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九百三十五章 禍自不期來
……
「住口！」
「是賈克，河東賈克。」
「還是不好看。」
修士易容很容易，同時也很艱難；容易是因為他們動動念頭便可憑元氣改換臉部肌肉，進而變成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艱難是因為草草改變的面孔瞞不住人，尤其那些心細如髮的老怪，便是不憑神識窺查，也能看破端倪。
成百上千水仙宗弟子忙著四處收集炎炎蟲，用到它的人此時卻悠閑到不像話的地步；竹樓內，洞府中，父女二人嬉戲中辦著他們的正經事：易容。
慕容沛忙回答道：「夫君傳訊說他叫公子羽，也叫羽公子。」
「噓，姑娘切莫要如此說，宗內有嚴令，不準隨便議論此事。而且子，若無那位前輩坐鎮，我們興許還不如現在。」
十三郎變臉很容易，但要變出一張適合經常露面、同時讓女兒也滿意的臉很難；幾經嘗試，小不點對這張普通許多、但比之前顯得剛硬很多的面孔勉強表示贊同，但不忘提出心中疑惑。
此番大肆收集炎蟲，水仙宗弟子足跡遍布全國甚至更遠，越發捉襟見肘。杏兒姑娘的本事不算大，為宗門出力的熱情誰都比不了，面對這種情形，豈能坐視不理。幾經哀求，恰好趕上一件要緊事，慕容沛將她派了出來，一路向北，沿途順帶尋找機會收購。
身邊弟子大吼著打斷，毫不猶豫掉頭飛遁。
結果顯然不是。
一時英雄一時賊，僅僅半年不到，水仙宗弟子們真實地體會到這句話的真實含義。表面上，因為宗門多了位大高手，孟林修士、包括那些懷著各種心思進
「……這樣呢？」
「因為……爹爹的名聲不太好，很多人不喜歡。」
沒留意到十三郎神情如何變化，慕容沛稍有得意說道：「上古世家、外域友人、曾經的河東領袖，他們幾個一道來嶺南，水仙宗局勢定能大大改觀。說起來有些失禮，最近宗門事務太多，竟無長老可以出宗迎接，無奈妾身命杏兒北上……」
「快點講，梁山到底是什麼？」
黑衣人到底多強？中年人根本沒辦法估計，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強修士是元嬰，那種感覺與眼前之人完全沒辦法比較。面對這樣的人，中年修士生不出半點與之對抗的念頭，唯希望分頭逃跑能有效果，或者那人乾脆只是路過……
「也許他們真的沒有。」
「拿下，搜魂。」黑衣人隨口吩咐著，五指凌空輕輕一抓。
慕容沛笑著解釋道：「夫君不是一個人。他在道院遇到先生的幾名舊友，其中據說還有一名來自外域的朋友……先生放心，夫君並未泄露先生身份；那幾位朋友聽說夫君與先生有舊，又聽說起水仙宗遇到滅門之危，遂與之結伴回來看一看。」
比如眼下。
「不好看。」
一路飛馳，杏兒怒氣沖沖叫道：「梁山又沒有被人打，又沒有人死，今年這麼好的收成，會一點炎蟲都沒有？」
「通知所有長老準備
豪氣干雲是表象，杏兒怒吼更多是為了掩飾尷尬。年前遭突襲后，水仙宗弟子傷亡太多，表面看似強盛依舊，人員上的損失卻難以彌補。那些精銳弟子需要整頓應變，偶爾還會出征捉拿已查出與突襲事件相關的人與宗，著實抽不出更多人手。
「可惜，前輩畢竟只是外人，若不然，周圍這些宗門家族怎敢放肆。」中年人大約聽到些風聲，神情唏噓。
「是啊，聽干奶奶說，要不是那位前輩及時出現，夫人他們或許就……」
「她就是那個丫頭？」黑衣人淡淡開口道。
「談不上原諒不原諒。別人怎麼想都可以，不需要爹爹去原諒；但他們不能因為那些想法亂做事，因為事情一旦做了，等於木已成舟，沒辦法回頭，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原諒。」
「愚」字開口，十三郎與小不點已不見了蹤影，「蠢」字落音，下面的話響自千米外，如晴天霹靂，炸響在慕容沛頭頂。
天空一道陰測測聲音響起，杏兒聞聲抬頭看，一眼便看到那張油黑肥膩讓人厭憎的面孔，頓時怒不可遏。
他看到宋黑頭身邊那個黑衣人。
十三郎一愣，微微皺眉道：「童埀？不是叫他不要回來，有事傳訊即可的嗎？」
其身後，杏兒的哀呼恰於此時響起。
杏兒嗤之以鼻，說道：「那是現在！換成往年哪用我們上門，只要發一道令貼，無論要多少，孟林國大小宗門，個個搶著往咱們家裡送。」
杏兒大惑不解，問道：「這是為何？」
