨口說著，並拿身邊的事情做例子：「比如那天，劉長老與龍霸天見面就打，打到一半雙方都覺得後悔，這時候出手效果才最好。不用想太多，我估計等童埀那邊有消息來，那條蛇差不多該動一動，到時候看了再說。」
「爹爹沒事。」
原因到底在哪裡？
十三郎淡淡說道：「真兇找起來很難，暫時只能等它自己出動。能有這麼大的手筆，那條蛇很大，頭也很多；趁它現在還弄不清狀況多砍幾顆，將來會有好處。」
放開女兒的手讓她自己練習，十三郎抬起頭說道：「不管它怎麼動，只要動起來就好。」
意思很簡單：看好你們的人。
……
孟林國與其餘兩國修士漸漸確認，水仙宗的確擁有了新的底牌。
竹樓內，桌案旁，十三郎執筆寫下幾個字，溫和的聲音說道：「毒蛇如果足夠狡詐，一直隱忍不動怎麼辦？」
自
接下去會如何？
這就算了么？當然不是。水仙宗弟子大量收購炎炎蟲，且私下裡向各宗族首腦傳出一道靈訊：再有下次，無論是誰，滅宗！
距離突襲已過去三個月，十三郎走出靜室也已經好幾天，其臉色比當初更慘白，精神卻要好太多。水仙宗為此付出巨大代價，自家靈泉搜羅一空，真正只剩下種子。十三郎仍不滿足，要求他們四處購買或者乾脆搶奪，當然，搶奪的對象會有選擇，均是那些認定是敵人、且參与突襲的勢力宗門。
「有些事情有些人，越是強按越是按不住；該亂的就讓他們亂，想打就讓他們打，打過才知道疼、才明白後果有多嚴重，才會從心裏想停手。」
新紀九千八百七十三年秋，嶺南生變，孟林國水仙宗萬里區域均受波及，死傷慘重。消息傳出，嶺南三國大小宗門、家族、野修為之震驚，萬千目光集於一地。
「……」慕容沛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過來。」小不點仰頭勾著手指，像是在呼喚一條小狗。
用平靜形容水仙宗並不合適，他們做了很多事，比往年忙碌太多。說其平靜是因為水仙弟子的舉動神情並無多大變化，雖憤怒但不緊張，雖悲傷但不怨艾，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該去哪裡就去哪裡，顯得有條不紊。
「呃……不小心
「風吹草動。打草累人，一直打毒蛇會適應；此時不妨靜一靜，讓蛇聽聽風，感受一下風吹的草與打草有何不同，之後決定是攻還是逃。」
「打草驚蛇，其關鍵不在於打，而是驚動毒蛇后的下一步應對。蛇動我動，動如雷霆，不給其再度隱匿傷人的機會。但……」
需要提到的是，每次使用炎炎蟲吸收陰氣，因其同時含有大量精元，十三郎都會將它們的屍體所化的血滴精心封存起來。時至今日，封存的血滴已有二十七顆之多。這意味著他經歷了二十七次萬蟲吞噬之苦，還意味著他將近半精元從體內挖出來，變成暫時無法享用的大補。
此次出關，十三郎莫名其妙多出個女兒，口氣出奇地大；奇怪的是向來表現自負但不失謹慎的十三郎對其極為寵溺，絲毫沒有糾正的意思。
慕容沛沉默下來，體會著話中包含的危機與驚怖，神情有些憂鬱。
傷亡大意味著敵人強大，大家都知道水仙宗三老成名已久，壽元之限近在眼前；如今僅僅一次試探便將其根基撼動，接下來會如何？
不明真相的人們震驚且比之前更加憤怒，憤怒於那些宗門之士勾結外人偷襲國內宗門，紛紛給予指責。知道真相的人比普通人更震驚，因他們想不通水仙宗哪裡來的底氣，面臨強敵的同時還敢這般託大，將國內主要勢力幾乎得罪個遍。
……
有此預判，孟林國大小勢力人人自危，陡然掀起一波「遊歷」高潮，野修就不說了，能走則走紛紛撤離火
真是這樣嗎？一名化神修士能有這般強大？他是誰？
人們猜測著，議論著，觀望著，緊張著，興奮或恐懼著……
十三郎放開手，輕輕將捏碎一角的桌案抹平。
「事情還要從道院說起，先生或許還不知道，當年，老院長歸天，大先生死訊隨後傳來……怎麼了？」
那次突襲令水仙宗遭受重創，但它畢竟底蘊深厚，面對那些元嬰都沒一個的宗門家族仍能手到擒來；幾番忙碌彙集到一處，換來的是十三郎表面與常人無異，再不似當初那樣霧氣升騰。
隨後，不知是誰第一個傳出消息，說是此事與虛靈門有關，甚至與戰盟也扯上聯繫，且都是壞的方向。有人言之鑿鑿，聲稱虛靈四鬼之一的何問賢已經被殺，戰盟舵主龍霸天被擊退，水仙宗幾大長老因此事震怒，正積極調查內情追索真兇，不久便會展開反攻。
對任何國度任何宗門來說，元嬰修士都是輕易不能動的對象，動了便是生死大敵。眾所周知，水仙宗實力弱於虛靈門，以往曾多次發生糾葛纏綿不休，但都沒到揭破臉皮的程度；如今這樣的事情傳揚開來，且不說其真相如何，僅僅是為了顏面，虛靈門也應出面澄清、或乾脆豎起戰旗。
腦子比蚯蚓聰明的人都明白，自此開始，歷來抑而不亂的嶺南恐將迎來真正動蕩，乃新序之開端。
「他們說爹爹什麼？」小不點剛好寫完了字，抬起頭有些興奮地說道：「要不要教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