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九百三十八章 如不見
「鬼矛，開！」
他想掉頭，但聞冷硬聲音鑽入耳鼓，動作再度停頓。
五鬼哀哭，醜陋的面孔更加醜陋，望著迎面而來的那根羽毛，感受著那裡含有的熟悉氣息，五鬼慢慢平靜下來，先後閉上了眼。
「都是我的，這些小鬼還是我的，上古殘靈是我的，就連你，也將成為本尊……胯下之物！」
曾經有無數次，上官馨雅在心裏謀划對付五鬼的辦法；她知道它們不是神通，而是活生生的鬼。她知道羽公子對它們極重視，看得極珍貴，因此上官馨雅想過很多「惡毒」辦法，只等將來自己足夠強大，一一實施進行報復。
鬼爪再出，黑衣人疾退；巨臂壓頂，公子羽厲嘯；上官馨雅眼中血淚飈飛，隨之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聞之肝腸寸斷。
她下決心要殺死它們，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惡毒、最冷漠的辦法，她要殺死它們不止一次，還要讓羽公子親眼看到。
除不能藉機將公子甩脫，她可以為所欲為。
「罪奴。」
人的頭，鳥的翎，完美融合在一起，彷彿自古以來就是如此，更似乎曾經分別千萬年，歷經無數輪迴才得相見、彼此重新擁有。
她認識五鬼，與之打過無數次交道；她被它們抓住過無數次，如拋皮球一樣扔來扔去玩耍；每一次那樣做之後，上官馨雅都會覺得羞恥而且憤怒，羽公子總會板起面孔教訓五鬼，之後腆著臉給她賠罪。每當那個時候，上官馨雅總能佔到很多便宜，總能藉機將公子狠狠教訓一番。
一把扯出羽毛，黑衣人另只手凌空抓向上官馨雅脖頸，只差半寸
「上古殘靈！沒錯了，一定是上古殘靈！」
一圈圈，一層層，厲嘯聲回蕩，堅持、抗衡著頭頂鬼爪的轟鳴聲；直到血肉盡褪、經脈全失，骨骼收攏、合併，變成一根細細長長的柄，羽公子的咆哮亦於此刻終結，最後尾音落定。
羽公子厲嘯聲勢動天，黑衣人被那股從未接觸過的蠻荒氣息暫時驚退，但他畢竟是化神修士，相反公子羽僅僅元嬰修為，差距猶如天地。
「不！」
……
頃刻之力可破甲，但不能持久。彩羽順著五鬼頭邊擦過，一路撕裂鬼爪，深深刺入黑衣人的臉，將他的面孔刺得對穿，如穿在旗杆上的一顆球。
五鬼五頭，身子被刺穿，嘴裏哀叫、嘶鳴、哭泣，上官馨雅神情微變，穩如磐石的手掌為之一顫。
一次無聊無趣使命，無意間帶來此般變化，想起與上古世家有關的傳聞，黑衣人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險些從胸口蹦出來。
耳邊只聞咔咔之聲，周圍被鬼影染成黑色，無堅不摧的利爪刺在彩虹表面，好似刺在凝結萬年不化的玄冰；周圍無數星星點點，似冰屑，如殘星，一時竟不得破。
「殺我，先殺了它們！」
哀嚎轉為嘶吼，聲音中哀絕之意更足；上官馨雅頭顱後仰，露出胸前大片白皙。
他笑自己，笑公子，最想笑的當然是上官馨雅。
……
無論多厲害的寶物，總需要拿在手裡才能發揮威力，且與拿著它的手的強弱有關聯。羽公子化羽維護至愛，但它本身已失了攻擊對手的本事，需要藉助上官的意念方可禦敵。彩羽紮根于
絕望嚎叫透出濃濃不甘，黑衣人想不出破解之法，但不能不為自己的性命拼搏；雙掌猛地拍合到一起，他的面孔驟然變得清晰起來，張口再吐以團綠油油的雲團。
內心忽覺無盡寒徹，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齊齊炸開，並有滾燙的油順著毛孔灌入體內；黑衣人表情驟變，鮮血披面好似張開三張大笑的嘴，顯得有些滑稽。
揮羽向前需要多少時間？或許只夠發出一聲嘆息，嘆息中，上官馨雅手腕輕轉，彩羽有一點小小偏斜，有一次小小顫動，有一次短暫停頓。
「別動。動一絲，我會揭了你的皮。」
「上古殘靈！」
如今機會來了，以彩羽殺死五鬼，之後擊殺那名黑衣人，豈非最最完美的結果？
生死邊緣走了一遭，黑衣人將一切矜持拋于身後，狂笑著，盡情發泄后怕與殘毒。他的臉上帶著窟窿，雙臂流著鮮血，體內無處不穿劇痛，慘不忍睹。
厲爪森森，周圍無數鬼影重重，陰寒氣息席捲八方；此時此刻，黑衣人眼裡再無一物，心裏再也容不下任何事，一意向前，向前，向前……彩羽感受陰寒撲面，表面琉璃般的光澤瞬間大放，玄奧迷離宛如千萬顆寶石閃爍，匯合成一條曲繞彩虹，裹住上官馨雅的身體，對抗著洶湧寒潮。
