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九百三十七章 羽公子殤
「哪怕他是你的主人。」
賈克抬手指著自己，說道：「我是誰？上官姑娘是誰？你可知道這位公子是誰？就憑你一個狗都不配的東西，也有資格作證人？」
童埀結丹，賈克假嬰，上官馨雅成嬰僅數十載，公子羽……撐死強不過大修，這樣的陣容面對化神，賈克想不出任何脫困辦法，唯有束手就擒。
「哪位前輩蒞臨，古世上官在……」
「留下來，求求你，留一點……」
賈克抬頭，目光望著那名猶在興緻勃勃研究五鬼的黑衣人，之後轉向對黑面修士，冷笑說道：「你是不是傻了，真以為自己還能活？」
一條狗，有太多辦法能對付。
「竟然是真的鬼，有點意思。」
上官馨雅仰著頭，身體一動都不能動，由眼神中看出、她似乎明白了什麼，但不能阻止，只能默默流著淚。
言罷他抬起手，揮揮手，如驅逐蒼蠅、揮散臭氣般隨意揮揮手。
童埀再度沉默，想說，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回答她的是一聲凄厲狂嚎，體如巨猿的公子羽勉強抬起手，再度點向胸口。
論實力論戰鬥，此時的她遠遠超過賈克，但若論機謀論到對局勢的把握，別說賈克這樣曾為一方代表的人，連童埀都比上官強。眼前結果叫人絕望，好在上官馨雅忙於關注公子羽，倒也不是太在意。
「五鬼搬……師妹……」
黑面修士愕然說道：「童兄怎麼知道？真有你的。」
「腌臢東西，污了本尊的手。」
這句話顯得不倫不類，原因是五鬼自天撲落，不由分說抓向
「放心，廢了這麼大力氣才找到師妹，為兄一定會再追上去。」
上官馨雅忽然流出淚來，體內似有什麼東西被觸動，又像是一面鏡子被打破，露出另一個世界。
「你幹什麼，不要！」
絕對的力量下，什麼陰謀詭計都沒用，賈克比任何人都更能體會這句話的意思。黑衣人擁有絕對力量，黑面人不是；他只是一條狗，一條隨主人心意而存活的狗。
「不要再掙扎。交出控鬼法決，本尊饒爾不死。」
熬過無數天災、與乾渴搏鬥無數年，老樹紮根將獲永泉，偏遇到小小火焰將其化作灰燼……
「走不了的。」
手指每點一次，公子羽的氣息便會微弱一分，身體卻像充氣一樣膨脹，同時皮膚慢慢變黑，原本英俊的面孔漸漸扭曲，直至不像人形。
黑面修士大笑，回應道：「宋某是人證，不僅要證實水仙宗惡行，還要證明爾等下面要做的事；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在下怎可隨隨便便就死。對了，險些忘記告知童兄，宋某修為雖弱，但也不能做視滅門之仇不報；剛剛我抓住一個叫杏兒的姑娘，取了她的命，還搜了她的魂。」
童埀嘴角抽搐幾次，沒有說話。
羽公子的話亦於此時響起，一面舉起比上官馨雅身子還要粗壯的手臂按向其頭頂，似生怕壓彎了她的頭髮。
黑面修士哈哈一笑，說道：「童兄的話，宋某可不敢認；誰都知道梁山只是群草寇，頂多隻能替道盟前輩跑跑腿，可不敢說是其一份子
黑面修士為之一愣。
片刻功夫，公子羽已變得不像個人，身高過丈體型橫爆，全身上下披滿浸透鮮血的長毛，凶獰好似惡鬼一般。他的氣息與身體完全反過來，越來越微弱，越來越虛幻，凄厲中透著濃濃詭異。
「請公子收法吧，沒用的。」
「放肆！」
童埀望著他認真道：「杏兒一定在想，該用多少種法子殺死你才好。」
萬無一失？為什麼？上官馨雅似懂非懂。
除此外，數百次交鋒中，上官馨雅殫盡竭慮想要逃離「魔掌」，雖一直沒能成功，但在戰鬥上進步無可想象，同時還練就出遠超常人的應變能力、與以往想都不敢想的狡詐。此時此刻，這種被羽公子戲言為「特訓」的效果真實體現出來，四人中，上官馨雅僅比羽公子稍慢半絲，足以做出應對。
賈克輕蔑說道：「水仙宗雖然不成器，好歹也是孟林第一大宗門，僅僅掃平一群被公認為草寇的山門，就要被道盟滅門？」
童埀懶得計較內里究竟，恨聲說道：「可惜，你怎麼沒死。」
戰鬥羽公子每次都贏，為博芳心往往會故意賣弄本事，一身本事早被摸透。時至今天，上官馨雅依舊打不過他，但對他的出手習慣、戰鬥方式……甚至都不用看。
沒有再看黑面人一眼，賈克將目光轉向黑衣人，神情有些嘲諷。
「有見地，不過還不夠。」
