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九百三十章 問毒
「就是就是，我敢說他做過手腳，前天上二層絕對沒有這麼難。」
這是老問題，童埀不是第一次因此被訓，此時唯後悔不該因為歡喜而嘴快，唯唯諾諾支支吾吾，哪裡說得出、也不敢說什麼辯解的話。
偶爾頑劣不會被責罵，莫離山只是懶得理他，童埀乾笑幾聲，自顧接下去道：「還是那種『毒』葯，有些驗品死了，有些一點事情都沒有，還有些精神異常健旺，效果比良藥還良藥。」
揣著一肚子糊塗心思，童埀抬起目光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傻了眼。
莫離山不喜說道：「怎麼，水仙宗又遇到什麼麻煩？」
「當初若早知道此事，為師斷不准你擅作主張。可惜木已成舟……」
童埀不敢再爭辯，老老實實再施一個禮，這才轉過身邁著鴨子般的步伐消失在丹房外；身後，片刻喧囂的那片所在恢復寧靜，半響忽聽一句輕嘆，半聲惆悵低語。
「真是個老變態！怎麼能這樣！」
「日子難過，日子還得開心的過……誰說的這句話來著？」
屋內靜靜思索，童埀在屋外忐忑等候，良久，莫離山開口說道：「千絲藻、柯菊手，還有……這些都是外域才有的材料。」
……
講到這裏，童埀的聲音有些興奮，比劃著手勢說道：「那些死掉的也有差別，有些全身腫脹、有些精血流盡，還有些莫名其妙出現生機消散，學生……」
靈材珍貴，如果不是對
聽了莫離山的話，童埀神情陡然嚴肅起來，習慣帶著笑的臉上有些悲傷，默默回應道：「師傅便是因此而死。」
藥師煉丹，一定程度上與行醫類似；醫者，永遠會有治不好的病，永遠會有不同的方法、藥物等待被研製。童埀所講的事情聽著不大，實則代表他對丹道的理解達到某種程度，開始觸及丹師最為之興奮的那塊領地。
「藥理含毒本為尋常事，但那兩味藥材是學生用慣了的東西，之前從未有過這類情形，不免上了心。查閱先賢典籍，學生髮現這類情形並不常見，後果卻格外嚴重。」
「前些日子，學生配丹時偶得異效，多方嘗試想把它固定下來；后對驗品施針時發覺其與血脈相衝，好好的靈藥變成劇毒之物，很是惋惜。」
出征外域，道院作為主力之一，戰鬥頻繁死傷眾多，最慘痛莫過於九尊之首大先生身亡。如今局勢雖已穩定，零星戰鬥依舊不會少；可以這樣講，從外域運
不管怎麼講，莫離山的話一定程度上違背了道院宗旨，對童埀來講很難得，對他本人更難得。
「夠了。」
童埀楞了楞，莫離山淡淡解釋道：「這是新東西，我需要試一試，時間不會太久。」
與自創神通一樣，自創丹方是丹師所能獲得的最高成就之一。如在藥師中做一次調查，問他們評價本行成就的標準是什麼，回答恐有千萬種；但有一條可肯定，凡能闖出一種前人沒有涉及過的領域、煉製出一種新型、有效、對修士有幫助的丹方，必定會受到推崇。
坦然告知一切，童埀說道：「依照同樣的法子，學生將那種丹丸又煉製了幾枚，尋些驗品逐次施為，老師猜猜怎麼著？」
幾名學子鼻青臉腫，一路低罵相扶而去；童埀朝周圍看著，發現居然有人附和響應，雖看似悄悄偷偷的做，實則表情極為大胆，一點都不擔心被責罰。
莫離山說道：「你師傅死得其所……罷了，不提這些，你的這個方子……今日可急著回去？」
出來丹樓，童埀並未離開紫雲奔往嶺南，而是一路被「都好、都好！」歡送，徑直去往書樓方向。途中他自禁樓門前經過，恰好看到幾名闖階學子失敗，幾乎連滾帶爬從樓內被趕了出來；與此同時，其身後爆發陣陣桀桀怪笑，直如千萬隻惡鬼號哭。
「公子羽！我警
……
「三樓主持跑到二樓，過分！」
今天，童埀臉上第二次沒了笑，靜靜默默地望著禁樓方向許久，最終長嘆一聲，低頭用力搓了搓臉。
「毛都不齊也來闖關，哈哈哈，真真笑死老夫！你們以為自己是誰？何問柳？萬世之花？還是蕭十三郎？哈哈哈哈！」
「……」