假如恫嚇便能嚇住強敵，神通還有什麼用？
……
嘆息聲終止，上官馨雅喪失最後一絲氣力，榨乾體內最後一絲修為，萎頓如泥。
現在情形變了，與那根羽毛相比，原本珍
「吼！」
「啊……吼！」
或稱之為收縮。
「吼！」
「哈？哈！哈哈哈！」
雲團驟變，頃刻間與雙掌粘合在一起，銳矢突顯即將化身長矛，黑衣人忽留意到上官馨雅的目光，心為之一動。
黑雲破，上官馨雅的身體原地消失，再出現時赫然已在黑衣人眼前；在其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上官馨雅的頭頂、那根色澤變得黯然無光的彩羽邊，赫然出現了一根晶瑩剔透、三寸長短的角。
五指交錯，之前被串在指甲上的五隻小鬼被連成了串，五張醜陋面孔好似重疊，先於黑衣人的手掌向前，迎向那根讓他心膽俱寒的羽毛。
羽公子，公子羽，怎麼變都脫離不了那個羽字。識者寥寥，公子一生尋找化羽后可供棲身之人，找到了，接納了，馬上又要分別。
剛出生的幼獅難經風雨，休說公子叫喚兩聲，便是自爆又能如何？
「這不可能……吼！」
聲落人消，公子羽還在，變成一根長長彩羽。
化神修士溝納天地，神魂自有生死感應，此時此刻，彩羽周圍銀芒跳躍，劃破道道條條黑紋，分明是將空間撕碎之兆。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黑衣人將自己所能想到的神通、法寶曆數一遍，竟找不出一種穩破之法。
瞬間即為天地差。
表面琉璃之光閃耀，一端連著上官馨雅的頭的彩色羽毛。
天空上，黑衣人疾退的身形陡然定住，心裏似有無數個聲音狂叫，眼裡隨之迸射出無盡貪婪。
五鬼搬運之法未成，黑衣人察覺到五鬼身上散發的空間波動，貪念頓生將其擒拿當場研究；他不擔心這幾人逃走，相反有些害怕那個擁有神奇手段的小修士將五鬼自滅，因為對其放任不管，任憑羽公子變身施法。
「婦人之仁？哈哈哈！賤人，你怎麼能這麼蠢！」
上官馨雅忘了她的對手是誰，忘記了對手是什麼修為；這不是最重要的，根本處在於上官只是一個剛剛結嬰數十年的低階修士，之所以能夠調動彩羽，是因為她生出那隻角。
她想親眼看看自己腦後的情形，但是怎麼都看不到；她的七竅流出鮮血，眉目間似有無數畫面重疊；她的長發飄飛，如雲盤繞彩羽周圍，似千萬隻手臂將其擁抱，安慰著其中不知是否還存在的靈魂。
被扎穿懸挂在黑衣人五指的鬼首同時哀鳴，小小的身子獰惡的面孔瘋狂扭動，散發出陣陣寂滅氣息；與此同時，本已大變的公子羽再度發生異變，變得讓人無法相信。
嗖的一聲，黑雲中奪目銀芒破天而出，如穿雲之箭，撐天之峰，破海之舟，天塹之橋。一股蘊含著無盡滄桑的氣息轟然釋放，嬌艷、清冷、寂寞，驕傲不可一世。銀芒周圍鬼影凄厲嘶鳴，三尺內盪盡邪魔妖崇，那團濃如墨汁的黑雲也被衝散開，並伴隨著一句驚呼，半聲悶哼。
「賤人，你這個賤人，放心，本尊擁有千萬鬼奴，本尊會讓你欲仙欲死……」
「你敢殺我，本尊與你同歸於盡！」
清叱聲打斷了黑衣人的話，上官馨雅面若玄
元嬰修為驅動便可對抗化神，這樣的寶物豈是滄浪修士所能煉製，黑衣人越發肯定判斷，啟唇再喝。
上古殘靈，雖有殘，但它是靈……不是靈修的靈，而是真靈的那個靈！
「唉！」
「有了它，有了她，只要將其煉化成寶，本尊再不受任何人制約！」
疑惑，震驚，恐懼，狂喜，一股股蝕心之力順著傷口內行，傳遍全身鑽進腦海，承受無邊劇痛的黑衣人卻在大笑，狂笑，笑得心花怒放，笑到前仰後合。
一團濃黑腥臭的氣團自其口中噴出，頃刻間化做黑雲覆蓋周圍，上官馨雅、童埀、賈克的身形通通被淹沒。重寶就在眼前，黑衣人首先要保證其不能逃脫，還要防止寶光外泄，以免引來更多強敵。
鬼爪凌空，血淋淋的手掌露出森森白骨，黑衣人放聲大笑。
勢不可擋！
「修羅境，封！」
「這是什麼！你是什麼，你……」
……
小小一根羽毛，長不過三尺，柔若無骨；但在黑衣人眼裡，那根羽毛給他的感覺竟是——無可阻擋！
上官馨雅再發一聲厲嘯，頭頂銀色炫光大放，盤旋好似有東西即將破體而出；周圍彩虹頓時起了反應，四面八方帶著歡欣湧上去，萬流歸海。
「葬靈鬼爪！」
無數浴血毛髮豎起，如刺林根根炸亂，身體內一圈圈環形波紋瘋狂外涌，順著千萬根利刺蔓延朝前，為它們鍍上一層又一層、淬鍛一遍又一遍。利刺漸漸閃亮，公子羽膨脹的身體隨之枯萎……