「抱歉，
「吼！」
得意神通瞬間被破，羽公子倉惶尖叫，尚未來得及回頭，忽聞身邊清香撲鼻，上官馨雅竟已出現在他身邊，清叱望天。
單手如劍插著那五隻惡鬼，黑衣人伸出另一隻手，遙遙點向公子羽。
童埀最後一個升空，上來便朝三人施禮，三拜后慘笑說道：「想不到，敝門竟能引動道盟。」
「沒用的，沒……」
上官馨雅完全呆住了，要麼就是被羽公子的模樣嚇暈，尖叫望著他不知如何是好。她在心裏想到底是怎麼了，為何只是看到一名化神修士出現，那個從來都是樂哈哈的傢伙立馬就發了瘋？
看出上官馨雅心不在焉，看出公子羽在準備一項大法術，賈克默默勸說道：「未傷人先傷己，不如忍辱負重。」
「師妹……你！」
「不要這樣做，求你了，不要……」
眾人微愣，童埀指著那名黑衣人旁邊的黑面修士，說道：「我認識他，早有傳聞是道盟的一份子。」
身軀微晃原地消失，那五隻惡鬼惱怒想要追趕，頭頂五道利爪已臨頭。
黑面修士神情微變，說道：「證人也需要資格？」
「走啊！」
這般場景落入眼中，眾人生出的感覺竟然不是恐怖，相反覺得有些凄艷，還有幾分淡淡哀傷味道。就好像親眼看到一顆在沙漠中掙扎了無數年的樹苗，最終抽枝蔽日遮陰……結果遇到一名頑童路過，悄悄放了一把火。
霹靂般兩聲斷喝，公子羽的聲音竟然蓋過了黑衣人，望著他的目光如神靈
賈克說道：「做證人當然需要資格，可惜你做慣了狗，根本不懂人類之間的規則。你也根本不會了解，這裏的人任意出來一個，殺你都等於殺一條狗，沒有人追究，沒有人在意……」
羽公子瘋了一樣朝上官馨雅咆哮，同時雙掌翻飛朝胸口四肢一通亂點，也不知在做些什麼。相處數十年，上官馨雅從未見過羽公子表情這般絕望，更沒有見他用過此種功法……假如那是功法的話。
這是實話，也是廢話。羽公子絕不是不能忍辱負重的人，但他比賈克看得更清楚。對方敢於無視上古世家、出動化神修士登場攔截，意味著水仙宗之變僅是一項大計劃的冰山之角，同時意味著自己這行人已成為必須捕殺的獵物，不能不拚命。
賈克望著他說道：「就憑你，也有資格做人證？」
「大胆！」
五鬼搬運，曾經連浮魔都吃了大虧的神通，一擊而破。當然這不表示黑衣人比浮魔更強，他是有備而來，浮魔倉促應變，不可同日而語。
公子羽安慰著，聲音幾不可聞，其手掌觸到上官馨雅頭頂的那一霎拉，天空黑衣人突然色變，斷喝猛地凌空急抓，身形卻驟然飛退。
天空黑衣人終於開口，陰慘慘鬼哭般的聲音說道：「你和他一樣高看了自己。本尊來抓你們，但不表示為的就是你們，至於是什麼，稍後會讓爾等知曉。」
賈克想勸，但又沒法勸。假如此法能夠威脅到對方，黑衣人斷不會容許公子羽安安靜靜施法。之所以沒有動作，要麼因為
如換成相識前，上官馨雅修為提升一倍也休想從五鬼手中逃脫，非得被它們帶著遁入虛空不可。現在不同，數十年苦追，羽公子和上官交手成百上千次，上官每次都是真打，甚至有時會以命相搏，彼此都已熟悉到極致。
對著木頭吹噓沒什麼意思，黑面修士轉向賈克，笑嘻嘻說道：「這位就是河東代表？呃，曾經的那位。」
黑面修士神情再變，忍不住以目光偷看黑衣人的臉。
賈克與童埀先後來到兩人身邊，面色陰沉說道：「連化神修士都出動，為的就是萬無一失。」
「罪奴，敢犯吾愛毫髮寸膚，滅爾萬世輪迴！」
噗噗噗……五根天柱般巨大的爪子按住五鬼，隨即如颶風倒掛般盤旋急扭成五根支起的傘，又像是五把頂端披出無數細絲的細針。針尖銳利，輕響中穿透五鬼身體，就好像凌空釘住高速飛行的蒼蠅；不等五鬼掙扎，周圍絲線迅速合攏，包繭子一樣將它們分別裹成了團，再如上鉤的魚兒一樣拉向空中，回到那名面孔模糊不清的黑衣人手中。
「師妹，得罪了。」
沒有波動，沒有光華，只有些許微風拂面，黑面修士被定格在空中，身體好似存放萬年的飛灰，一點點隨風飄散開。他的神智還在，臉上流露出驚恐絕望的表情，眼裡似有鮮血涌動，但都好似被無形的力量禁錮；他只能默默看著，眼睜睜地望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散開，散開……
黑面修士不滿說道：「童兄難道不想問一問，宋某在杏兒姑娘的記憶里搜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