話至後來語氣森嚴，童埀內心苦笑，臉上憨笑，眼裡略有狡黠笑意閃過，忙不迭又是一通諾諾。好在莫離山懶得在這類事情上浪費心神，訓誡幾句便作罷。
童埀大吃一驚，呆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句話的含義，撲通一身跪倒、誠摯拜謝師恩。道院中人，拜師通常稱老師不叫師尊，看似沒什麼差別，實則暗含不準設立門戶的味道。院內的事情不必說，當學子們身在院外，不以學子身體出現時，老師不會庇護學生，學生也不用為老師效命，純粹教與學。
童埀這才明白過來，大喜忙躬身施禮說道：「學生此次其實告了假，過幾日會返回嶺南；老師盡可慢慢來，學生等得。」
聲聲句句讓童埀為之膽戰心驚，莫離山說了幾句，終究嘆息道：「罷了，有諾不毀方為男兒，既然定了白頭之約，少不得陪她走完這一世。但要記住，道侶是一碼事，道侶宗門又是一碼事；你是道院學子，不可因為女人的幾句話、幾滴眼淚涉足宗門亂務。否則的話，院規容得，為師容不得。」
「沒有，學生…
「唉！」
這就是專業，是一名有志丹道的修士才會做的「傻」事，也是一名丹師必須具備的精神。對尋常修士而言，能煉製出那些擁有無數成功經驗的丹藥已屬不易，哪裡會有興趣、也沒有條件如童埀這樣，耗費大量珍稀材料嘗試新配方？
一路嘀咕著走進書樓，腳步不停登階往上，童埀來到入口隨手捏碎一張靈符，闖禁來到三層。剛一露出頭，耳中突聞喧嘩之聲，令童埀為之一愣。
「老變態！老瘋子！」
室內安靜下來，莫離山思忖著什麼，半響沒有再開口。
聽到看到的人面面相覷，心想失敗就失敗，犯得著這麼諷刺挖苦？再說那幾人……好像不怎麼方便提起吧？
比如十三郎，他把包括谷溪、大先生甚至老院長都稱作老師，放在江湖中簡直亂了套，但在道院就很尋常。當然這隻是規矩，至於老師們內心真正如何想、如何做，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這麼好的苗子，偏趕上這種時候，唉……」
誰敢在書樓這樣說話，聲音聽著還挺熟？公子羽又是誰，怎麼敢在這裏糾纏妹子？眉師幹什麼呢，這樣都不管？
想了想，莫離山忽說道：「在外不比道院，若遇不可化解之危，不妨報上為師名號，當可免死。」
童埀拜得誠懇，莫離山明顯不喜歡這個，不耐說道：「像什麼樣子，起來。」
童埀悔之不迭，支吾著回應道：「沒什麼麻煩，內子有些事情……」
童埀第一次沒有
「為師問的不是藥效。」莫離山再度打斷，冷冰冰的語氣說道：「我問你，是否想從毒物中追索原由。」
上古世家傳人、元嬰修為、肩責一方的上官馨雅……竟快要哭了。
「噓，聽說此老心性大變，當初他與蕭……師兄安好！」
「還有事？」莫離山說著，聲音回復冰冷。
童埀忙施禮回答道：「老師明鑒，那種丹效朝好處發展時極為驚人，以學生的看法，恐不低於六級中品……」
童埀愣住，「呃」了一聲仍不太明白，疑惑問道：「老師的意思……」
童埀楞了一下，最終點頭承認自己就是這個想法。
自創丹方。
「沒什麼。」不知道為什麼，莫離山聲音聽去有些疲憊，緩了一會兒才說道：「這些材料……是我道院犧牲無數條性命才得來，切記謹慎使用。」
「呵呵，都好，都好。」童埀樂呵呵地應著，眼裡精芒一閃而逝。
莫離山冷哼一聲，訓責口吻說道：「修道問丹，專心致志方能有所成。宗門家室最是耽誤修行，本該被視為大忌，你總是朝宗門跑，如何能夠斬斷塵心。」
沒有人比莫離山更理解此中意義，因此他需要思考，衡量一下童埀的境界是否足以支撐他這麼做，還有就是童埀提供的那幾種結果，是否具備進一步研究的價值。
「那還留在這裏做什麼，自去吧。」
莫離山打斷他的話，開口說道：「所以你從毒物中追索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