「稟尊上，她就是。」宋黑頭
或許是因為杏兒身份表現與眾不同，那人冰冷的目光朝下方看了看，餘光因而瞥到中年人的身上。就是這一記正眼都不算的目光，中年修士魂飛魄散，險些當場就崩了元神。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的眉頭皺得更緊，一面思索問道：「他們是誰？來自外域的舊友？」
「宋炭頭……」
紅雲翻滾，煞氣如狂濤自十三郎身體湧出，慕容沛瞬間化作海上孤舟，搖搖晃晃隨時可能被埋葬海底，神情也驚恐到極致。
聽了這番話，那名弟子沉默想了想，苦笑道：「也許不該這樣講，正因為杏兒姑娘親自出馬，他才敢拒絕。」
十三郎當真是被這個消息震住了，慕容沛趁此機會說道：「那位羽公子真乃奇人，不知怎地得到上古世家的信任，苦追上官馨雅數十年，甚至闖進了道院；如今他們正與夫君一道來嶺南，同行的還有一先生絕對想不到是誰的人。」
「是誰？」十三郎的聲音有些冷，心也慢慢下沉。
「我聽人說，梁山實際與道……誰！」
「這樣呢？」
「他們敢！他們有眼無珠！」
「嗯……還是原來好看。」
「好看么？」
中年弟子沉默不語，心裏想你既然明白，何苦還要因此生氣？再說了，往年我們又怎會需要購買什麼炎炎蟲。
一世英雄一世賊，這句話通常形容人，有時也用來表達宗門興衰，僅需做一點小小改動，將「世」該成「時」。
慕容沛提裙施禮，回答道：「夫君快回來了。」
……
中年人連噴精血提高遁速，
宗門劇變讓杏兒體會到殺戮殘酷，但沒能改變她的性情，小小丫鬟怒髮衝冠，恨不得將惹惱自己的人暴打一頓才能出氣。身旁一名水仙宗弟子溫言寬慰，說著話的同時，自己臉上也有隱怒難以消除。
「想知道梁山是什麼，宋某可為姑娘解釋。」
「呵呵，也不是了。有些人知道、看到的事情不夠多，難免胡思亂想。」
「呃……」
「因為爹爹不想叫人認出來。」
……
「太過分了，姓宋的睜著眼睛說瞎話，太過分了！」
「愚蠢！」
水仙宗，曾經的孟林第一大宗，雖不能與外界那些超大宗門相比，但在這塊土地上，水仙宗稱得上一枝獨秀，可呼風喚雨。
「這個，差不多吧……你今天怎麼來了？」
說著說著又舉得氣悶，杏兒怒叱道：「本姑娘親自出馬，宋江那個黑炭頭竟敢不給面子，虧他還敢自稱及時雨。」
自己出面反而錯了？這讓杏兒無法接受，氣憤叫囂。
「走什麼……」
「走……分頭走！」
十三郎陡然一聲斷喝，急急追問道：「這件事情，宗內長老已全部知曉？」
慕容沛不約而至，十三郎稍覺意外，看其面帶喜色，疑惑道：「有什麼好消息？」
杏兒也留意到那雙目光，與中年人不同的是，她只感受到淫邪與狠毒。
「這樣的大事，妾身怎敢不報于長老知曉，先生之意……」
「爹爹為什麼要改變模樣？」
「那沒辦法了，爹爹只能變到這樣。」
「為什麼不想叫別人認出來？」
「走啊！」
「外人更應
這名弟子中年面孔，其實是一位結丹修士，按理該算杏兒前輩；但他半路出家進入宗門，仍保持著散修特有的謹慎勁兒。因著慕容沛的原故。中年人不敢以前輩自居，思忖中說道：「也許……是我們要的太多，嚇著人家。」
「是啊，不可能沒有。」
「這樣啊……爹爹是打算原諒他們？」
「也不知道那位前輩到底得了什麼毛病，整個孟林的炎炎蟲給他一個人用都不夠……」
那名弟子說道：「誰都知道您是夫人身邊最親近的人，連姑娘都被派出來，外人豈會不知道水仙宗傷亡有多慘重，怎會不動心思。還有，姑娘或許不知道，梁山看似野修聚合而成，實際上……」
結果便是現在這樣，前方跳馬澗遙遙在望，意味著馬上就要離開孟林國界，杏兒的行囊依舊空空如也，收穫是個大大的零！
三百丈外，中年修士飛遁的身形凝固，臉上絕望的神情尚未完全展露，便如煙花被點了火，綻放層層絢麗。
欲說還休，杏兒大怒喝道：「實際上什麼，一群草寇，能反天了不成！」
「木已成舟……明白了，爹爹的意思是：木頭做成了船，就再也變不成樹重新活過來。」
「沒有？怎麼可能沒有！」
一個人之所以長著那張臉，是因為他們的經歷性情動作時刻磨礪而成，換言之，改臉的同時還要對習慣做一些改動，方能符合身份。當然，假如只是想遮住容貌、但不在乎被人看出來易過容，這件事情就簡單得多，幾稱隨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